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的靈體……”所謂母子同心,靖寒憶亦能感覺到留存在母親回憶裡的痛苦與煎熬,他突地轉向水芙蓉,問道,“素菊,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娘復活?”
“復活?”水芙蓉錯愕,人死又豈能復生?不錯,他是死過一次,但那僅僅是因爲龍魂的力量讓他復活,難道師兄是想……
“不,素菊不知道,素菊也不過是一個凡人,又怎能有還魂的力量?師兄,你……”
“還魂?”聽到這兩個字,靖寒憶卻是一喜,若能還魂,是否可以用鍾離公子的還魂丹一試?他搜了搜衣襟,卻不料掏了個空,臉色一變,他這纔想起那顆以羅敷心血煉出的還魂丹已給雲婧服下了,但是雲婧卻沒有復活。難道所謂的還魂丹也是假的麼?靖寒憶不免失望,低聲自語:“若是鍾離公子真能救活我姐姐,是否也可以救活我娘?”
“寒憶,你說什麼?你姐姐怎麼了?”未料他自言自語的一句話,卻讓王妃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沒……沒什麼?”面對母親的關愛眼神,他想用謊言來安慰,卻發現沒有了說謊的勇氣。
“你姐姐……煙兒現在有生命危險麼?”王妃的眼神裡露出擔憂。
靖寒憶無言以對,水芙蓉連忙接道:“寒煙姐姐現在與鍾離公子在一起,王妃,您也知道,鍾離公子本領通天,無所不能,就算寒煙姐姐有什麼事,鍾離公子都會幫助她脫離險境的。所以,您不必爲寒煙姐姐擔心啦!”
“煙兒和風俊在一起?”王妃驚訝,“難道煙兒所嫁之人竟是風俊麼?”
水芙蓉面色一怔,見王妃臉上露出喜悅之情,心知天下母親都希望自己女兒有一個好的歸宿,尤其女兒所嫁之人還是德才兼備的才子,做母親的能不高興?於是,她也乾脆順了王妃之願,點頭道:“寒煙姐姐與鍾離公子的確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二人已定終身,結爲……夫妻。”
“是麼?如果煙兒真的嫁給了風俊,我也放心了。”
看到王妃臉上的笑容,水芙蓉內心裡又騰起一番悽楚,她不自禁的將目光轉向了靖寒憶,卻見靖寒憶眼裡果然也露出了深深的悲哀,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沉默了半響,忽然轉向她道:“素菊,你能留下來陪伴我母親嗎?”沒等她回答,他又將目光依次轉向鬱天劍和孿生兄弟,道,“還有你們,都留在這裡尋找七懸關的出口,若是找到了,你們就先從七懸關裡走出去吧。”
“那師兄你呢?”水芙蓉著急的問。
靖寒憶看了水芙蓉一眼,握著那張戰帖的手用力一緊:“救我妻子只是我一人的事情,沒有必要讓你們插手。素菊,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我的母親了。”
“師兄——”水芙蓉驚慌的大叫,眼簾裡一襲青衣一閃,風聲遠去,哪裡還有靖寒憶的身影。
孿生兄弟緊跟著追了上去,鬱天劍亦想去追,但又不能將水芙蓉一人留在這座荒城,誰能預料這裡又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於是,他也留了下來。
水芙蓉無法撇下王妃不管,卻又擔心師兄的安危,便向鬱天劍肯求道:“天劍,幫我攔住師兄不要讓他去地心之城,好麼?那裡絕不是他一人可以闖過的,你幫我去勸勸他,救雪姬姐姐的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何況,雪姬姐姐現在並無生命危險呀!”
“可是將你一人留在這裡,我也不放心。”鬱天劍猶豫。
“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王妃眼見靖寒憶突然從她眼前消失,追趕不上,便只有哀求水芙蓉與鬱天劍,“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好麼?我只想在剩下來的時間裡多陪陪我的孩子。”
水芙蓉與鬱天劍交換了一下眼色,盡露擔憂,一時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水芙蓉勸慰道:“可是,王妃,您不能離開這座龍城……”她話未完,王妃又打斷道:“我可以變爲鳳鳥,曼珠的靈力全都給了我,我現在可以離開這裡,讓我跟你們一起去找寒憶,好麼?只要三天,三天時間,我心願一了,必會馬上消失於人世間。”
“消失於人世?”水芙蓉驚道,“王妃,您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消失於人世間?”
