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的極致，是通透的簡單。
如果我下一秒就會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會怎樣？
舒如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瞪圓的大眼睛裡滿是無法掩飾的恐懼不安，她嘴脣顫顫抖抖，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因爲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似乎在她的潛意識裡，他就是那種不可能會消失的存在……
原來，她竟是這樣斷定他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
永不消失的存在。
剛剛聽他提到那種光景，她的心咯噔一下，感覺像被誰掐住了喉嚨，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回答我。”溫潤說時遲那時快，傾身靠近她，星海般波光灩灩的眸子直直逼視她。舒如顧直覺往後退，後背貼上椅背，卻是退無可退，她慌亂對上他的眼睛，試圖扯出一抹微笑，卻不知臉上的表情比哭還要難看。
舒如顧靜靜看著面前映著霓虹燈光忽明忽暗的英俊臉龐，只抿緊嘴脣，搖了搖頭，眼神流露出一絲忐忑，一絲倔強。他那麼健康，那麼美好，怎麼可以突然消失呢，不可以的。
她可以看著他與別人牽手一生，只要他是周全的，是可以與她呼吸同一片空氣的。
“溫潤，對不起。我想象不出那樣的情景。”舒如顧扯出一抹虛浮的微笑，“我承認，我接受不了你不在的事實。”
我承受不了你消失在我的生活裡。溫潤明白她的意思了，一種狂喜如暖流涌遍全身，他的眼睛驀地亮得嚇人。
舒如顧被他突然緊緊擁抱在懷裡，一緊再緊，呼吸都困難，卻聽見他低低地說。“如顧，謝謝。”謝謝你，讓我終於決定該何去何從。
你無法想象我的離開，我無法不自私。此生，哪怕一無所有，我也要與你相濡以沫。
明亮簡單的大廳內，一張月牙形的長沙發上，依偎著兩個人兒。舒如顧抱著顆雲朵模樣的抱枕看路可欣推薦她看的電視劇《愛情公寓》，溫潤蹭在一邊兒，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細軟的髮絲，纏在指間玩兒，繞來繞去，神情就像小男孩組裝賽車一樣認真。
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不時吹在自己的臉上，舒如顧心跳很有點快兒，她眼睛一眨不眨看向電視裡那羣爆笑的人，自己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只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他的存在，她聽著自己怦怦如雷的心跳聲，頗不自在。
以前跟他相處的時候，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窘迫啊？舒如顧你越來越沒出息了！
終於捱到一集結束，舒如顧真想大吼一聲芝麻開門，她要回家，她興沖沖地揮揮遙控器，一個激動，竟然啪地關上了電視！
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她吞吞口水，笑笑說。“溫潤，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默默放下遙控器，看了一眼還在把玩著她的頭髮絲兒，玩得不亦樂乎的某人。
溫潤聞言，擡擡眼皮看了她一眼，卻是不答反問。“如顧，你平時喜歡什麼電影？”
“嗯。比如《魂斷藍橋》、《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居家男人》等等等。”
“音樂呢？”
“各種。”舒如顧點點脣瓣，喃喃自語。“我聽歌喜歡先看歌詞，一般歌詞美的都挺喜歡的。其實，關於這個問題，你應
該問我討厭什麼音樂。”
“喔？那你不喜歡那種的？”
“喧囂吵鬧讓人想崩潰的音樂。”她喜歡那種柔和清新又帶點小情緒的歌。
“你最喜歡哪首歌呢？”
“理查德.馬克思的此情可待，rightherewaiting。”舒如顧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掉進了某人的圈套。一如她所料，擡頭便見他含笑看著她，頓時大囧，恨恨拍掉他把玩她頭髮絲兒的大手。“不要亂弄我頭髮啦，有靜電，會把頭髮弄毛糙的！”
“不用擔心，以後我給你做護理。”
“呃……”不用這麼讓她滴汗吧！表示，她每次洗洗頭髮，連護髮素都懶得用，每次放點白醋，就好了啦。
溫潤把一絲調皮的髮絲給她掖到耳後，貌似從她臉上看到疑似受寵若驚的驚訝，微微搖頭嘆氣，溫熱的腦袋貼上她的，低低清唱起來。“Whereveryougo，Whateveryoudo，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Whateverittakes，Orhowmyheartbreaks，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
舒如顧擡頭便見他長長的睫毛斂下來，微閉著眼睛哼著那陪伴了她無數個失眠之夜的旋律。
每一次起脣，他帶著淡淡薄荷香氣的灼人呼吸就吹在她的臉上，舒如顧伸手抱著他的腰，閉上眼睛，彷彿進入那種繾綣的思念中。
