海岸咖啡。
陳翊點了杯咖啡，坐在卡座上，目光望著之前和舒窈經常會坐的位置上。
他很想打電話去問問鄭小婉剛剛那番欲言又止的話是什麼意思，可是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藉口。
難道舒窈有了男朋友？
那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是祝福嗎？
陳翊皺著眉，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陰沉。排除掉沈妖精這個特例，可以說舒窈應該算是他第一個承認的女朋友，即便是已經和對方有一年沒見，但他卻都從來沒有忘記掉對方。
儘管明知道他和舒窈的關係持續下去，對方早晚都會喜歡上別人，但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可是難道他還能真的追去島國，重新去追對方？
先不說舒窈究竟會不會答應，如今光是他身上這些亂七八糟關係，陳翊也覺得對舒窈太不公平。
這件事莫非已經沒有了其他解決的途經？
……
“你好，陳醫生！”
勞瑞一聲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打斷了陳翊的思緒。
在陳翊對面位置坐下。勞瑞便詢問道：“你看上去好像有什麼心事！”
陳翊笑了笑，沒有回答勞瑞的話，直接開口問道：“喝點什麼。”
“美式咖啡！”
勞瑞對走過來的服務生說了一聲，然後又微笑著對陳翊道：“看來陳醫生在華夏也算是和名人！”
“是嗎？”陳翊問道。
“現在外面的報紙上幾乎都有關於你的報道，想要了解你的事情並不複雜！”勞瑞說道。“不過……”
“勞瑞先生有話就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陳翊不疾不徐道。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要是有什麼地方不對，還請原諒。”
勞瑞對端來咖啡的服務生道了聲謝，接著說道：“不過就我瞭解到的事情來看，好像外界現在關於你的報道幾乎都是負面的。”
“沒錯。”陳翊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我覺得你就更應該和我們合作了。”
勞瑞端起咖啡喝了口道：“我想僅僅是通過諾獎初審這個消息，就足以改變外界對你的看法。更何況，你的胃癌方劑很有可能會獲選諾獎，到時候不是對你正在做的發揚中醫也很有利嗎？光憑這兩點，我想不通你有什麼理由拒絕。”
“看來勞瑞先生對我很瞭解。”陳翊面無表情的說道。
勞瑞臉上的表情一僵。不過轉瞬間便又恢復了常色，出聲道：“烏斯先生現在讓我負責這件事，對你進行一下了解不是應該的嗎？”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陳翊沉吟著道。
“請講。”勞瑞回答道。
“你相信中醫嗎？”陳翊問道。
勞瑞從烏斯口中得到允諾之後，並沒有直接去找陳翊，而是在酒店內將與陳翊這次談判可能遇到的情況進行了一個準備，可以算是十分周全。
不過，這個問題卻是他根本沒有想到的。
而且在這件事中，他個人的意見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短暫的錯愕，勞瑞便立即回答道：“當然，中醫治癒胃癌的效果是我親眼所見，又怎麼會不相信？而且我個人認爲，中醫目前遇到的困境都只是暫時的，而這次的諾獎將會是中醫蓬勃發展的一個契機。”
“謝謝勞瑞先生。”
陳翊點了點頭道：“我願意就這件事做出讓步，方劑的事情我雖然還是保持此前的意見，不過我會根據方劑熬製出幾份有代表性的湯藥，你到時候可以直接帶回去。”
勞瑞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了下來，皺眉道：“你一直執意不肯拿出方劑，難道是不相信我們諾獎的名譽？”
“名譽我當然相信，否則我也就不會摻合這件事了。”陳翊笑了笑道。“只是我擔心你們回去了之後不會熬藥，省得你們麻煩。”
“這一點我想你是多慮了。”勞瑞在心裡咒罵了陳翊一句，出聲道：“我們需要根據你提供的方劑，進行仔細的試驗，這樣也有利於你們在複審的時候順利通過。”
“我還是之前的意見，願意直接提供湯藥。”陳翊回答道。“如果你們不答應的話。我只能表示抱歉。”
“不可理喻！”
