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晴將溼潤的眼角打開,海藻一樣金黃色的長髮交雜在白色的枕頭上。她長得好看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此刻臉色蒼白到無力,已經找不到那渾身上下的驕傲。
“可我想明白,爲什麼?哪裡不好,爲什麼他從來不會正眼看我一次?”蘇洛晴想不明白,簡寧更加想不明白。
簡寧沒有回答,可站在門口的齊子軒卻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他大步邁進來,“因爲我愛的人永遠不會是你?!彼穆曇羧鐝囊坏狸幪煅e的霹靂聲,震得蘇洛晴一震。
簡寧迅速回頭去看他,他確實來了,一身黑色西裝,打著領帶,想必是剛從公司趕過來。
“子軒……”蘇洛晴撐著身子想坐起來,卻滑了下去。這一句話,疼在她心裡,可眼淚已經流乾。
“阿寧,我有話跟你說。”
齊子軒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簡寧,他只聽說簡寧和冷梟宸領了結婚證,也清清楚楚聽見剛纔簡寧說的話,但是他依舊沒辦法接受。他要親口問問。
簡寧駭首,“不用了,還是照顧一下你的妻子和孩子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彼蟛酵庾呷?。儘量避開和齊子軒的距離,兩人明明還有一步之遠,可齊子軒還是快速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一雙眼睛認真的在簡寧的臉上流轉。這麼久沒見,他想仔細找找她有沒有變化。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五官精緻無比,湊在一起,驚豔的讓人挪不開眼睛。除了身上平添的一絲韻味讓她顯得更加嫵媚了些,也就沒有其餘的變化。
“阿寧,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和冷梟宸領結婚證了?!?
她冷眼想要擊退那熱切的目光,卻被盯得越緊。
“和你沒關係?!彼齼嵖赡芤痪湓挼钠睬?,可到最後卻被齊子軒用力的握住雙臂。
齊子軒不相信她會這麼薄情,麥黃色的臉因爲激動而變得通紅。他用力的搖晃著簡寧的身體,“怎麼會和我沒關係!你忘了你當初要嫁的人是誰了嗎?”
“那些都過去了,你別再抓著不放了。”簡寧想退開,她面前是齊子軒,身後的牀上是蘇洛晴,就連一旁站著的也是顧媽。齊子軒不管不顧,但她不能。
齊子軒還是不甘心,他不放棄的抓著簡寧,他始終沒辦法說服自己,現在看見簡寧,一顆心更是渴望著想要將她重新握進手裡。
簡寧想,果真是應了那句話,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在齊子軒眼裡,他一直到失去了纔想起來珍惜,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旁人的感受。
“子軒,你這樣是真的打算要她不要我嗎?”蘇洛晴嘗試了好幾次後終於從牀上撐起上半身來,她聲音裡是難忍的悲愴,這一個問題,她憋了許久。
“你別說話!”齊子軒厲聲朝蘇洛晴呵斥,但轉向簡寧又換上一臉的迫切。“你聽我說,我從始到終都只喜歡你一個人,你別聽她亂說,我當初都是和你慪氣,然後才和她結婚的!”
簡寧回頭看了一眼蘇洛晴,目光重新對上齊子軒那張讓她覺得厭惡的臉。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聲響起,簡寧的右手垂在身側微微發麻。但這一記耳光,成
功的制止了齊子軒繼續下去的話語。她知道齊子軒變得越來越蠻不講理,卻沒想到他到了這種地步,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顧任何人的感受。
齊子軒抖著嘴脣,一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樣大,“阿寧,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齊子軒,你還要發瘋到什麼時候?別再噁心自己噁心別人了!”
齊子軒摸了摸變紅的臉後,重新放下,笑容卻變得越發猙獰。這裡是醫院,肅冷清靜的地方,爭吵卻在這裡肆無忌憚的進行著。
“你嫌我噁心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原來你真的變了。”他一隻腿往後退了一步,發出無聲的笑。
蘇洛晴再也忍不住了,她艱難的爬起,扶著牀沿慢慢的挪動過去,一隻手拉住了齊子軒的手臂,“子軒,你放棄吧。”
“你滾開!”他此刻一雙眼睛都別蒙上了其他的顏色,哪裡顧得上蘇洛晴的感受,這一揮,是將她如甩垃圾一樣的甩了出去。蘇洛晴結結實實的摔在了純白色的地板磚上。
只聽見咚的一聲,顧媽驚詫的捂住嘴巴,“天吶!”
