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美好的幻想畫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從許羽楓的腦海中漸漸浮出。
明明自己並沒有去刻意的遐想,但這個場景還是很自然而然的浮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中,彷彿自己就像是身臨其境一般,親眼目睹了這樣的景色。
這幅幻想在腦海裡緩緩消失。一回神,許羽楓再度被深夜的秋寒所籠罩。
現(xiàn)在,要給我好好的記住了!——站在柳心然身旁的,並不是她的父親。
“而是我。”
許羽楓捂著胸口,如此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心然。”
暗自下定決心的許羽楓稍微用力的握緊手掌,如此提議道:
“吶吶,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啊……可是……”
柳心然擔(dān)憂的看著許羽楓,有些猶豫。畢竟現(xiàn)在許羽楓身上的傷勢,讓柳心然有些擔(dān)心,這樣實在是太勉強了吧?不用了,反正自己能夠再次來到這裡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沒問題噠!嘻嘻,餓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即使我現(xiàn)在有點狀態(tài)不佳,不過還是不會讓你摔下來的,放心吧!”
“呀——!”
一眼就看出了柳心然唯唯若若的問題所在,許羽楓不等柳心然作出回答,便一把抱起她。啊啊,比想象中的還要輕……這讓許羽楓不禁感到陣陣心痛,他像是在呵護世間珍寶一樣輕輕地將她舉上眺望臺……痛痛痛!!!
許羽楓的臉角像是抽筋一樣的扭曲起來,之間翻車時撞到的手肘處在許羽楓“舉高高”的這個舉動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碎裂了似的開始發(fā)痛。
“啊,啊。那個,心然……用手抓住邊角那裡。”
“嗯。唔……嘿!”
唉,結(jié)果心然還是得靠她自己的力量才能爬上去,我真沒用。
許羽楓小心翼翼地鬆開環(huán)繞在心然腰間的手,也跟著伸手抓住混凝土邊緣,雖然還是很痛,但許羽楓依舊努力地赤^裸著腳踏在木質(zhì)物邊牆面缺口,奮力的爬上去。
一到眺望臺上,整個城市便一覽無遺。
“哇喔……好漂亮啊……”
“是啊。”
萬家熄火的城市,此刻正被一層朦朧朧的月光包裹著,顯得有些夢幻。
這是一個全然封閉的世界。
許羽楓只認識這個地方。
有那麼一陣子,許羽楓與柳心然兩人都沉默不語,徑自地凝視起展現(xiàn)於眼前的城市。在外流連忘返的那些人們此刻也回家了吧?夜生活也應(yīng)該就此落幕,明天那些人們還是要繼續(xù)的去上班,工作,在沒有明確的人生目標之前,不,就算是有了明確人生目標的那些傢伙們,也要首先爲(wèi)了自己或爲(wèi)了自己的家人們作出努力。
像這樣看起來的話,這個城市的確是個美麗的地方呢。也許是因爲(wèi)此刻正沐浴在月光下吧,這簡直就像是夢境一般地瀰漫著流溢的氣氛。
在黑夜中憩息的流光森林似的綠沁公園。
在那公園的內(nèi)部的大型建築物的那綠沁公園植物博物館。
在這裡也可以見到藍川醫(yī)院,也不知道玖圳那傢伙怎麼樣了。
如今已經(jīng)完全沒落的商店街,像是認定死亡的靜靜沉眠於此。
商店街拱廊的那一頭的河流因月光的照耀而漫反射著銀色的磷光。
城市的盡頭處,橫恆著無盡連綿的黑暗。那是度假區(qū)的海景吧?如果沒記錯的話。
“吶,羽楓。”
開口將這份令人有些醉意的氣氛吹散,心然終於開口說道。
“嗯?怎麼了?”
許羽楓微微歪過頭去看著身旁的柳心然。
“謝謝你。”
“誒,誒誒……怎,怎麼了嘛~真是的。”
聽到柳心然的道謝,許羽楓不由得感到有些慌張。
雖然說以前自己喜歡過的女生都有說過“謝謝你的這份好意”什麼的,但是從柳心然口中說來的感覺那就真的是不一樣!感覺一切都值得了!
突然,柳心然極其率真地展露出笑顏。
“我已經(jīng)做好覺悟了。”
非常自然的,沒有任何一絲違和感的,心然她就這樣握住了許羽楓的左手,十指相扣。
“嗯,嗯嗯!”
有些不好意思的許羽楓抿著嘴脣,心中感到無比雀躍。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這樣心然就會有著求生的慾望吧?呀,這真的是賺大了——這麼心想的羽楓傻傻的翹起嘴角,得意地問,不,他是自認爲(wèi)已經(jīng)知道答案般沾沾自喜的哼道:
“呀~那是什麼的~覺悟呢~”
“當(dāng)然是我已經(jīng)做好了死掉的心理準備啦。”
柳心然的臉上仍舊掛著那麼一抹率真的笑容。
“這樣的話,我終於可以心滿意足地死掉了。謝謝。”
她的笑容依舊是那麼美麗,那是許羽楓之前一直以來都想守護的那份笑容。
——只是,稍微變得有點不一樣,爲(wèi)什麼會這麼冷呢?爲(wèi)什麼會比這個空寂寥染的時刻之印,還要更加的寒冷呢?到底是那裡出錯了,到底是有什麼地方開始不對了,究竟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之中,是否有著那個齒輪脫節(jié)了呢!?