“我本來就是孤魂,二十年前,我死後不願入地獄,就已觸怒鬼王,鬼王念我前世乃是一隻鳳仙,才縱容我在人間行走,但是,我與鬼王也達成了一個協議。”
“協議?”水芙蓉預感不妙,擔憂的問,“什麼協議?”
“我許下誓約,二十年之期,只要我心願一了,便立刻回到鬼界,現在離那個誓言之期只有三天時間了,這三天,我只想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只想再多看他們一眼,聽他們說說話……”王妃的眼裡露出憧憬,她望著水芙蓉,肯求道,“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一定會帶我去找寒煙寒憶的,對麼?”
“可是,師兄讓我留在這裡照顧您,王妃,其實師兄也是爲您著想……”水芙蓉十分爲難,王妃卻打斷道:“我知道,你們是怕我離開龍城太久會灰飛煙滅,是麼?可是,姑娘,你剛纔不是說,地心之城不是一人可以闖過的麼?我作爲一個母親,又怎麼能讓自己的孩子一人去冒生命危險?”水芙蓉怔住,王妃又繼續道,“姑娘,或者我該叫你夜影仙子,我知道你的前世乃上星界上仙,與我兒寒憶也有著千年之緣,雖前世已忘,但情誼猶在,是麼?”
水芙蓉未料王妃竟突然說出這一番話來,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鬱天劍,鬱天劍卻對她笑了笑,向王妃問道:“您怎麼知道素菊前世是星界上仙?”
王妃笑了起來,道:“不但是她夜影仙子,還有你的前世,我兒寒煙寒憶的前世,我都能推算出來,兩位很是奇怪麼?”
“這麼說來,王妃是推算出了七星主御月的轉世?”鬱天劍好奇的問道。
王妃點頭:“不錯,我兒寒憶未降生到人世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所懷的是御月星主的轉世,其實就連我自己也很奇怪,我與生俱來就有著很強的預言與感應能力。也就是死後,我才知道,自己雖爲鳳仙轉世爲人,卻仍有仙靈之氣,我在人世間被人傳言爲天女神話般的存在,也就因爲這個傳言,我成爲世人爭奪的寶物,龍城失守,我無顏再見夫君,而甘願受了敵人一箭。但我不願就此離開人世間,我仍惦記著自己未曾撫養過的孩子,真的很想念他們,爲了不入輪迴,我堅持留在人間,將自己的仙靈之氣出賣給了鬼王,換來人世間二十年的自由。我也知道,若我再入輪迴,便只能在人世間永遠的輪迴下去。”
“王妃,您這又是何苦呢?”水芙蓉爲之幽嘆。
“姑娘,你如果也做了母親,就會體會到我的心情。不錯,若我進入輪迴必能重新回到天界,可是,我不願,世人求權勢,求仙道,求長生,可是那些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寧可做一個普通的凡人,寧可在人世間永遠輪迴漂泊,和自己的相公在一起,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如果能親手帶著自己的孩子長大,如果能聽孩子叫一聲孃親,能看見他們笑,聽他們說話,比什麼都好,真的……比什麼都要好呀!”
看到王妃眼裡虛無的淚,水芙蓉的心也載起沉重的悲痛,再也沒有過多的猶豫,她竟脫口道:“好,王妃,我們一起去找師兄,一起去找寒煙姐姐,我們一起去,好麼?”
吳國王妃,有著千萬女子所向往的光環,可是那層光環所飽含的苦痛與折磨,有誰曾看見?
也許真如她所說,做一個普通的凡人,在人世間永遠輪迴下去,能和自己人的親人在一起纔是最幸福的吧!
她又如何忍心拒絕一個母親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