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脫困

隊(duì)伍逐漸向前，再有十幾人，便輪到墨羽，心裡愈來愈緊張，忍不住抱緊懷中幽泣。

陡然，一隻手自後伸來，拍在墨羽肩膀，驚的墨羽一個激靈，下意識右手回探，扣住那隻手腕。

內(nèi)力一運(yùn)，就想捏碎那隻手的腕骨，奈何，使足了全部功力，也沒能動其絲毫。

“高手！”

心裡驚呼一聲，墨羽陰沉轉(zhuǎn)頭，卻愕然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相熟之人。

身後，自上次鬧市一別的星老闆，正滿臉複雜盯著自己。

右手隨意掙開扣手，低聲道:“臭小子還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城主府地頭逞兇。”

墨羽臉一沉，不著痕跡收回手，抱著幽泣冷冷道:“他們再一再三招惹與我，難道我墨羽還該畢恭畢敬，受他們宰割不成?”

不悅悶哼一聲，話語晦暗難明繼續(xù)問:“怎麼，星老闆此行，莫不是還想替那吳大寶出頭，抓小子回去討好城主?”

“我呸～”

聽了墨羽話中帶刺，星老闆臉色一僵，憤怒啐口，佯裝惱羞，瞪著墨羽喝到:“難道我星某在你這小鬼眼裡，就這般勢力不堪?”

墨羽不語，撇了撇嘴。

他心裡也知道，星老闆並非袒護(hù)吳大寶，上次阻止自己，或多或少也是一種保護(hù)。

若不然，當(dāng)日了結(jié)了吳大寶，此刻興許自己早已命不在此。

星老闆看出墨羽並沒有糾結(jié)上次事情的意思，欣慰點(diǎn)了點(diǎn)頭，擡頭看向城門口，瞇眼笑道:“想出城，需不需要我?guī)兔?”

墨羽眼睛一凝，緊了緊身上布衣，搖頭拒絕了對方好意。

見墨羽如此反應(yīng)，星老闆表情一愕，思忖片刻後，也就知道了墨羽想法。

但其神色玩味，嘖嘖咂嘴:“幾日不見，你小子倒讓我刮目相看吶。”

“何意?”墨羽冷聲不解。

“嘿嘿～”

星老闆手指了指城門那些守兵，斂聲道:“那些城防兵只是擺設(shè)，其暗之處，足有一個營的兵力伺候，用意，當(dāng)然是抓某些趁機(jī)溜逃的耗子。”

不言而喻，墨羽就是他口中的耗子。

並沒在意星老闆的挪揄，墨羽臉色陰沉，複雜朝城門口望去，心裡一陣起伏。

本以爲(wèi)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想法進(jìn)行，趁龍威鏢局的勢頭，得一空隙脫身。沒成想杜公虎那廝，竟從未放棄過對自己的抓捕！

內(nèi)鬆外緊，以寥寥數(shù)人麻痹視線，使自己心存僥倖入套，隨之，成了甕中之鱉，只能任其宰割。

墨羽躊躇了半天，靠自己現(xiàn)在實(shí)力，始終得不到兩全法子。

無奈，嘆了口氣，擡頭對星老闆抱拳壓聲道:“你若有法帶我出城，算承你個大恩！”

四周人聲聊賴，無有人注意這邊，星老闆隨意掃了掃隊(duì)伍，探手輕輕一拉墨羽衣袖，便使後者站在了自己身後，輕聲細(xì)語傳到墨羽耳中。

“且跟在我身後，莫多言語，勿需動作，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說完，伸手揚(yáng)了揚(yáng)，不遠(yuǎn)街道拐角應(yīng)然走出一小廝。

懷抱五六個長木匣子，以一粗布捆著，小跑過來，躬身將木匣遞到星老闆手中。

星老闆滿意點(diǎn)頭，揮退小廝後，轉(zhuǎn)身一把將這些木匣推到墨羽懷中，笑道:“你小子抱好嘍。”

墨羽小心收攏好木匣，上下打量一番，眼底精光一閃。

這些木匣，正是當(dāng)日坊閣中裝劍的劍匣！朱漆細(xì)雕，暗沉富蘊(yùn)，當(dāng)是上等貨色。

如此看來，星老闆是想讓自己扮作隨行小廝，持物混出城去。

此法雖過於簡單，但以星老闆神秘身份，或許可行！

通透對方打算，墨羽會心點(diǎn)頭 抱緊劍匣，身子微躬，頭儘量下低看著地面，配合一身粗衣行頭，倒也真像那麼回事。

星老闆斜撇了一眼墨羽表現(xiàn)，輕笑一聲，然後轉(zhuǎn)身，悠悠哉哉等著隊(duì)伍前進(jìn)。

前面，守城士兵聊賴有些渙散，陣型不似先前嚴(yán)密，有意無意四散開來。而巡查將領(lǐng)，拿著一副畫像，對著出城隊(duì)伍，不耐煩比對放行。

隊(duì)伍逐漸靠近城門，身處此間，墨羽才發(fā)現(xiàn)杜公虎之陰狠。

那些士兵，排列看似形散，目光卻朝四面八方打量，手中兵器握的實(shí)緊。

手持畫像的將領(lǐng)，一臉毛躁不耐，眼底，卻精光頻頻閃動，哪有懈怠的樣子?