勞瑞站起身，扭頭便朝咖啡館外走去。
走了沒兩步，他便止住身子，怒氣騰騰的回到陳翊身邊：“我們已經定好了明天晚上十點的飛機，要是你在這之前主意還可以聯繫我。”
“……”
陳翊禮貌的點了點頭，但從他的表情上看，顯然並沒有將勞瑞的話放在心上。
勞瑞嘴脣囁喏，神色憤怒的瞪了陳翊一眼，轉身直接離開。
走出咖啡館，勞瑞臉上怒火中燒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憂慮。
有了新聞上那些對陳翊不利的消息，他本來以爲這趟談判完全是水到渠成的，可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
難道他要在華夏遭遇他人生中第一次滑鐵盧？
……
烏斯與兩位下午結識的歐洲人揮手道別，然後便鑽進了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勞瑞那邊談判失敗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不過烏斯自己卻並沒有放在心上。早在昨天那場談判結束之後。他就已經在心裡否定了這件事。
如果不是有胃癌患者的確被治癒，他甚至都不想在報道里提及中醫。
對司機講了酒店的地址，烏斯便靠在車子後座休息。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胃有些不適，就好像胃在肚子裡抽筋一樣。催促司機快點後。烏斯便按著肚子，希望能快點回到酒店。
這時，他還並沒有將身體的癥狀與陳翊的話聯繫到一塊，單純的認爲自己只是下午喝了兩瓶冰啤酒，有些腹瀉的癥狀。
不過很快他就認識到情況並不像是他所以爲的那樣，因爲痛感實在有些太強烈，僅僅過去了兩分鐘，他的額頭便出現了一層冷汗。
“你沒事吧！”開車的司機察覺到了異常，扭頭問道。
“去醫…院……”烏斯一字一頓道。
他覺得自己應該慶幸，剛來華夏的時候就學會了‘去醫院’的中文。否則萬一司機不懂英文，那應該就算是災難了。
驀地，烏斯想到了此前陳翊的話。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烏斯搖了搖頭，心裡堅信這只是一個巧合。
到了醫院，烏斯便自己進入了醫院急診科室。
對醫生描述了自己的情況，烏斯便等待著檢查。
一番折騰下來，負責夜間值班的醫生拿著體檢單，對烏斯道：“從體檢結果上看，你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樣。我開點止痛藥給你，你先回去服藥，要是明天還覺得不舒服，到時候再過來檢查！”
胃部正在翻江攪海，甚至疼得已經說不出話的烏斯一把拿過醫生手裡的檢查報告，自己看了起來。
他是卡羅林斯卡學院的教授，平時雖然只負責學術方面的研究以及諾獎審覈的工作，但是看一份檢查報告卻不算什麼問題。
此時他很難相信，自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檢查報告上卻沒有一點問題。
再三確認，烏斯這才確定了對方並沒有騙他，他身體的各項指標全都與常人無異，甚至比大多數人還要健康許多。但是他的胃部卻告訴他，現在他身上的確有問題。
掏出手機，烏斯遲疑了片刻直接給陳翊撥了過去。
似乎早就有所準備。電話對面的陳翊只是簡單的詢問了地址，便告訴他馬上就到。
……
躺在病牀上，猶如見了次上帝的烏斯看著將銀針收起來的陳翊，出聲問道：“這樣就行了嗎？”
“你現在還感覺胃疼嗎？”陳翊回頭問道。
臨時充當翻譯的大衫雅哉立即將陳翊的話複述了一遍，烏斯聽完之後搖了搖頭，詢問道：“這就是鍼灸嗎？”
“沒錯！”陳翊點頭。
烏斯嚥了咽口水，詢問道：“剛剛我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醫院檢查不出來？”
如果說陳翊的治療讓烏斯覺得吃驚的話，那麼這個問題則讓他感覺到匪夷所思。
“溼氣。”
陳翊回答道：“應該屬於中醫系統中一種特有的癥狀，中醫認爲外部致病原因無非風、寒、暑、溼、燥、火這‘六淫邪氣’。你的情況就屬於比較嚴重的溼邪癥狀。”
“……”
烏斯一臉茫然，不知道應該如何迴應陳翊的問題。
如果是在幾個小時以前，烏斯肯定會對陳翊的話嗤之以鼻，可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他此前固執的想法也有些動搖。只是讓他馬上接受陳翊的理論。仍舊有些困難。