溫潤拿起遙控器按了幾下，短暫的一瞬黑暗後，橘紅色的壁燈光點燃一室溫暖。
窗外蛋白色的月光照進來，柔和得彷彿是母親慈愛的目光，微笑注視著靜靜擁抱的一雙人兒。
溫潤一遍一遍淺淺唱著那首經典永流傳的歌，又彷彿再借著這首歌傳達他那麼多年來不爲人知的堅持和黯然。
舒如顧聽著聽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
這個夜晚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身邊有他，她竟覺得是那麼讓人安心，突然間，彷彿有一束光亮探進她心底那間緊閉不開的小黑屋。
是啊，我們不過都是宇宙中的平凡人兒，渺小如一粒沙，何必在意那麼多呢！在意得多，思量得多了，並不能讓我們生活得更好。如此想來，倒不如放下一切。
你不需要多有錢多英俊，我不需要多有才多溫柔，只要我們喜歡彼此，那麼你在鬧，我在笑，日子就這麼簡單地過，何嘗不是一種深刻的幸福。
深刻的極致，是通透的簡單。
……
“溫潤。”
溫潤看著舒如顧關上花門，開了二樓的燈，才返身朝車子走去，不想卻聽見一聲清脆的女聲，他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沒想到竟然是柳香雲！
她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做什麼？溫潤擡頭瞧了一眼二樓，眉頭微皺，但還是朝梧桐樹下的柳香蕓走去。
柳香蕓自從從A市回來，就開始失眠了。
她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陸韋海，聽說一有合適的心臟，就安排手術。她一想到陸韋海會醒來，真想跑到高樓上大喊幾聲，可轉念又想到，他醒來後，依然不會喜歡她，不免悲傷難抑。
事實上，最近柳香蕓一直處在這種時而歡喜時
而憂傷的狀態裡，每天腦袋裡都想了好多事情，能睡得踏實才奇怪了！
今夜，她又失眠了，開車出來瞎轉，不知怎麼地就轉到了這裡，本來想轉頭開走，卻瞥見橘色燈光照耀下開得正好的迎春花。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多年前的某個明媚的下午，有個神采飛揚的男子，捧著一盆金黃燦爛的迎春花舉到她的面前，笑嘻嘻地問她：“香蕓，你知道迎春花的花語是什麼嗎？猜到有獎哦！”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愛花之人，自陸爸爸陸媽媽出事後，花店就是他在照看著！而她那麼在意他，如何會不研究呢？
“猜對有獎嗎？”記得當時她擡高小下巴嘟嘟嘴巴，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心跳卻快得熱烈。
“嗯，猜對有驚喜哦。”
“我不要驚喜，我要分享你一個秘密。”她粉粉白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兒。“相愛到永遠。”
“香蕓真厲害。”
“告訴我你的秘密，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呃……”她看著他居然微窘了一下，伸出手指碰碰柔軟的花瓣兒，故作大方地傻笑：“跟我這個妹妹，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那我告訴你，你不許亂說出去。”
“嗯。”
“就像那樣的。”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的纖細女子走過花店，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清秀白皙的臉上神色安詳，眼神卻透著一絲冷漠和倔強。
頓時，彷彿有一盆冰兜頭澆下，炎炎夏日裡，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透心涼。
再長大一些，她才懂得那樣的女子，定是有故事的，比如深深愛過又被狠狠傷過；而有故事的女子，大多有著讓男人著迷的神秘魔力。
就像後來陸韋海遇見的舒如顧。
……
柳香蕓癡癡笑出聲來，看向面前這個讓舒如顧一直悵然若失，於今卻雲開月明的男子。“溫潤，我是不是該恭喜你呢！”
聞到空氣裡的淡淡酒氣，溫潤眉頭擰得更緊了些，“你喝酒了，還駕車，我送你回去。”
“我喝了點酒，不過放心啦，我沒有醉，反而更清醒了。”柳香蕓倚著梧桐樹看向面前的高大男子，“你不要擔心啦，我不是來找她麻煩的。我已經想過了，我要爭取韋海哥，跟她沒關係的。”
“可你還是來了。”溫潤淡淡提醒她，卻也點到爲止。“我送你回去。”
“呵呵！溫潤，你真的不必因爲我爸爸對你姐姐有救命之恩，就一再忍耐我。”
“我有嗎？”
“呵呵！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啦！現在，麻煩最後送我一次吧。”
見她站得久了，一擡步，走路都有點打顫，穿的還是高跟，溫潤禮貌性地扶了她一把。
二樓窗戶前，舒如顧淡淡看著某人伸手攬著一個熟悉的背影，走進車裡，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舒如顧的眼神流露出歡喜後的茫然。她似乎忘了一些人和事，比如樑馨，比如柳香蕓，比如王璇冉。
可是，她該在意這些嗎？
舒如顧捏緊不知道是誰放她桌上的報紙——紙上赫然是他與樑馨步出住所的畫面。而那住所，她今天才去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