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步雲(yún)有些懊惱,他始終沒有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在外面面前,他哪一次不是不喜怒於色,整天沉著臉,讓人一見就心生恐懼。
只要一碰見這個女人,他所有的面具和防範,都瞬間被擊垮。
她總是能夠輕易地就挑起他的怒火,剋制都剋制不住。
剛纔的那一巴掌一定很用力吧。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夏暖青顫抖地厲害的肩膀,然而面前的女人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麼一般,迅速擡頭,他的手在空中僵持了一會兒,終是收回。
夏暖青左半邊臉頰迅速紅腫,還印著十分分明的五個手印,她卻並不在意,譏諷道:“怎麼,惱羞成怒?還是問心有愧?顧步雲(yún),你最好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呆在我身邊,否則,這個孩子你一定保不住。就衝著他的父親會揮掌打女人這一點。”
顧步雲(yún)訕訕然,“好了你別鬧情緒,剛纔是我不對,下手重了點,你沒事吧?”他又往前踏出了一步,伸手想看看夏暖青臉上的傷勢,卻被她躲過。
“別碰我。”
門被人推開,兩人一同回頭,卻見凌傾墨站在門口,手裡還握著大熊的牽引繩,那隻可愛的薩摩跟在他的身旁,一見夏暖青,便極力想掙束縛飛奔到她身邊。
凌傾墨沒有想到還有別人在病房裡,就這樣打擾倆人卻也並不覺得尷尬,索性放開了牽引繩,由著大熊跑向夏暖青,然後跟著走近她。
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顧步雲(yún),問道:“怎麼樣了?”
大熊前面的一雙爪子跳上了病牀,衝著夏暖青呼哧呼哧地伸著舌頭,尾巴晃得十分厲害,顧步雲(yún)皺著眉頭,伸手想將它弄下牀,卻被夏暖青擋了下來。
她也不看他,回頭望著凌傾墨笑,伸手撫摸著大熊的毛髮,輕聲道:“也沒什麼大礙,你等下我,收拾收拾就跟你回家。”
顧步雲(yún)一聽,心臟莫名一緊,他抓住夏暖青的手,怒喝:“什麼意思,你要跟他回家?你現(xiàn)在是住在他家裡嗎?”
孫雅雅只告訴了他夏暖青的具體位置,根本就沒有說她現(xiàn)在住在哪裡,卻不曾想到,竟然是住在這個男人的家裡。
他轉(zhuǎn)頭,狹長的眸子猛地瞪著凌傾墨,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真的長得很不賴,但在他眼裡就是怎麼看都不順眼。
凌傾墨看清了他的長相,一怔,簡直不敢相信,放佛根本就沒有瞧見顧步雲(yún)並不善意的目光,只是喃喃道:“像……好像……”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覆上顧步雲(yún)的臉,下一秒,卻被顧步雲(yún)一掌推開,皺眉問道:“做什麼?”
夏暖青腦海中某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後大驚,連忙道:“顧步雲(yún),你別誤會,你先出去繳費,我們馬上離開醫(yī)院。”
她怎麼就忘記了凌傾墨放在心上的人是顧步雲(yún)的親生哥哥呢?
或許,兩人長得十分相似,才使得他這麼失身甚至是情不自禁吧。
顧步雲(yún)皺眉,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就是想把自己支開然後同面前這個男人相處。他自然是不樂意,輕哼一聲,根本就沒有打理夏暖青。
而凌傾墨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有顧夏暖青不斷地扯著他的衣袖,再一次伸去,仍舊被顧步雲(yún)推開。
他皺眉,“這個男人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夏暖青扶額,連忙喊道:“耳朵,你還在外面嗎?”
走廊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顧洱早就已經(jīng)帶著阿夾去買午飯。
夏暖青無奈,只得沉聲道:“傾墨,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他不是他,他……是我的丈夫。”
凌傾墨恍恍惚惚地轉(zhuǎn)頭,嘶啞著嗓子,“他……是你的丈夫?”