“醫生,醫生!”顧媽驚慌的跑了出去,屋內的空氣在一瞬間停滯下來。剛纔還在發瘋的齊子軒頓時安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低著頭看躺在地上的蘇洛晴,大腦變成一片空白,地上流淌出來的一灘血跡彷彿無形的手,狠狠掐著齊子軒的脖子。
簡寧蹲下身,蘇洛晴已經從剛開始的粗重喘氣變成擰眉的痛楚。
這一幕讓簡寧想起了在高速路上出車禍的那一次,她也是這樣,躺在草叢中以爲自己活不下去了。肚子裡的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多麼重要……她太清楚,所以此刻對蘇洛晴的戒心和防備全都卸了下來。
“清醒點,你堅持一下?!彼膬呻b手騰在半空中,卻不知道怎麼落下去。
蘇洛晴的臉色已經接近於地板磚的慘白,整個房間都成個一個密不透風的冰窖,冷,窒息,以及暴風雨之前的可怕。
醫生的腳步匆匆進來,齊子軒被涌進來的人羣衝的顛三倒四,他晃悠著身體,有人撞了他的肩頭,有人推了他的胸口,還有人在他的皮鞋上狠狠地踩了一腳。但他已經分辨不出是誰,混沌之中,小腿撞到椅子上,而後狠狠地跪在了地板上。
噗通。他兩膝跪地,再也沒有起來。
簡寧看過去時,看見的是一個耷拉著眼皮,沉默著好像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樣。哪裡還是剛纔那個紅著眼的齊子軒。嗓子被梗的難受,她也沒有一句話可以說,只是默默地站在一側。
蘇洛晴已經被轉移到急診室了,剛從急診室出來又被送了進去。簡寧擡步往,門口走,走到齊子軒面前,仍舊忍不住的看向他。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局?”此時,陽光被一團烏雲遮住,原本灑進來的金黃色光芒也被掩了去,房間變得昏暗無比。
齊子軒恍惚的擡起頭,“誰會想要這樣的結局,還不是爲了美滿……”他沙啞的聲音滿是沮喪,經過剛纔的一番衝擊,此刻癱坐在地板上,寥落無比。
簡寧的心情就和此刻的天氣一樣,沒有過多的悲傷,只有說不清道不
明的陰霾。那種縈繞在心上的不適情緒,纏著她十分難受。蘇洛晴的今天,讓她看見了更多,比如當初命運弄人,比如現在的她。
她和蘇洛晴又有什麼不一樣?
以前是討厭蘇洛晴,現在卻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觸。她莫名其妙的想到這些,在齊子軒面前也沒有掩飾。
“你從前就不懂珍惜,現在還是依舊。那些過去我已經放下了,希望你能清醒點,別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彼D身,這一次就乾脆的走。
可她剛轉過身,迎面就走進來一個人。
冷梟宸聽見了簡寧的那一番話,他一進來,屋子裡面的溫度就又冷了幾分。
“那是誰的血?”冷梟宸擰著眉頭,地上那灘鮮紅的血跡,實在有些刺目。
簡寧詫異他的出現,準備說那是蘇洛晴的,卻被冷梟宸一把抓住手腕。男人皺著眉頭,一雙眸子在她身上打量起來。見她白色的褲腿上染了紅色的血,眸子一緊。
“說,誰的?”
他渾身肅殺的冷氣讓簡寧顫了一下,但也能意識到冷梟宸那語氣裡的關心。心裡一直緊繃的弦突然被彈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音符聲。
“冷少,不是簡……夫人的,是蘇洛晴的?!鳖檵屢徊缴锨敖忉尩?。
冷梟宸聽後,眉頭鬆動了幾分。這才俯視了一眼齊子軒,抓著簡寧的手腕的力道也輕了許多,“沒事最好,可我聽說你又和他拉扯不清,給你一分鐘,解釋?!?
他帶著冷鋒的目光掃向地上的齊子軒,一如既往地不將他放在眼裡。
區區一個男人,他還沒有到了要擔心的地步??陕犚婎檵尨螂娫掃^來描繪的那一番景象,他還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趕來。他的女人,任何一個男人都別想插手。
齊子軒腦海中的畫面還停留在剛纔那一幕,也沒有聽見冷梟宸的聲音。他真是瘋了,那一灘血不只是蘇洛晴,還有他孩子的。雖然那不是愛情的結晶,但是孩子的身體裡面應該流著他的血??扇缃?,他卻親手推倒了蘇洛晴。
簡寧那一巴掌打的真是好,他盯著簡寧,“阿寧,你再打我一次,打醒我吧?!?
齊子軒目光裡面的光彩全部都抽離掉了,那樣仰頭看著簡寧,就像是一個知錯的孩子,一時間茫無目的,找不到出路。
“滾蛋。”冷梟宸不耐煩,將簡寧拉到身後,一雙黑亮的皮鞋在齊子軒的面前中停著,“不要再來招惹她,你招惹不起?!?
齊子軒兩隻手垂在身側,擡起的頭重新低了下去,這一次則是將臉埋進兩隻手中間,發出一陣陣的抽泣聲。
見他這幅樣子,冷梟宸已經厭煩,他將簡寧往身側一拽,“這種男人你也能看上,以後記住,別什麼樣的菜都拿來下嚥?!彼煅e諷刺,簡寧心思不在這上面,也懶得和他反駁。
可冷梟宸看見簡寧那雙悲哀的眼,臉色拉下來,“心疼他了?”
簡寧盯著此時的齊子軒,只覺得像是吃了一個青澀的蘋果,酸澀的不能再酸。齊子軒做到這個地步,不能怨天尤人,說到底都是因爲他的性格。如果他懂得珍惜眼前的人,又怎麼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