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牀,還不急,我已經摸探到配送車輛最後一站的位置和大概時間,急也無助於事。現在還早,我下樓吃了個飽飽的早餐,然後回房將肚子清空。然後坐下靜靜的回想和預設,確認沒有任何誤差,我先下樓瞧上一瞧。看看小瀾在不在前廳。
經過幾次探查,確認她暫時不在,我立馬回房,背上揹包,下樓,出門。然後轉到大街上,慢慢往銀光最盡頭處前行。
路過忍回望,我停下腳步,抽出一支菸,靜靜的吸著,遠遠望去,似乎可以隱約看見閔柔晃動的身影。一支菸抽完,我狠狠踩滅,繼續上路。
走到目的地,我尋找了一個較爲隱蔽的地方,放下揹包,開始靜靜的等待。已經探查過了,當配送人員抵達送貨最後一站,將車廂門隨手一扣,就往回走。可能回去還會卸貨,我必須在停車的瞬間上車下車,避開他們。
這個時候,小茹發來信息,問我在哪裡,爲什麼不在酒店?我暗罵一聲,回道:"我在生氣中,別來找我,等我好了自然去找你!"
時間快到了,我焦急的踱來踱去,不住看著街面。終於,配送車出現了,我挎上揹包,裝作路過,謹慎的走了過去。那兩人卸下貨物送進店裡,我也正好靠近車廂,在他們出來進入視覺死角的一瞬間,我衝向後背廂,迅速打開鎖釦,拉開車門,爬了上去。車子開始發動,越來越快,我將廂門拉開一道縫隙,鎮定的望著路面。貨車離開銀光大街越來越遠,我將廂門完全關閉,等待進入物資站。隨著車子拐彎漸漸停下又開動,我悄悄打開廂門,看了看外面的情況,確認已經進入到物資站內。裡面還有不少車輛停靠成一排,應該不會有人在裡面。等到貨車緩緩減速,我迅速打開廂門,跳了下去,並重新扣好廂門。在車子完全停下的一刻,我已經就近找到一處地方隱藏了起來。
車上的送貨人員腳步聲逐漸遠去,我環顧四周,尋找到通往隧道的下坡入口,換了個近點的隱藏位置,放下揹包,拿出裡面的假人,將它慢慢吹漲起來。然後瞧了瞧四周無人,迅速向入口移去。將假人丟到朝上次往赤巖去的反方向約30米處,再次折返了回來,靜靜耐心的等待。
焦慮的心情隨時間漸漸加重,終於聽到有車輛從遠方駛來,我立刻背上揹包,進入入口,在車輛緩緩停下的瞬間,已經悄悄摸到車廂後面。靠,廂門是鎖死的,我毫無選擇的爬上廂頂,伏了下來。聽到幾句咕噥後,車子發動繼續前行。
突然我發現有點不對勁的地方,如果這車不是前往紫露而是返回青峰的車,怎麼辦?媽的,到時候跳車,再找地方仍東西了,我覺得沒有考慮到這裡,要不當時應該買兩個假人。
伏在車上大約快半個小時了,我看了看時間,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到前方隧道左側。終於,看到路牌了,很快一晃而過,車子並沒有停歇,一路往前。而我已經看清,上面寫著"青峰" 二字。
謝天謝地,一切順利,我暫時安下心來。開始計時,不出錯的話,必須在半個小時左右抵達下一站,如果超過一小時的話,宣告計劃失敗,因爲太空行走服的氧氣只支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
在快到四十分鐘的時候,當我都已經開始絕望的時候,車子開始減速,我終於盼到了"紫露"的入口。車子拐進入口上坡,頓時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巨大的工程工地呈現在我眼前。
近處是一個透明小蒼穹一般的區域,有倉庫、休息區、飲食區、衛生區等生活區域,還有指揮部、工程部、設計部等施工單位。而遠方盡頭,是更爲浩瀚的巨大蒼穹建設場所,在無數金屬結構的骨架中,彷彿有一個封閉蒼穹形成中,在密密麻麻的骨架上,許多人,在上面施工作業,不時有焊接的弧光閃現。依稀看到他們好像稍微臃腫。
車輛緩緩前進,前方是"緩衝區" ,我看著不明何意。隨著進入後,突然感到呼吸逐漸沉重,似乎怎麼大口呼吸也覺得憋氣。我大驚,再一看遠方,頓時明白,那些臃腫的人似乎是穿著太空行走服,所以顯得臃腫。我又驚又喜,立刻打開揹包,取出行走服穿好,打開供氧,漸漸覺得身體彷彿變輕了一般。
