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寧開始分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羅席跟她說過很多,她沒有失憶前的經歷,她是堅信的。因爲羅席說的惟妙惟肖。但現在,她開始懷疑,分不清楚到底那些話是假的,那些話是真的。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叫做小曼的人的奇怪態度。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
“阿寧,我們走。”羅席回身將她拉住,大步往另一個打開的電梯中走去。
羅寧被他拉著,回頭看冷梟宸的時候,只見他靜站在一旁。薄脣打開,吐出幾個字,“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她捂著胸口,這場面似曾相識,那張臉,更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
電梯裡只有羅寧和羅席兩人,兩個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凝滯著,羅寧的腦海裡全是那張笑容魅惑的男人的臉,而羅席,深沉的讓羅寧覺得陌生。
“哥。”這一聲叫,略顯得生澀起來。
羅席的側臉對著她,看著鏡子裡的羅寧,開口道:“你是羅家的人,你回來的第一天,我們就看見過那個男人。他的目的不純,你難道不知道嗎?他隨便幾句話就可以擾亂你,那麼一直是家人的我們呢?”
聽見他這樣悲愴的聲音,羅寧頓時急了。她忙搖頭,“哥,我們是一家人啊。我不會離開你們的。”
羅席回身,將她的腦袋按進懷裡。
“我只是害怕你被人騙,不是真的要跟你發脾氣。”
羅寧抵在他胸膛,聽著他穩而健壯的胸膛聲,沉悶的點著頭。
“哥,如果我欺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她悶著聲音,雙手垂在身側。
“會。不管你做過什麼事情,我都會原諒你。”羅席的回答,沒有停頓絲毫。他那樣真誠的語氣,敲打著羅寧此刻的心。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不能說自己的心腸有多軟,可是一直以來哥哥教給她的,都是最好的東西。比如此刻,他依然是把最好的愛給她。羅寧知道,也更不允許自己犯那樣的錯。
那麼哥哥如果欺騙她,她也是可以原諒的。不是嗎?
她暗暗安慰自己,而後靠在羅席的懷抱裡,緩緩閉上眼睛。
吃過晚飯,羅寧靠在牀上看著最新一期的雜誌,手機響起。是遠在巴黎的電話。
“寧寶貝,吃飯了沒有?”
聽見這熟悉而溫暖的聲音,羅寧自然而然的嘴角上揚,“吃過了。”
“唉,怎麼樣?想起點什麼東西了沒有?”
羅寧搖頭,什麼進展都沒有。卻猛然想起冷梟宸的臉龐,呼吸和笑容一起,都僵住了。她發愣了兩秒鐘,被那頭的聲音拉回思緒,“媽,還沒有想起什麼。”
“既然沒有進展,那就早點回來。我一直催你哥哥,你看看他,一點辦事效率都沒有。說什麼你還沒有玩夠,我看啊,是他還沒有玩夠吧。”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羅家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的其樂融融,一家人都像是孩子一樣,愛笑愛鬧。
這話語,明顯是給羅寧推脫,“媽,我們過兩天就回去。”
那頭傳來寬慰的聲音,“這就好。要是有設呢麼不開心的事情就給你哥哥講,或者告訴我,一天別憋在心裡頭。你這個傻孩子,就是寧可自己一個人受著,也不想讓別人擔心。唉,這可怎
麼好?”
狹長的睫毛輕輕眨動著,卻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這樣正經的談心,總會觸及到羅寧的淚點。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些雜亂,她想說,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最終變成寥寥幾句,“我見過一個很特別的人,他說,我姓簡,不姓羅。”
她話音剛落,那頭便陡然陷入一陣寂靜。電話之中,看不見彼此的臉,卻能聽清楚那聲音裡的波動。她聽見一聲長嘆,而後話筒再次響起聲音,“如果那麼在乎別人的說法,就會一直被纏著找不到出路。那些聽來的閒言碎語,可能是別人的臆測,也可能是一種刻意的搭訕。你要分清楚,不要被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得逞了。”
雖然是開解,可羅寧卻還是覺得心慌。捻起一頁的書紙,指甲挫著指腹,來來回回的摩挲著。
“恩,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羅寧卻再也看不進去書的內容。將書合起,她掀開被子站起來將燈打開。
夜幕降臨,整個A市都陷在燈火輝煌之中。從高處向下看去,美的讓人諾不開眼。她望著,視線之中卻是茫茫然的一片。
一年前,她醒來的時候,哥哥就站在病牀旁。那時候,她就認定了羅席是她的家人。那些過去的記憶,全都要靠別人的話語來填充。但終究不是她的。
