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看了，怪傷眼的。”將小人書放到旁邊的桌上，司弈宸檢查了下顧音寧上上下下的傷口：“沒哪裡不舒服吧？”
“有。”顧音寧懶洋洋地將臉貼被子上，悶悶著：“我想洗澡。”
司弈宸的手撥了撥她零散的烏髮，隨即道：“在醫院不方便，等回家了再洗。”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呢，我在這裡住了好多天啦。”想到此處，顧音寧更加抑鬱。
司弈宸側身坐牀沿，半抱著她：“明天檢查了，沒有大礙就讓你出院。”
“早該這樣了。”顧音寧別彆嘴。
“甭得了便宜還賣乖。”司弈宸原來還準備再讓她待上三五天的，以防萬一。
“大少爺，你可要好好說話，不然我告你欺負病患。”
“知道自己是個病患還不老實待醫院。”低笑著回了她一聲，男人旋即在她額上落了個吻：“行，該睡了吧？”
“不睡，一天到晚都是睡覺吃飯，我都要無趣死了，大少爺，你給我講點新鮮事聽呀。”顧音寧的腦袋在他胸口亂蹭，自覺調了個舒服的位置。
“你想聽什麼？”司弈宸眼角有淡淡的倦意。
這些天來醫院家裡公司三頭跑，他都沒怎麼睡得好。
“都可以，講講你的過去什麼的，或者……微微的過去，再不濟，講點黃段子給我聽也是好的。”
“合著你滿腦子黃色思想了。”司弈宸想起她看的那本小人書裡，那個小不點主人公也沒少說些下流段子。
“大少爺，我的重點明明是前半句，你非要盯著後半句，最後還義正言辭，哪有你這樣不厚道的？”顧音寧撓他。
有段時間沒剪，她的指甲又長出來了一些。
撓完突然盯住自己的指甲：“大少爺，我想做個綠油油的指甲，還想染個和微微那樣的頭髮，你明天幫我問問醫生我什麼時候能自由行動，等能走了，我就去弄指甲和髮型。”
“不行。”司弈宸聽完她的胡言亂語後當即否決。
顧音寧倒是一意孤行：“大少爺，你說‘不行’也沒用，我的指甲是我的，我的頭髮也是我的，我享有對它們的所有權和支配權。”
司弈宸簡直要被她一堆歪理氣笑了：“那要按你這麼說，我也去染個亂七八糟的頭髮，去戴個耳釘什麼的玩非主流，你還不能有意見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呀？”顧音寧擡起頭來時撞到了男人的下頷，也不道歉。
“不過，我相信大少爺只能耍耍嘴皮子，不會真這樣做的，所以我沒意見。”懊惱了一會後，顧音寧立即又換回了笑瞇瞇的表情。
整一副“我知道你沒勇氣這樣做所以我壓根就不需要有意見”的欠扁姿態。
司弈宸被她氣得牙癢癢：“真和我對著幹是不是？”
“大少爺，我就想做點改變而已，你怎麼這麼大反應呢？你說，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兩眼跟含淚似的，整一條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司弈宸對她這一套已然免疫：“是。”
顧音寧聞言鼓了鼓腮幫子，眼珠子左右亂瞅，不知在想些什麼。
“哎！”半響顧音寧嘆了口氣。
司弈宸攙著她躺好下去，這便聽顧音寧損他道：“豪門婚姻的保質期啊，可真是短。”
“瞎感慨哪一齣呢？”司弈宸原本打算出去找人問問情況的，被顧音寧這麼一囔，他也不走了，就站病牀邊，看她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哪裡瞎了？”顧音寧沒受傷的左手亂晃：“你都開始嫌棄我了！”
男人對她的控訴巋然不動。
顧音寧於是腦洞大開地接下去道：“先是嫌棄，接下來麼，就是厭煩，然後再跟外面的小姑娘曖昧不明糾纏不清，脫軌，最後婚變，離婚了。”
“大少爺，所以你說，九塊錢的紅本本哪裡靠譜了？”
她的眼睛睜得老大。卻是在望著天花板，異想天開。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司弈宸握住她的左手，繼而彈了一把她的額頭：“脫軌？婚變？還離婚？”
“晚晚，以後不要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這三個詞。我可以接受喪偶，但離婚，你就別想了。”司弈宸說到最後，語氣已然陰沉。
這是他的又一面。
顧音寧一時沒想出答應的話來。
於是沉默地兩兩對視。
良久後她翻了下身，側身對著司弈宸的方向：“那萬一……”
“沒有萬一。”司弈宸堵住了她的下文：“就算你有再正大光明的理由，我不放手，你這輩子就都只能是司太太！”
男人語氣間的篤定決然，沒來由地讓顧音寧心慌。
顧音寧抿緊脣，頎長微蜷的睫毛可愛地簌簌顫動。
“你該睡了。”略微粗糲的指肚撫上她粉白的小臉，好一陣後男人的語氣漸漸緩了下來：“染髮弄指甲的事，罷了，你喜歡就好。讓微微給你當一下參謀。”
“但是不必相信她的眼光。”司弈宸補了一刀。
冰冷的住宅裡，司微微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嗎？真是……”她嘟囔著往樓上走。
顧音寧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
她更是壓根沒想到，一夜之間，能發生多少事。
身形高挑、風姿綽約的男人打下飛機的一刻起，便吸引了機場內無數的目光。
有錢有顏，亦正亦邪，這樣一個閃閃發光的男人，走到哪裡都是要攫住一大片讚賞或嫉恨的目光的。
而男人身邊的女子有著不亞於他的利落、貌美。
真像是中世紀的騎士，他們走過的每一寸土地，都流淌著信仰與希望的力量。
夜很深。
明明早前倦得很，司弈宸到半夜時卻醒了來。
再無法酣眠。
人的感覺有些時候如此奇特。
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某種未知的威脅，正在逐步逼近。
清晨第一縷光線射進病房時，顧音寧嚶嚀一聲，睜開眼，很快眼皮又沉沉地合上了。
江語心沒有換下那身漂亮的晚禮服，精緻的妝容亦沒有卸下。
她甚至沒有離開錦航。
宸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沒人告訴她，也沒人願意跟她說他去了哪。
但她不笨，她知道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