我知道現在已經進入原始星球狀態,因爲這裡的引力只有地球的1/3,所以會有輕飄的感覺。車輛駛入材料區漸漸要停下了。下還是不下?我迅速決斷。下。我仍下揹包,隨即跳了下去。將揹包撿起塞進一處角落,就見有人過來卸貨了。車上兩人並不下來,我還有些奇怪,轉念一想,頓時明白,車內有供氧系統,他們不能下來,除非要穿太空服。
我在一旁磨蹭,等車廂打開,看看大家都是一幅模樣,也走了過去,開始卸貨。
不能耽擱太久,我提醒自己,氧氣有限,不能在此地耗費太多。否則將是致命的。我一邊卸貨一邊觀察,大家都很忙,沒有人注意外圍空間,我確認了下方位,等到卸貨一完畢,衆人離開時,找了個機會,拉起揹包,鎮定的遠去。
走了一會,我回頭望去,大家仍然自己做著自己的工作,沒有人關心還有人會向著忙忙無際的原始星球遠去。小茹父母是不是也在其中?我稍一分神,便即前行。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必須爭分奪秒,與時間賽跑,趕在氧氣耗盡前抵達赤巖礦區。
主意拿定,我便心無旁騖,一往向前。連走帶跳,朝目標奔去。累了就暫時歇息一會,稍一恢復,立刻上路,每前進一步,都感覺離家近了一分。雖苦猶甜,絲毫不覺疲累。
這裡應該是青峰,我沿著第一個蒼穹的外圍,小茹現在在幹什麼呢?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她說要來找我,是要問什麼呢?現在奶奶應該就在那裡閉目養神吧。我自言自語道。
青峰蒼穹的弧度逐漸加大,我知道快到盡頭了。慢慢越收越窄,終於消失不見。下一個應該是銀光了,我對自己說道,同時腳下不停。
漸漸看見又一座蒼穹的輪廓,我知道這裡應該是銀光了。我不擔心立刻會進入黑夜,因爲七星星球的晝夜週期是13天,相當於6.5天才會進入一個黑夜。
呵呵,小瀾昨天說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啊?明天就是和她約定的"後天"了,到時候她發現我消失,會不會抓狂。想到這裡,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閔柔呢?是不是還在她的小店裡靜靜等著?可惜彼此都再也見不到了。唉,可憐的人兒。
又到赤巖了吧?我看著前方新出現的一個蒼穹輪廓,自言自語的說。
薛寧還在那裡嗎?她這個潑辣爽快的女人其實活的特別快活,沒有我那麼多煩惱,我甚至有點羨慕她的灑脫。不過也少了那麼一點點相思的味道。她是屬於淡而清冽的礦泉水,閔柔是屬於那種濃而馥郁的成年老酒,小茹呢?小茹應該是屬於甘甜而爽口的可樂吧!對,她是可樂,雖然她最近顯得心事重重,但她留給我的只剩可樂的味道,永遠是那個清純可愛的小丫頭。還有小瀾呢?天啊,小瀾該怎麼形容呢?我搖搖頭,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我一路聯想一路奔走,看了看氧氣,還有1/4,應該快到了。我對自己說,將注意力集中起來,望著遠方盡頭。應該不會走過赤巖盡頭就會發現有礦車軌跡,否則現在就算返回也是死路一條了。
就在我焦慮的張望,心底的緊張逐漸升起之際。遠處好像有一列車廂經過,我大喜起來。小心查看前方,那只是一列載滿礦石的無人車廂,在這原始星球上,既無必要派人值守,也無必要安排車輛運輸。應該是直接從礦區運送到赤巖的列車。想定於此,我大膽向軌道靠近,那列車皮已經走過,再追趕已經來不及了,我只有等下一趟了。我不著急的對自己說。
果然,半小時後,又一趟車皮經過,我毫無選擇的攀上一節,爬了進去。剩下的氧氣不多了,再等就不知是什麼結果了。我將部分礦石扔下車,壘出一個小窩,躺了進去,開始休息。
很快,列車進入一個氣壓緩衝區,開始進入蒼穹內部,逐漸停了下來。我探出頭,查看四周,周圍停了不少相同的車廂,已經逐節脫開,等待牽引車輛拖走。現在應該不需要行走服了,我取下頭罩,果然呼吸到自然的空氣,長吁一口氣,終於抵達了通往礦石傳送站的通道中。我脫下太空服,墊在屁股下舒服的坐下,拉開揹包,取出食物和水,大吃大喝起來。
突然城卡響了,在這空曠的空間顯得特別刺耳。靠,媽的,我連忙捂住,瞧了瞧周圍,還好,空無一人,我又罵了句,打開一看,又是小茹:"風哥,終於能發出去了,你簡直把我急死了!"
馬上又響了,又是一條:"別做傻事,防護系統是沒法過去的,你千萬不要衝動!"