一旁根本就不清楚狀況的顧步雲(yún)見她承認自己的身份,心中竟然涌出了一絲絲甜蜜,矇在鼓裡的他還以爲(wèi)夏暖青如此說,是爲(wèi)了斷了眼前這個長得好看的男人的念頭。
她如此說,是爲(wèi)了斷了凌傾墨的念頭不錯,但是,斷的卻是他對他的念頭,而不是她。
“嗯。”夏暖青點點頭,要是凌傾墨因爲(wèi)顧步雲(yún)長得像他哥哥而傾心於他,後果只會不堪設(shè)想。因爲(wèi)她明白顧步雲(yún)性別雖然是男,愛好,卻是女,跟傾墨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苦苦糾纏想念,傷的反而是傾墨自己啊。
她不願意再一次看到三年前的那個他,那個自甘墮落,花天酒地來者不拒的他。
如今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就算他要重新開始,對象也絕對不能是顧步雲(yún)。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顫,最深底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爲(wèi)顧步雲(yún)是自己心上的人兒嗎?
她苦笑。
凌傾墨低著頭,垂下眸子,看不清表情,囁嚅著脣,喃喃道:“是啊,怎麼可能會是他,明明不是他,他已經(jīng)死了……”
他沒有再理會另外的二人,轉(zhuǎn)身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病房。
要是這個男人只是個陌生人的話,他就算是將他鎖起來,也要留在自己的身邊,就算是一個念想,總比他每天待在家裡對著他們曾經(jīng)的錄像,相片來得更好一些吧。
然而偏生,他是他的弟弟,又是暖青的丈夫,他曾經(jīng)告訴過自己,他一直爲(wèi)這個弟弟驕傲,他怎麼可能親手毀掉他的驕傲?
所以,他要怎麼辦?他能怎麼辦?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終究不是真正的他罷了。
夏暖青看著他蹣跚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內(nèi),幽幽長嘆口氣。
顧步雲(yún)心生不滿,問道:“你和耳朵這段時間一直就住在他家裡?”
他還是很糾結(jié)這個事情。
“這件事情同你無關(guān),我現(xiàn)在就回家,顧大少爺,你哪來的,就打哪去吧。”夏暖青根本就懶得再看他,直接翻開被子下牀,牽起大熊準備離開。
顧步雲(yún)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暗自用力,他竟然有些無措,只得再一次換上冰山似的表情,冷冷道:“要我走可以,你告訴我玥兒在哪裡。”他目光有意無意瞟向她還未顯懷的肚子,懷著我的孩子還想逃離我的手心?
夏暖青用力一揮手,猛地掙開他的束縛,“瘋子,回你的瘋?cè)嗽喝ィ降滓艺f幾次,你纔會相信我?”
“你是白癡嗎?你就不會調(diào)查那個指認我的護士嗎?單憑她的一面之詞還有你聽到的亂七八糟的話就可以把一切的罪責(zé)推到我身上?我告訴你,我夏暖青並不是你以前見過的千金大小姐,任由你捏圓的捏扁的,再說最後一次,不是我,你相信與否,隨意。”她冷著眼,鎮(zhèn)定自若地說完這番話之後,牽著大熊頭也不回地離開。
顧步雲(yún)手仍舊擺著挽留她的姿勢,卻沒有再衝上前去拉住她。
她的一番話確實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撼,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越是接近,越是帶給他與衆(zhòng)不同的感覺。
愣了許久,他收回自己停在空中的手,暗自想了想,掏出手機撥通了凌翎的號碼,沉著嗓子,“你現(xiàn)在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給我調(diào)查那天在聖雅被我?guī)Щ丶业哪莻€護士,還有包括她的銀行賬戶收支,詳細到某個人。”
“好的,還有其他事情沒有?我說你這個總裁當(dāng)?shù)眠€真是夠悠閒的,有事沒事就奴役一下我,還整天不用來上班,天南地北地追著你的女人跑就算了,還沒有給我追回來,嘖嘖嘖嘖。”凌翎坐在自己辦公室的轉(zhuǎn)椅上,翹著二郎腿,忍不住打趣道。
顧步雲(yún)沒有搭話,而是直接掛了電話。
對於這種超級無禮的行爲(wèi),凌翎卻像是司空見慣了般,只是聳聳肩,然後跟秘書交接了一下工作,就給顧步雲(yún)跑腿去了。
顧大少爺自是打聽到了夏暖青住的地方,因爲(wèi)凌傾墨在這一帶實在是太過於出名,大街上隨意拉上一個人詢問他的住址,都能立刻得到最精確的結(jié)果。
阿夾打開院子的門,見是顧步雲(yún),想也不想,直接回頭擡步回到顧洱身邊,顧步雲(yún)見狀也不生氣,隨之走到顧洱身邊抱起她。
寵溺著捏了捏她的鼻子,“怎麼離開醫(yī)院也不跟我說一聲,吃過飯了吧?”
