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婆婆對周遭視而不見，自顧自地朝前走著。
迦藍(lán)和楊逆給她讓出一條去路，各自朝後退一步，不敢輕舉妄動。
老婆婆拄著龍頭柺杖，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屋檐下的石桌邊，低頭瞧著羊皮捲上，背後長著兩隻長翅膀的老母畫像，緩緩道：“這畫的可是雷震子？”
小紅狐貍斜眼瞄著小嬋，不知死活地“咯咯”笑了起來。
褒姒蹙眉問道：“老太婆！剛纔問你話呢，你到底是誰？”
老婆婆慢條斯理道：“那隻小畜生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小紅狐貍搶著說道：“她是驪山老母！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真真正正的驪山老母！”
小嬋躲在褒姒背後打量那老婆婆，說道：“不，她不是驪山老母。傳說老母每次出行都有黑麪法王護(hù)駕，可這白衣老婆婆是一個人來的……”
老婆婆默默擡起頭，仰望天邊的方向。
小紅狐貍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眼睛一亮，激動得語無倫次，大聲驚呼道：
“你們瞧天上！黑……黑……黑麪法王來啦！”
衆(zhòng)人不約而同地擡頭仰望，天邊真的飄來了人影，而且不止一個，而是三個。
迦藍(lán)表情微變，只見空中懸浮三個水波盪漾的透明流動太極圖，上面分別拖著一個人。明媚的陽光下，三個流動的太極圖緩緩飄落下來，越來越慢，徐徐降落在驪宮後花園裡。
褒姒定睛一看，那個站在中間的太極圖上的人，面帶一副兇悍的黑臉煞神面具；右邊太極圖擎著一個昏迷的少年。左邊一個太極圖擎著一個披頭散髮的藍(lán)麪人。
“師父？”褒姒發(fā)出驚呼，只見那藍(lán)麪人正是高修。
高修被寒冰鎖鏈五花大綁，腦袋低垂下來，既沒有擡頭，也沒有呼救。
褒姒喝道：“放開他！”
“小姒，這個人一直在利用你。”黑臉煞神面具裡傳出蘇季的聲音。
褒姒微微一怔，眼中泛起久違的光芒，旋即又陰沉了下來，說道：“他是什麼人，我比你瞭解。不管他是好人，還是混蛋，他都救過我的命。”
“大戰(zhàn)在即，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蘇季伸手拉住她。
褒姒使勁甩開他的手，嗔怒道：“你以爲(wèi)你是誰！憑什麼讓我跟你走！”
“憑我是你表哥。”
“表哥？”褒姒咬了咬嘴脣，低沉道：“我沒有表哥，我從沒把你當(dāng)成表哥，我……”
語聲戛然而止，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下半句卻沒有說出口。
蘇季道：“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答應(yīng)過你爹要保你周全。現(xiàn)在這裡危險，跟我回去。”
褒姒道：“我千里迢迢去找你，你對我?guī)Т畈焕怼，F(xiàn)在心血來潮想起我了？今天我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蘇季嘆道：“這麼多年，你這大小姐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
褒姒道：“這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早就把我忘了，憑什麼突然跑出來教訓(xùn)我？最討厭你了！”
說罷，褒姒扭過身去，驀然擡頭一看，只見楊逆三隻眼睛正盯向自己，眉宇間的天眼發(fā)出奪目的光芒！褒姒瞬間臉色蒼白，三魂七魄化作十縷金色氣息，從頭頂徐徐飄出。只覺眼前一黑，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老婆婆揮出一道劍光，楊逆閃身收回目光。
小嬋大驚失色。
蘇季連忙接住她的身子，解下手中的聚魂珠串，帶在褒姒的手腕上，只見她頭頂浮升分離的三魂七魄，漸漸回到她的身體裡，臉色稍微恢復(fù)了光彩，但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
楊逆鬆開小紅狐貍，兩根手指含在嘴裡一吹口哨，天空中飛來一隻大鳥。鳥背上站著一個年近三旬的男子，身高八尺，脣方口正，眼如丹鳳，舉手投足傲氣十足，乃是西方十翹楚之一，號稱“御靈第一”的阿舍利弗。
此時，小紅狐貍化爲(wèi)姬伯服的人形，擡頭望天，只見大鳥前額白色，頭頂漆黑，枕部有大而顯著的黑色冠羽，呈扇形展開，赫然是一隻巨型大冠鷲。大冠鷲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喉嚨發(fā)出兩聲桀驁的低鳴，跟它的主人一樣傲氣逼人。
阿舍利弗俯身摸了大冠鷲頭頂?shù)暮谏鸸冢蠛埃骸叭グ桑蠊邡悾 ?
大冠鷲聞聲而動，大展雙翼，突然俯衝向蘇季，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長鳴！蘇季輕輕一閃，大冠鷲擦肩而過，繼續(xù)揮動羽翼前飛，阿舍利弗伸手拽起迦藍(lán)和楊逆，凌空飛起。
“回來吧！”
阿舍利弗擺了擺手，大鳥拖著三個人消失在天邊。
不知過了多久，褒姒恢復(fù)了意識，耳邊傳來蘇季急迫的聲音：
“小姒……”
褒姒雙眼緊閉，腦中翻江倒海，渾身痠疼得快要散架，不禁發(fā)出一聲呻吟。
蘇季見她表情痛苦，又呼喚了幾聲：
“小姒！小姒！”
那聲音開始顫抖，已經(jīng)有點帶著哭腔，顯然擔(dān)心極了。
褒姒半瞇著眼睛，偷偷瞄著蘇季，見他如此關(guān)心自己，卻故意不肯睜開眼睛，想讓他多著急一會兒，多緊張一會兒。
蘇季懷裡抱她，低聲道：“小姒，雖然過去這麼多年，但以前很多事我都沒有忘，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天是你孃的忌日，也是你的生日。我送你文武七絃琴當(dāng)做壽禮。你說有一天學(xué)會了，要親手彈給我聽。那時，你小小年紀(jì)，滿腦袋都是一些奇怪的念頭。你說你喜歡我身體裡的魂魄！如果我不讓你喜歡，你就偷偷喜歡，反正我不知道你喜歡我……”
說到這的時候，白衣老婆婆陰沉地看了過來。
褒姒閉著眼睛，臉卻紅了起來。
兩個孩子互望一眼，紛紛捂嘴偷笑。
蘇季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繼續(xù)傾訴道：“你還說，你認(rèn)定的事永遠(yuǎn)不會變，不管過去幾百年，幾千年都不會變。你還問我：如果長大後像姑姑一樣漂亮的話，我會不會像姑父一樣……”
“不許說！”
褒姒捂住蘇季的嘴，突然坐了起來，終於睜開眼睛。
蘇季微笑道：“還沒說完，你怎麼就醒了。”
“你……你捉弄我！”
褒姒用小拳頭不痛不癢地捶了蘇季胸口兩下。
咳咳！
旁邊臉色陰沉的老婆婆，不合時宜地咳嗽起來。
褒姒憑藉女人的直覺，感到這老婆婆明顯是故意在這種時候咳嗽，問道：“那個皺巴巴的老太婆是誰？爲(wèi)什麼總盯著你看？”
“你猜是爲(wèi)什麼？”蘇季反問道。
褒姒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欠了她很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