手指不自覺的腹上脣瓣,從左往右輕輕地刮過,那天的一幕場景清楚的烙在她的腦海裡。被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在第一次見面就被扣住強吻,這應該算是一場噩夢。
如今想起來,只是對那個男人更好奇了。
她清楚的記得他眼睛裡迸發出來的悲愴情緒,那種剝離下防備的淒涼中,那種傷痛是藏不住的。手機再一次響起,羅寧拿起來,以爲是羅媽媽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
可看見來電顯示是個本市的陌生號碼,卻有些意外。
劃開通話鍵,“你好。”
一道男聲驟然響起,“下樓。”
“你是?”她疑惑的問道,聲音熟悉卻陡然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猛然想起一張臉,脊背陡然變涼。手一抖,慌亂的按下了掛斷鍵。
她握著手機,風從外面全數灌進來,冷的不像話。
打電話的話似乎很有毅力,而且一直鍥而不捨的打過來。她掛斷一次,就會再次響起。來來回回十幾次,羅寧的耐心也已經被磨光。這男人到底是哪裡抽了風,神經成這個樣子。
一個短信進來,她打開,一條內容赫然在屏幕上亮著。
“下樓,一年前的事情我都告訴你。”
短短一句話,卻戳痛了羅寧的軟肋。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好奇心漸長,到底她是誰,還有那些發生過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她有無數個問題,能給她回答的人應該也只有這個男人。
她捏著手機,藍色屏幕一點點暗下去。一顆心在繽紛的夜景裡卻陷入深深地迷茫。
她穿著一件毛呢外套出現在樓下,這個時間羅席已經休息。所以她是瞞著羅席出來的,真相到底是怎樣?她太想知道。
剛出酒店的門,羅寧就看見靠在車門上的冷梟宸。他雙臂抱著,站在冷風中,似乎篤定了她會出現。遠遠地,她的心跳卻已經亂了。
深夜的冷,是裹著風而來的,頗厚的毛呢大衣已經抵禦不了,她只走了幾步,就有些瑟瑟的
抖了起來。
冷梟宸副駕駛的門打開,“夜長,我們慢慢談。”
羅寧腳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擡起腿鑽進了車裡。
車子在黑夜中行駛著,夜幕拉著長長的影子,高樓大廈,樹木路燈,一道道黑影刮過車窗,映在兩人的臉上。
羅寧雙手捏在一起,旁邊坐著冷梟宸,讓她多少覺得彆扭。她無心觀看外面都風景,心裡只有一個問題,“一年前是什麼樣的。”
冷梟宸側過頭,看見她因爲緊張而捏的泛白的手,眉頭微微一蹙。她還是老習慣,緊張的時候就會捏著手。轉過頭看前面的路況,他緩緩開口,“跟我去個地方,我再告訴你。”
羅寧於是安靜的呆著。車子行駛了半個小時後,在高地上聽了下來。是一條不算寬闊的馬路。但因爲天冷而深夜,少有車輛通過。畢竟對冷梟宸有防備,所以她時刻都小心翼翼的盯著冷梟宸的動作。
車子停著,男人將自己的安全帶打開,然後欺身壓向她。羅寧心裡一緊,車裡的空間本來就不大,他這樣壓上來無疑是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到最近。近在咫尺的呼吸幾乎能將羅寧整個人燒著,她屏住呼吸往沙發上靠的更緊。
冷梟宸挺拔的鼻尖再近一步,就碰到了她的。
“你有沒有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想過我一次?”他低聲問著,目光緊緊鎖著她。像是藏著一頭洪水猛獸,卻又睜著一雙眼睛,靜靜的沒有動作。
羅寧被盯得渾身難受,她強讓自己閉上眼睛。讓人窒息不只是撲面而來的氣息,還有那隱藏在空氣中的潛藏分子,能夠分分鐘將人逼入死穴。
“如果我是簡寧,或許我會夢見,可我不是。”羅寧鎮定下來,撐起雙臂推開他的胸膛。
冷梟宸嘴角的笑晦明變化,而後伸手將她的安全帶解開。
“下車吧。”他抽身,而後先一步的走下車。
羅寧深吸了好幾口氣,告訴自己千萬別在這時候慌亂,這纔跟著下車。
往路邊上走上幾分,眼前的一幕突然變成了另一個樣子。馬路是半側的懸崖,下面則是一個遊樂場。從他們的位置看過去,遊樂場亮著五顏六色的光彩。那震撼,絕不是簡單地詞語可以形容的。
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美景,剛纔的尷尬氣氛頓時都掃了開去。
沒想到在A市還可以看見這樣的美景,她立足於這裡,將遊樂場的全景盡收眼底。
“對這裡有印象嗎?”冷梟宸問道。
羅寧側臉看他,“我從來沒來過這兒。”她說的是實話,即便在巴黎,她也沒有去過這樣的地方。巴黎已經是最美的城市,卻沒有一個地方能比過眼前這樣的美景。
冷梟宸挪開目光,望向遠處,那一聲低到旁人聽不見的嘆息輕輕地灑在空中。
風從底下灌上來,竟是一陣強勁的冷風。羅寧被吹的極冷,雙手使勁的搓了搓,將衣服裹的更緊了幾分。這樣的一個場面,在冷梟宸的黑眸中一點點重合。
“該下雪了。”
“恩,是挺冷的。”羅寧沒有多想,只以爲他也是感嘆天氣的寒冷,卻沒有看見他緩緩伸向半空中的手。 шωш●ттκan●C○
羅寧搓著手,“快點說吧,我還不想在冷風中凍成冰棍。”她最怕冷,美國的冬天比不上這裡,所以此刻牙齒都開始瑟瑟的打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