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翊並沒有打斷婦女的誦讀，站在一邊安靜的聽完了一整段。
《老人與海》這本書陳翊也曾翻閱過好幾遍，此時卻又彷彿是第一次知道一般。
他第一次覺得如此平鋪直述，甚至略微有些不流暢的朗讀能夠這麼打動人，又或者說眼前這樣的場景帶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以至於很多年以後。他仍舊能清晰的記起眼前一幕。
咚咚……
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一個帶著護士帽的年輕護士站在原本就敞開的門邊，出聲道：“十六牀張堅強，麻煩去交一下住院費。”
中年婦女合上書，表情侷促的起身走到護士身邊，低聲道：“能不能再多等兩天？”
年輕護士蹙眉道：“你們已經欠了兩萬多塊錢了，財務那邊一直在催。而且你們的醫藥費院長已經特批減半了，實在不能拖。”
“我晚上就去籌錢，明天一定把錢交上！”中年婦女神情認真道。
年輕護士搖了搖頭，嘆息道：“這件事我承擔不了，我讓我們領導過來吧！”
站在一邊的陳翊將身上的銀行卡拿了出來，遞給護士道：“你幫忙代繳一下吧！”
“是你！”
年輕護士眼前一亮。急忙道：“你怎麼又來醫院了。”
陳翊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覺得眼前的護士似乎有些眼熟，卻又實在有些想不起。
年輕護士似乎看出了陳翊的疑惑，白了陳翊一眼道：“上次你住院的時候，前幾天一直都是我照顧的你。”
經過提醒，陳翊雖然仍舊沒有什麼印象，卻又裝出了一副恍悟的樣子，急忙道謝。
年輕護士衝陳翊笑了笑，接過卡後便風情款款的離開了。
“謝謝你，這些錢我會還給你的。”
等到小護士離開，中年婦女立即道：“我可以給你寫張欠條。”
而這筆錢對她來說又太過重要，她自己實在無力承擔，所以只能暫時選擇接受這個年輕人的好意。
“不用客氣。”
陳翊搖了搖頭，看了牀上的張堅強一眼，對中年婦女道：“阿姨，我們出去聊聊。”
中年婦女臉上登時浮現出一抹黯然之色，點頭後與陳翊走出了病房。
陳翊遲疑片刻，出聲對中年婦女道：“阿姨。堅強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
他實際上並不喜歡來做這種工作，只不過有些問題他還是需要親自來和張堅強的家屬溝通一下。
中年婦女淚眼婆娑的望著陳翊道：“堅強還有多久時間？”
“如果現在不採取措施的話，估計只能撐到三天。”陳翊回答道。“我可以用鍼灸救他。但這件事本身有很大的風險，甚至有可能加速堅強的死亡，所以要先徵求你的同意。”
“有希望嗎？”中年婦女立即道。
陳翊點頭道：“如果堅強配合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會更高！”
“行。”
中年婦女大喜過望，點頭道：“我一會進去就告訴堅強。”
“……”
陳翊沒想到竟然這麼容易就能說服中年婦女，神情有些錯愕的望著對方。
雖然他說了能救下張堅強。卻也將事情的利害告訴了對方。從常理的角度來看，對方此時應該先去打聽一下有沒有其他方法，又怎麼會這麼果斷。
中年婦女彷彿看出了陳翊的疑慮，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只要有一點希望，堅強就可以去嘗試，而且我也相信你。”
陳翊咂咂嘴。臉上的表情更爲苦澀了一些。
對方這樣的態度還不如推辭一下，等最後確認了他的話，沒有辦法之後再來找他。那樣他也能心安幾分。可對方表現的如此信任，讓他覺得壓力倍增。
“你的卡！”
小護士這時走了過來，將銀行卡與一疊收據同時遞給了陳翊。
陳翊道謝後將卡直接塞進了中年婦女手裡。不等對方推辭便說道：“你現在已經因爲長期營養不良而脾胃失調了，萬一你要是病倒了，誰來照顧堅強？”
中年婦女猶豫了一陣，最後緩緩的點了點頭，將銀行卡收了起來。
“阿姨！”
忽然，一陣清冽的聲音在陳翊兩人的耳邊響起。
等陳翊發現問候的人是上次見過一面的林文茵之後。心裡驚詫不已。
從稱呼上看，對方顯然不是來找自己的，而自己身邊的中年婦女又怎麼會和林文茵扯上關係？
林文茵神色複雜的望著中年婦女。開口道：“我聽說你和堅強在這邊醫院，就過來看看你。”
中年婦女胸口劇烈起伏，一雙飽經風霜的瞳孔更是怒火滔天。“我和堅強與你們林家人沒有半點關係。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而且堅強也不想見到你們。”
林文茵抿抿嘴，瞄了一邊的陳翊一眼後。對中年婦女道：“我今天不代表林家，只是代表我個人。”
話一說完，她便對身後站著的助理打扮的女子點了點頭，對方立即上前，將一束花與一個果籃遞了上來。
見中年婦女沒有任何要接的意思，對方直接將東西放在了中年婦女身邊的長椅上。
“堅強應該需要很多醫藥費。”
林文茵同時從身上掏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支票。遞上來道：“這筆錢你收著，放心，這些錢是我自己的。和林家並沒有關係。”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似乎礙於林文茵的態度，也不好板著臉，出聲迴應道：“你走吧，這些東西我都不會收。”
林文茵嘆息一聲，沉默一陣後正欲轉身離開，忽然又停下腳步，開口道：“陳翊，你有時間嗎？我們聊聊！”
“……”
陳翊原本想得過且過。假裝沒認出對方，可誰知道對方竟然直接指了出來。
事實上他並不喜歡與林文茵接觸，甚至在上次幫助對方治完病人之後，他連聯繫方式都沒給對方留下。
這個女人和沈妖精是一個類型，都屬於他惹不起的範圍，而且直覺告訴他，不要和對方有任何牽連。
顯然，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能按照他的意願去發展。
原本以爲不會與這個林文茵再見面，可沒想到兩人竟然在這種地方碰到了一起。
陳翊對同樣一樣驚詫的中年婦女點了點頭，起身道：“上次治療情況沒有問題吧！”
“一切都很正常，我叔叔一直想要見你一面，親自感謝你。”林文茵回答道。
“不用了。”陳翊搖頭道：“我已經解釋過了。那件事我只是在幫我的朋友。”
“去外面聊吧！”
林文茵再次對中年婦女點頭示意，然後便徑直找身朝電梯口走去。
陳翊叮囑了中年婦女一些需要注意的東西，然後便跟在林文茵的身後走了出去。
……
“你負責治療堅強的病嗎？”剛一上車，林文茵便開口問道。
“對。”陳翊點頭。
“他的病情嚴重嗎？”林文茵關切道。
陳翊疑惑的皺了皺眉，遲疑一陣道：“這屬於病人的隱私，我不能泄漏。”
林文茵一怔，沉吟道：“如果我是病人的家屬呢？”
雖然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去試探這些事情，但陳翊還是忍不住道：“你是家屬？”
陳翊也聽李懷信簡單的介紹過林家，算是大概有個印象。
可財大氣粗的林家又怎麼會和連幾萬塊醫藥費都交不起，甚至看上去比起一般市民還要落魄張堅強母子有聯繫？
若不是發生在眼前，陳翊肯定不會相信這種鬼事情。
林文茵輕笑一聲，搖頭道：“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對你也沒有好處。你只需要告訴我，堅強的病情究竟怎麼樣？”
“進行性肌營養不良，你不會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