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
房門被人用力拍響，兒子擔心的聲音在外頭傳來：“媽媽你怎麼了？！媽媽！”
陸小池從夢中驚醒，連忙應聲：“小塵，媽沒事！”
外頭的拍門聲隨即止住，“媽媽，我是不是做惡夢了？”
陸小池去開門，拍了拍比自己還高出半個頭的兒子，“是啊，媽媽做惡夢了，媽媽夢到你跟暖暖被壞人抓了。”
十幾歲的少年有一雙睿智的眼，在微亮的天光裡他一眼就洞悉了母親的謊言，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安撫自己的母親：“媽咪，有我在，暖暖不會被抓走。媽咪也不會有事。”
陸小池欣慰地嘆氣，“兒子，你還小，這些不是你應該想的。”
“不，媽媽。”少年眼沉如冰，“我已經長大了。我會變強。”那樣的話，就算爸爸回不來了，他也能把媽媽和妹妹照顧好，他是男子漢，終有一天，他會長成大山一樣的男人。
陸小池心情複雜，兒子這般懂事，她理應欣慰，只是有的時候她總覺得虧欠了兒子，別人家的小孩是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她的小塵，從小不是在少林寺就是在訓練營，他沒有童年，他好像直接就從小時候一躍長大。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時間還早，母子兩人說了會話，陸小池便被時梵塵強行趕著去睡覺，時梵塵親眼看著母親睡著了，自己纔回房。
時梵塵在房裡一站就站到了天亮，誰也不知道這個小小的少年，心裡到底裝了些什麼，只知道從今天起，他的眼裡多了許多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陸小池臨天亮前那一覺，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好在今天是週末，不然非得遲到不可。孩子們在樓下玩鬧，小塵在沉聲跟傭人吩咐些什麼，陸小池從窗臺上往下看，發現自己兒子的背影，一天一天的更像時傾城了。
小塵長得像時傾城，小時候還勉強覺得他至少眼睛是長得像她的，現在小塵簡直就是少年版的時傾城，一舉手一投足都跟他爸爸神似。
“大少爺，夫人昨天晚上說今天要帶你們去郊外的，不如今天，還去嗎？”傭人來確認，因爲都到這個時候了，夫人還沒有起來，應該是不出去了吧？
時梵塵搖頭，陸小池在樓上趕緊喊：“要去的！要去的！我們吃過午飯就去，阿香，你把東西準備好，我馬上下來！”
午飯過後，陸小池帶著三個孩子去郊外，天氣晴好，過來玩的孩子很多，他們尋了個空地把東西放下，鋪了漂亮的桌布，陸小池與傭人一起把點心啊茶啊什麼的一樣一樣擺出來。
暖暖性子活潑，她很快就跟別的小朋友玩成一團了，小希性子安靜，看起來比從前大膽和沉穩一些，時梵塵指揮他去跟著暖暖，“別讓她太瘋了。”
時梵希點頭，這個哥哥的話，他是要聽的。
兩個孩子跟別的小朋友玩得很好，陸小池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好像在撿破爛吧？不知爲何，這一兩年
來她總會想起自己那並不算快樂的十八年，只是唏噓過後，又覺得自己至少還是幸運的，因爲啊，多少人一直到死都還沒找到回家的路，可她在十九歲那年，回到了家，回到了幸福的懷抱裡。
她比許多人都要幸福。
“乾媽！”
季冬辰如風一樣奔了過來，一來就給她臉上來了一個重重的啵，陸小池被撞得差點跌倒，時梵塵沉下臉喝斥這個莽撞的小子：“季冬辰，你屁是不是又癢了？！”
“可不是癢了麼？知道你們在這邊，死活要過來，說要想跟哥哥打一架。”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這是陸小池第一次見季家老爺子本人，與自家爺爺一樣，老爺子渾身上下充斥著的，除了上位者的威嚴，就是一身渾厚的正氣了，陸小池站起來，恭敬地向對方問好：“老爺子，您也來啦？”
季老爺子也是第一次見陸小池本人，謝東海從前跟他炫耀的時候他只看過照片，只知道是一個很有靈氣的姑娘，現在見到真人，發現這孩子除了有靈氣之外，更多的是沉穩。
時間不是隻會催人老的，它也會催人趨向沉靜，成熟，季老爺子可以想像得出，擁有這樣一雙靈氣的眼睛的孩子，過去會是怎樣有朝氣有活力的人。只是歲月如風啊，她本來可以一直做一位無憂的小公主的。
“我喊你暖陽，你不會介意吧？”老爺子樂呵呵地，“你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就總是跟我炫耀自己的孫女，我連女兒都沒有，那個時候只能吃醋。”