在這一瞬間,許羽楓只感覺自己正墜入了黑暗的萬丈深淵。此時此刻的他才察覺出,原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搭錯了線,一切一切全部全部都搞錯了。
都是許羽楓一廂情願的誤解——
“我……真的好想再去那裡看看呢。”
沒錯,當(dāng)時的心然的確是這麼低喃的。
“如果能再去那裡一次的話,我是否能夠——做好覺悟呢?”
只是,那個時候的許羽楓並沒有去過度深思所謂的“覺悟”內(nèi)涵的意義。
只是曖昧模糊地聽了進去而已,只是看到了那蘊含於言語中表層的某種積極意義與肯定的步伐而已。應(yīng)該就是去接受危險性極高,生還率僅有十分之一的心理準備吧。這或許是堅持求生的心理準備沒錯吧?吶!!
只是,事實並非想象中來的那麼簡單。
心然她,她是爲(wèi)了堅定死亡的心理準備,以及做好了失敗的覺悟,纔到這裡來的。
放棄在這個世界上繼續(xù)生存的心理準備。
以及即使手術(shù)失敗後也無怨無悔的覺悟。
又是這樣,我,我又再一次的做錯了嗎……許羽楓凝視著此刻仍在微笑的心然,一邊回握她握著自己的小手。雖然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一句話都吐不出來,根本就無法表達此刻內(nèi)心複雜的情緒。
我……這麼一路來不斷努力,將自己的這具身體廢掉也無所謂的拼命,給林玖圳那傢伙添出了這樣的麻煩,惹火洛綾綺姐姐,還把自己賣給了學(xué)生會……到頭來,卻也只不過是讓心然做好了死亡的覺悟罷了。
這樣,這樣,根本就無法讓人接受不是嗎?
頭頂上的殘月正閃爍著光輝。
伴隨在其身旁的無數(shù)星羣也閃耀著光輝。
“爸爸他,在那時候是不是也一樣懷著這樣的心情呢。爸爸也是這裡……”
心然的聲音有些嗚咽。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心然寶石般的雙眼中凝結(jié)、滾落。
那液體狀的東西包裹著銀色的月光,一邊閃閃發(fā)光地從心然那嬌柔的臉頰上滑落下來。那彷彿無止盡的淚珠就這樣伴隨著無法忍耐的心情滿溢傾淌而出。哽咽的嗚鳴從心然緊閉著的嘴脣縫隙間偷偷跑出來,真賴皮。
心然的淚水中一定含有著各種各樣的意義吧?
那不是簡簡單單地因爲(wèi)難過失落而掉眼淚,回想起父親的逝去,同遊於此地的過往雲(yún)煙,彷彿也會隨著父親一樣的悲然命運,自己那顆脆弱不爭氣的心臟——
或許,如今的心然已經(jīng)無法再一個人堅強的,不,那只是勉強的承受著這一切的一切了。
許羽楓只能將手放在心然的頭上。
他也只能做到這麼一絲微薄的撫慰。
只能輕輕撫摸著她那顯得有些黯然的細發(fā)。
一而再、再而三不停地、不間斷的撫摸著。
心然將嬌弱的身體就這樣依靠在許羽楓的身上。許羽楓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思考,身子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他輕柔地將心然摟入懷中,緊緊抱著那纖細的彷彿用力一扯就會撕裂的身軀,用盡身體一切溫度來溫暖她。
真是沒想到,整個人埋在我臂彎中的心然,竟然會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嬌小。
這樣的嬌小讓許羽楓感到別外淒涼。
殘月依舊閃爍著光芒。
伴隨在其身旁的無數(shù)星羣堅續(xù)不斷地閃耀著光芒。
此刻這樣的光芒一直撫慰在我們的身上。
伴隨著風(fēng)兒的緩緩吹拂流動,在幾許敞開的玻璃窗戶中流淌進來,心然的秀髮便也因此隨之搖曳。那一根根髮絲蘊含著皎潔的月光,正如同半月般閃閃發(fā)亮。許羽楓甚至能夠隱約聞到柳心然身上散發(fā)的香味,以及有如深海般無盡的悲傷。
僅僅只是一個擁抱,是不可能消除的了這份悲慟。
因爲(wèi)這樣的溫暖,在這片浮游著悲傷的心海底潭中,是不可能有任何反應(yīng)的。
但是,許羽楓也只能夠這麼用力的抱緊柳心然,一點點也好,微不足道也好——就這樣吧,就請這樣繼續(xù)下去吧。
拜託了,至少,別那麼快就奪走啊……
之後,在好長的一段時間裡,心然就這麼不停地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