很快，前面排隊(duì)的人已大半通過，那幾名先前議論龍威鏢局的江湖散人，不知是何原因，輪到他們時卻突兀離隊(duì)，這樣一來，就排查到了墨羽二人。

守城軍官拿著墨羽畫像，隨意揮手讓墨羽二人上前。

星老闆隱晦給了墨羽一個眼色後，拱手上前溫煦笑到:“喲，今日是劉總頭當(dāng)值吶，辛苦，辛苦。”

墨羽低頭不語，緊步跟在後面，身子內(nèi)縮，儘量表現(xiàn)出尋常僕人模樣。

守城劉總頭本想按部就班進(jìn)行排查，但一聽星老闆聲音，精神一振。

不復(fù)方纔煩躁，仔細(xì)打量後，滿臉堆笑抱拳道:“這不是星老闆嘛，今個怎麼這晚出城，怕是又有大買賣?”

說著，眼睛朝後瞅，對後面墨羽好一番審視，目露疑惑。

墨羽身子一沉，低頭抱著劍匣不動，胸口距烈跳動，也不知對方能否認(rèn)出自己。

“咳，咳”

正在這時，星老擡手輕咳，身子微微一晃，擋住劉總頭視線，自袖中拿出一袋散銀，悄悄塞到對方手中，瞇眼低道。

“有筆買賣趕急，還請劉總頭行個方便，莫多耽擱纔是。”

不著痕跡接過錢袋，劉總頭側(cè)身，手臂一伸，將錢袋趁隙收到懷中，正色道:“星老闆哪裡話，您貴爲(wèi)城主上賓，有事當(dāng)爲(wèi)要緊，還請快些出城，莫誤了大事！”

說完，揮斥手下讓開一條寬敞道路，奉承前面領(lǐng)路，親自將墨羽二人送出城門作罷。

出城，墨羽拂袖擦拭虛汗，平復(fù)內(nèi)心的躁動。

方纔，真是虛驚一場，期間好幾次，那劉總頭暗暗打量自己，想要靠過來，都被星老闆刻意堵下，這纔有驚無險出來。

二人無話，沿路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官道遙遙在望，路上行人稀疏，這才尋路肩停下來。

星老闆伸個懶腰，身子對向墨羽，上下打量一番後，調(diào)笑道:“你這身行頭，倒也符合給我做個跟腿小廝。”

墨羽臉一黑，懶得回答對方，將劍匣遞過 去，自顧自褪去粗衣布衫，露出裡面黑衣。

星老闆一旁不語，抱著劍匣淺笑看著墨羽動作。

當(dāng)墨羽整理好衣服，扯去裹著幽泣的灰布時，星老闆眼睛一瞇，盯著漆黑劍身，語氣怪異道:“短短數(shù)日，此劍竟有了血腥味，你小子，唉～”

墨羽撇了一眼星老闆，面無表情，蹭的拔劍出鞘，琳琳日光下，露出寒意滲人劍身，可惜，刃部多了些豁口。

手掌輕柔拂過劍身，在豁口處停頓，墨羽低頭，語氣複雜道:“選擇了這條路，沾染血腥，是避免不了的。”

說完，輕輕將幽泣歸鞘，仰面對天，感受陽光傾瀉，多日險勢，此刻終於不必再殫心竭慮，命不由己。

只是，離了自己的乞兒，這七日又該是如何度過，那個要求，他是否會知難而退，明白自己一片苦心……

惆悵了半天，足有一炷香時間，自來路遙遙趕來一輛馬車，風(fēng)塵滾滾，停到二人旁邊。

車轅邊沿，一小廝跳下來，恭敬走到星老闆身前喚了聲老闆，然後小心接過劍匣，掀開馬車擋簾放入車內(nèi)，然後，靜聲侯在一邊。

原來是星老闆的夥計(jì)。

墨羽眸中閃過異色，面向星老闆，拱手道:“相救之恩，我墨羽銘記在心，日後若是有緣，定當(dāng)報(bào)答！”

聞言，星老闆朗然大笑，連連擺手:“行了，墨小子，等你有那實(shí)力再說吧。”

一邊說，一邊轉(zhuǎn)身朝馬車行去，當(dāng)其拉開擋簾，一隻腳擡起踏在車沿上之時，忽地轉(zhuǎn)頭，對著墨羽認(rèn)真道:“江湖水深，你小子別太早死了啊！”

墨羽臉一僵，神色舒緩些許，內(nèi)心隱隱有些觸動。

雖不知對方爲(wèi)何一再相助自己，但這份關(guān)心，很實(shí)在。

擡手，持著幽泣朝上舉了舉，墨羽轉(zhuǎn)身，背對馬車，朝官道行去。

後面，星老闆見狀，低頭一笑，起身踏入馬車，小廝應(yīng)然拿起馬繮繩，吆喝一聲，馬車顛蕩朝另一邊行去。

…………

夕陽西下，清風(fēng)徐來，天際渲染通紅，鳥雀歸巢，羣獸息吼，山間一片靜謐祥和。

一座破敗荒廟，緘默陳臥山野。年久失修，牆頭損；青苔暗漲，裂石鋪！

此刻，一蓬頭垢面少年，倚靠在廟門門檻，衣不蔽體，身上血跡斑斑，好幾處猙獰血痂裸露在空氣之中！

少年眼睛瞇起，嘴角淡淡朝兩邊上勾，渾不在意身上傷痕！

輕點(diǎn)腦袋，嘴裡哼著不知名小曲，右手之中，一把粼粼蛇匕，輕盈在指間翻轉(zhuǎn)。

其身前石階，三顆血淋淋猙獰狼頭，有致橫排，綠油油的狼眼一片死灰，自斷口流出之血乾涸延伸到更遠(yuǎn)。

而山腳，野徑之上，一渾身黑衣，手持一柄黑劍少年，面無波瀾，正一步一步朝山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