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小鎮上最好的客棧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七彩蝴蝶從窗臺飛下來，飛行軌跡都帶著幾分妖嬈。
鳳無雙看了蝴蝶一眼，雖然蘇黛眉還是蝴蝶的樣子，可是身上卻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元力氣息，隔著老遠就讓鳳無雙覺得全身不舒服。
她揮了揮手，示意蝴蝶理她遠一點：“什麼味道怪怪的……”
蘇黛眉發出猥瑣的笑聲：“小姑娘是不會明白的，啊哈哈哈哈……”
鳳無雙一聽就明白了。
蘇黛眉現在是蝴蝶形態，晚上又不跟她在一起，出去採個花什麼的，她根本不知道——“你做這種事情被人抓到會不會打死？”鳳無雙一邊向外走，一邊搖著自己手中的摺扇，一身瀟灑。
“切，人族雄性不知道有多麼期待這種豔遇呢！”蘇黛眉在鳳無雙耳邊飛過，留下一句充滿不屑的話語。
她遇到的人族雄性數都數不清，除非是發現她要吃掉他們的時候，他們會驚恐求饒，其他的時候，那些雄性全都忘了一切，只求和她一夕之歡。
如今她跟了鳳無雙，約定好了不傷人命，那些人族雄性只會得到快樂，爲什麼會有人要打死她？
對於蘇黛眉這種觀念，鳳無雙也實在是懶得跟她多說。
且不說人族對於這種吸食“陽氣”的女妖是一種什麼看法，就單單從修煉這方面來說，她從直覺上也始終覺得這種方法副作用一定很大。
鳳無雙始終堅信，人生固然有際遇巧合，但是更重要的只是艱苦努力。有時候以爲是踏上了捷徑，等走到最後才發現早已付出了不願承受的代價。
不過這樣的話，跟這只不懂人族文化的花蝴蝶來說，恐怕是根本聽不進去的。
昨天從小鎮上僱來的車伕是個枯槁憔悴的中年漢子，臉上佈滿了生活留下的創傷，一雙大手又瘦又黑，大清早就蹲在客棧門口的石板路邊上啪嗒啪嗒地抽旱菸。
不過，看見鳳無雙這個出手豪闊的大主顧之後，他混濁的眼睛裡也閃出了光芒，連忙在地上磕了磕煙桿頭，然後把煙桿插在背後的黑色腰帶上，弓著身子站了起來，拘謹地對著鳳無雙行禮。
“沒吃早飯？”鳳無雙皺著眉頭看著他，記得他自我介紹姓張，大家都叫他張老七。
張老七好像很緊張，兩隻乾瘦的大手互相搓著，低聲回答：“吃了乾糧。”
眼前這位貴公子給了他十兩銀子的價格，租用他這輛破車，這可是他一家五口兩年的嚼用。爲了這筆生意，家裡將缸底的一點粗麪和著野菜，給他捏了五個大窩頭，給他路上吃。
兩個窩頭可以當一天，到了河陽拿到車費，他就可以買點細麪點心，自己也吃個飽飯，把錢帶回家，至少兩年裡也不怕孩子們沒飯吃了。
突然意識到什麼，張老七連忙解釋道：“公子放心，小的趕了半輩子的車，絕對不會出什麼事的。”
鳳無雙無聲嘆了口氣，她哪裡是怕張老七趕不好車，而是發現張老七身上的氣息比昨天更加孱弱，擔心他因爲節儉，只幹活不吃飯，餓壞了自己。
這一路行來，她也看見了，就算是姜國這樣已經多年不曾燃起戰火的地方，就算是徽城邊上算是比較繁華的小鎮裡，仍舊有不少接近赤貧的人羣。
她之所以沒有僱一輛豪華馬車，反而選擇了張老七的破車，不是因爲沒錢，而是因爲當時一時衝動，看著張老七這個中年漢子蹲在牆角用大手擦眼淚產生了同情。
鳳無雙轉過頭，對站在客棧門口的小夥計說道：“下一碗雞絲麪，大碗的。”
說著，順手就丟了一把銅錢過去。
小夥計專門負責守門，也是個機靈的，看出來這是給張老七要的，口上響亮的應了一聲，立刻就大聲傳給了大堂。
張老七緊張地直搖頭，話都說不利落了：“公，公子，小的，不用，不用了……”
鳳無雙打量了他一番：“你這要在路上暈倒了，錢掙不到，還要流落異鄉，本公子可不會管你的！”
張老七這會兒已經發現這位公子雖然嘴巴說話不好聽，可是心眼很善，聽著對方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他只能磕磕巴巴的表示謝意：“小的，感謝公子，感激不盡。”說著還要往地上跪，看得鳳無雙眉毛都跳起來了，一碗麪就能到這個地步嗎？
她粗著嗓子沉著臉命令道：“快起來，好好吃飯，好好幹活。”
不忍心再看張老七那幅感恩戴德的樣子，她轉頭走回了客棧大廳裡，撿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鳳無雙的心情有些沉重。
在她所處的時代，人們的溫飽問題已經基本解決，科技高速發展。雖然還有如她這樣被迫成爲殺手的黑暗陰影部分，但是光明卻已經向著全世界灑落，就連她都願意爲了自由去冒險，哪怕死亡都不足爲懼。
可是在這個世界，她第一眼看見的寧國戰亂不休，百姓猶如螻蟻豬狗，被人任意玩弄宰殺；現在看到的姜國，比寧國好在沒有戰亂，但是下層百姓連吃飯都困難——好歹張老七還有輛車，不能算是赤貧人羣，都過得這麼艱難，那真正的貧民又該是如何悲慘？
這是一個強者輩出的世界，卻又是一個弱者毫無權利的世界。
鳳無雙心中感慨了一番，讓小夥計從竈下拿來十幾個肉饅頭，用一個包袱裝起來，又把水囊灌滿，交給張老七在路上飲食用。
張老七吃飽喝足，滿是皺紋的黝黑臉龐上都多了幾分紅光，看見鳳無雙的時候神情感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鳳無雙坐在簡陋的馬車裡繼續溫養青木鼎，蘇黛眉卻落在她的對面，無法理解地問道：“這就是人類的同情嗎？可是弱者自己都無法生存，你就算是幫他這一次，難道還能幫他一輩子？”
“那在你們妖族的世界裡，就沒有同情這回事嗎？”鳳無雙有幾分好奇地問。
“強者就是正確，就是道理；弱者只能臣服，接受強者的支配。”蘇黛眉毫不猶豫。
鳳無雙有點理解蘇黛眉的思維方式了，就比如那些被她採補的人族，因爲實力不如她，所以無論遭受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比你更強的存在，他強迫你接受你不喜歡甚至非常反感的事情，你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