顧洱掰下他的手,有些生氣地嘟起嘴巴,“叔叔,你做了什麼又惹嬸孃生氣了?她剛纔一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裡面,我敲門都不應(yīng)……而且,嬸孃和小弟弟現(xiàn)在真的沒有事情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家了啊?”
顧步雲(yún)垂下眼眸,她……生氣了嗎?怎麼會生氣呢,明明被訓(xùn)斥的人是他不是嗎?
顧洱一說,他纔想起夏暖青離開醫(yī)院根本就沒有跟醫(yī)院的醫(yī)生說過,不過看黃主任開始的模樣,似乎不像是有什麼很大的事情,出院……應(yīng)該也沒有關(guān)係。
他眸中精光一閃,他顧家的孩子自當(dāng)是要帶回顧家的,這個小小的地方,醫(yī)療條件這麼差,萬一有什麼事情也未必能夠安心,還是要將人帶回去纔是上策。
“都是叔叔不好,可能……可能有些事情誤會嬸孃了,所以耳朵要幫叔叔說些好話啊,這樣對嬸孃好,對小弟弟也好。”顧步雲(yún)語氣一軟,顧洱便敏捷地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那一絲絲愧疚,喜形於色,連忙點頭,“嗯嗯,叔叔,我一定會好好勸嬸孃的,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啦。”
顧洱把胸脯拍得砰砰直響,顧步雲(yún)見她嘴角似乎都裂到了眼睛旁,心下一暖。
其實話一出口,他自己都震驚到了,原來,自她說完那段話之後,他便相信了她,相信她不是這一切事情的幕後主謀。
其實仔細想想,她那麼疼愛小耳朵,那人,絕對不會是她。
而他看到的那個與護士談話的背影,也只是個背影罷了,又沒有看到正面,自己怎麼就一口咬定了那就是她本人?
怒極攻心?還是怒火遮掩了眼睛?
這樣想來,這背後一直有個人拉著他走,甚至放出了這麼多的煙霧彈,就是企圖混淆視聽,或者……更近一步想,這個兇手,還妄圖把這一切嫁禍在夏暖青身上。
夏暖青要是離開了自己……究竟對誰最有利?
腦海中一片混亂,理不出個思緒,此時最重要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想到這裡,他不覺勾了勾嘴角,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竟然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
凌傾墨出了自己的房門,見到站在院子中的三人,目光微微掃過顧步雲(yún)的臉龐,不留絲毫的痕跡,放佛開始失態(tài)的人,並不是他。
他清了清嗓子,低聲喚道:“耳朵,過來,上課了。”
顧步雲(yún)聞聲起身望向他,然後低頭問道:“上課?學(xué)習(xí)什麼?你不是已經(jīng)進了幼兒園嗎?”
顧洱已經(jīng)跑到了凌傾墨的身邊,將手放進了他的掌心,細細摩挲,“凌叔叔教我……嘿嘿,這是個秘密啦,叔叔你就別問了,二樓的盡頭就是我們的房間,嬸孃現(xiàn)在一個人在裡面呢,你去找她吧,我先學(xué)習(xí)去啦。”
說完,凌傾墨牽著她走進了客廳,阿夾自然也跟在後頭。
一開始凌傾墨還不能習(xí)慣這個黑人對小公主的形影不離,但,時間久了便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如同空氣,根本不會給人造成任何影響,便也就隨他去了。
顧步雲(yún)沒再多言,直接上了二樓。
就在她們離開的日子裡,看來發(fā)生了不少的事情,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參與,他突然覺得她們都變得有些陌生。
(PS:明天是哥哥逝世十週年,哀悼。思念,願你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