“那真是一段讓人懷念的歲月啊。”老爺子笑，“可惜，他走了，沒能看到我白髮蒼蒼的模樣。”
其實老爺子的年紀比謝民樂大不了多少，少年時候一直跟著謝東海，做他的警衛員，後來到軍中任職，做謝東海的左右手，他的每個階段的成長和變化，都是有謝東海蔘與的，謝東海比他大了十五歲，兩個人相處了幾十年，感情好得跟親兄弟沒什麼兩樣了。
只是謝東海過世之後，那個職位便落在了季老爺子的身上，季老爺子平時習慣了協助謝東海，這一下子他走到了那個位置，他的那一頭白髮就是那一年長出來的，是以看起來他現在要比謝民樂老許多。
“爺爺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你難過。”陸小池眼中也有感慨，人縱有一死，只不過是早和晚而已。自從第一次經歷了親人離世之後，陸小池對於生老病死，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老爺子擺手笑了笑，吩咐季冬辰跟時梵塵打架，季冬辰出來的時候也只是嚷嚷而已，哪想到自己爺爺會當真？
“爺爺，不帶你這麼坑我的！”季冬辰弱弱地看了眼比自己高出至少一半的時梵塵，馬上慫了。
老爺子眼睛一瞪：“自己說的話必須要做到！小塵啊，你跟臭小子過兩招。”
“好啊！”時梵塵袖子一挽立即開打。
最後當然是以季冬辰不住地求饒結束。
“想來見你乾媽就直接說，不要扯那麼多別的
藉口。”老爺子給自己孫子上了一課，笑得像只狐貍。
季冬辰悶悶不樂：“知道了！”他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孫子啊？！說不定他是被抱回來的！
被上了一課的季冬辰很快就跟暖暖他們玩在一起了，他們這個年齡，本來就是應該盡情玩耍的年紀，看著暖暖他們開心玩鬧的情景，陸小池看了眼始終陪在自己身邊的大兒子，又一次感到了虧欠。
她欠他一個無憂的童年，而這樣的童年，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陸小池邀請季家祖孫倆到家裡吃飯，兩人欣然前往，晚餐很豐富，氣氛很熱鬧，季老爺子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熱鬧，飯後他連連感嘆：所謂子孫滿堂，原來還是好的。
嗯，等大季他們回來了，就讓他們再生幾個。季老爺子認真地想。
——
木棉國與Z國月國T國交界的荒山老林裡，時傾城和他的隊員們已經潛伏了三天三夜，三天前他們前去搗毀一處制讀的作坊，由於情報不夠準確，他們被重型武器重創，本來十三人的隊伍，現在只剩下八個了。
有五個，永遠長眠於這片罪惡的土地上。時傾城將他們藏在一處山洞裡，等到任務結束了，他將會把他們帶回國去。
離這老林三十公里之外，有一處戒備森嚴的寨子，季家夫妻就在裡頭，三天裡的觀察使他相信，季家夫妻還活著，但是情況並不樂觀，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季家夫妻之所以還能活著，是因爲對方想要以更痛苦的方式折磨他們。
他們一定，被注射了讀品。
他們幹了十幾年的緝毒事業，那些人狠毒到用他們最深痛惡絕的東西來折磨他們，這種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時傾城心急如梵。
他沒有忘記自己對季冬辰的承諾，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他們都會完成任務，把所有的隊員都帶回祖國。
——哪裡都沒有他的祖國好，祖國有那麼多好吃的，有那麼多好玩的，有香的花有高的樹，還有他最最深愛的親人和朋友，全世界，他的祖國，第一好。
“隊長，那是不是季隊！”
小高激動地叫：“他還活著！還活著！”
時傾城拿過望遠鏡，盯著鏡頭裡的男人看，男人站在木屋前，身後跟著兩個大漢，男人神情堅定，並沒有半絲被讀品折磨後的頹然。
難道判斷錯誤？
時傾城放下望遠鏡，頓了幾秒他重新拿起來。
鏡頭裡的男人顯得越發意氣風發，他背對著鏡頭，面前有位老者在對他哈哈大笑，他將雙手背在身後，時傾城的眼神定在他的手型上，過了好一會才嘆氣，移開了視線。
“隊長，是不是今天晚上就突擊？！”小高磨刀霍霍，五個戰友的死，使得這個小組剩下來的所有人都多了一份責任，更是多了一份仇恨。
“不。”
時傾城擺手：“情況有變，季夫人，去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