嗯,難道她已經知道了?我感覺不妙。
又響了:"風哥,你在哪?我來接你,別做傻事!快回答!"
媽的,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怎麼可能半途而廢。我罵道,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回去的路上。我毫不動搖。
"風哥,我知道你看的見,快回答我。要不來不及了。"
"風哥,其實昨天我找不到你,就已經預感到不好,本來我找你問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想幹什麼的。實話說,我已經去會過閔柔、瀾阿姨了,大家一合計,都已經明白了。瀾阿姨已經通知武叔全城戒備了,並不是要把你怎麼樣,只是怕你會做傻事。不管你現在在幹什麼,請你立刻停下,告訴我位置,我馬上來接你。"
遠處傳來車隊靠近聲,我趕忙把聲音消掉。小茹還在不斷髮消息過來。
"爲什麼不說話,你想急死我啊?"
"你別做傻事了,跟你說過,完全沒有機會能回去的,那是死路一條。"
"風哥,你還在嗎?跟我說話呀!"
"風哥,斷水崖都證明了,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風哥,我以老婆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話!"
看著這些話,我心亂如麻,煩躁不堪。前方看來已經戒嚴,想出奇不意過去難上加難。現在車隊已經過來開始拖前一批車廂了,這一列各節已經脫離,車頭已經返回,下一趟就要過來了。媽的,怎麼辦?難道如斷水崖的預言一般,註定我要老死於此?滾!老子死也不回去!我在心裡吼道。
我回話小茹:"我死了,你正好可以解脫,我也可以解脫了!"
剛一回答,我就後悔了,我知道在青峰小頌可以通過城卡定位,我這一回話,可能馬上就暴露了。
果然,又來了一條:"風哥,武叔讓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活著通過防護系統,你千萬別做傻事!"
這時,遠處又傳來一隊車輛聲。我放下城卡,取出防護服穿好一半,隨時準備進入傳送站。
"風哥,武叔讓我告訴你,你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只有七星城纔是你的家。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已經被替代了,別無選擇!"
靠,我火了:"我寧願去死!" 我回道。
"風哥,求求你,別丟下小茹。我不想一個人活著,求求你,別丟下我!"
我心一軟:"小茹,照顧好無風,當初你讓我取名的時候就應該知道結果。"
發完,我將城卡摔的粉碎,穿好防護服,只露出頭,隨啓動的車輛向前奔去。
我想到了當年慘死的工程師們,想起了瘋人院的段天明,想起了他的囑託,想起了無力可爲的閔柔。我不是他們,我要活著回去!我心裡有個聲音在吶喊。
車隊開始漸漸緩慢下來,我探出頭,前方正在一輛一輛盤查。操你 媽的,我罵道。不遠處,正是當時和小茹一起在物資站看到的隔離柵欄口,那裡有更多的保安警衛著,甚至手中還有槍。忽然我發現那裡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一個是武彥,另一個竟然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小瀾!好在他們可能是認爲我會從物資站過來,沒有料到我竟然是穿著太空服從原始星球礦區那邊過來的,把主要部署放在了那邊。更遠處,我眼睛一亮,那裡有傳送軌道將一輛輛運滿礦石的車廂送進檢測防護系統然後進入傳送站,隨著光幕的開啓消失,車廂也隨之不見。就是那裡,我一定要拼命衝到那裡去,我別無選擇的對自己說。
那裡距離車輛大概還有一二百米,此時車子還在向前移動緩緩靠近盤查區,看到盤查人員爬上車廂仔細的檢查,我知道待不住了。必須立刻做出反應。
什麼都不需要,只要穿著這身衣服進入傳送站就行,前方除了盤查人員外就是一片無人區,我必須在他們反應過來抓住我或者打死我前衝進防護系統,他們就沒辦法了。
車輛已經停住,容不得我多想,在盤查人員向這邊靠攏時,我把揹包從車後扔了下去,同時躍起爬上車頭,在他們注意力集中到落下的揹包之際,我從車頭跳下,朝前方傳送站狂奔。
"那裡!" 多人同時大喊,同時槍聲響了起來,我如被蛇咬一般沒命前衝。遠處傳來驚叫:"別開槍,邊風快停下,危險!" 我哪裡顧得住,在子彈的呼嘯中瞬間就衝到車廂尾部,一躍就滾進廂內。子彈打在廂體上火星四濺。
我把防護服徹底穿好,從頭到腳,完全屏蔽與外界的聯繫。
"停下,邊風,你會死的!" 好像是小瀾的尖叫。
"快關閉傳送!" 耳邊傳來武彥又驚又怒的大吼。
車廂已經進站,停止了傳動,光幕開始降臨。
"快....!!!" 我拼盡全身力氣怒吼,然後瞬間一切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