“爲什麼醫院會檢查不出來？”烏斯詢問道。
“不是醫院檢查不出來，只是現在還檢查不出來而已。”陳翊解釋道。“簡單點講，你現在情況並不嚴重，所以暫時還檢查不出來。”
“可是我剛疼得差點以爲我要死了！”烏斯接著道。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而已！”陳翊歉疚道：“不過，有一點我應該向你道歉，事實上我在一星期前就已經看出了你身上的問題，但是當時並沒有提醒你。”
“應該是我道歉，不應該否認中醫。”烏斯搖了搖頭道。“而且你一個星期前即便是提醒我，我覺得我也不一定會重視這個問題。”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能好好談談了。”陳翊笑道。
“我也有這個意思。”烏斯笑了笑道：“麻煩你用最簡單的方式，重新給我概括一下中醫。”
陳翊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拉了把椅子坐下，出聲介紹道：“如你所知，中醫是幾千年前就存在的醫術。當時受限於環境因素，所以中醫在治病的時候使用了用現在所認爲的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體系。用現代醫學的眼光來看，或許覺得這種方式不科學。可是難道現代的醫學就是科學的嗎？”
之前雖然在會議室上他就已經和對方聊過這個問題，但是對方的心態不一樣，效果與現在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無論這次的解釋烏斯能不能聽懂，起碼對方是抱著一個嘗試著去理解的心態去聽的，而陳翊所需要的就是對方的這個心態。
“你能概括一下這個體系嗎？”烏斯問道。
“把人當作一個整體，任何人身上都有陰陽兩面。”陳翊回答道：“就像是一片樹葉，背面屬於陰，正面屬於陽，兩者共同湊成了樹葉這個整體。”
烏斯聽了兩句之後，特意找護士要了紙筆。一字字的將自己的問題與陳翊的回答記錄了下來。
“……”
陳翊兩人聊得十分忘我，或許是因爲改變了心態，又或許是因爲見識到了陳翊那神乎其技的治療手段，烏斯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理解中醫裡的一些東西了。
這樣一來，卻著實害苦了大衫雅哉。
他非但被迫著灌輸進了許多中醫知識，尤其是陳翊在介紹時會有許多十分晦澀的中醫術語，他還要想方設法的對烏斯解釋清楚這些詞語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殺手！若是這種事情被傳播出去，那麼他的臉還往哪擱？
直到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亮了，烏斯這才意猶未盡的將記錄了一疊的聊天記錄收了起來，對陳翊道：“我待會先回酒店，晚點我們會回國一趟。我會盡力說服諾獎委員會，對胃癌方劑進行復審。”
“麻煩你了。”陳翊回答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將胃癌方劑寫出一份交給你帶回去。”
“嗯？”
烏斯一怔，問道：“爲什麼？”
剛剛在聊天的時候，陳翊就已經對他詳細的介紹了中醫方劑中的配伍關係，以及君臣佐使的原則。
烏斯雖然很想詢問陳翊關於胃癌方劑的事情，卻也知道對方堅持不給肯定是有原因的。於是也就刻意的繞過了這個話題，沒想到陳翊最後反而先詢問了起來。
“我剛剛也對你講過中醫方劑方面的事情！”
陳翊說道：“你應該知道，這一味方劑中包含的藥材數量太多，而且相互之間也並不是一加一那種簡單關係，其中甚至還包括了‘乘’、‘除’。所以用分析成分的方式肯定沒有什麼效果。你應該不知道，方劑在服藥的時候也有講究，比如胃癌方劑就必須溫服，涼了之後非但效果會大減，而且可能還會給患者帶來身體上的損害。”
“太了不起了！”
烏斯搖頭感慨了一聲，接著問道：“那你之前爲什麼不允許我們把方劑帶回去？”
陳翊神秘的笑了笑道：“一些小原因，以後有機會我會向你解釋。”
接著，陳翊又就自己擔心的方劑包含有毒藥材的事情解釋給了烏斯，烏斯也允諾自己回去了之後會盡量的解釋清楚這件事，並保證一定會再次帶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