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終曲

孩子們接連長大，康熙爺起先還能挨著個兒的叫出孩子們的名字，可漸漸的，弘字輩的孩子們排完，該是永字輩了，康熙爺可是徹底分不清誰是誰了。

康熙爺精明瞭一輩子了，可才過了八十大壽，卻是越來越糊塗，他一開始是叫不出孩子們的名字，後來弘曆來給皇瑪法請安，康熙爺卻將他認成了四爺去。

纔不過一年的功夫，康熙爺便幾乎認不出人了，唯獨認得玉琭，認得樑九功，後來樑九功沒了，便只認得玉琭一人了。

下頭的皇子皇孫們沒有一個不傷心的，玉琭心頭自然也難過至極，可都這般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

她和玄燁相伴六十年了，年輕時甜蜜過也置氣過，什麼大風大浪也都經歷過，一年一年相伴看著對方老去，已經比旁人幸運太多太多。

許也是老了，玉琭近來也時常夢到舊人，夢見愛護她的孝莊皇太后，夢見同她親如姐妹的佟佳氏，還有害過她，但後來又不是太壞的一些人。

康熙爺的後宮裡剩下的女眷不多了，定妃去歲一場病就沒了，通妃身子弱，走得比她還早些，惠妃榮妃也垂垂老矣，玉琭身邊也不過是端妃陪著，然她這二年身子也時好時壞，說不得哪一日、、、、

想到這兒玉琭不由得輕笑，也說不得自己便走到端妃前頭了。

然就這樣陪著康熙爺度過餘下望得到頭的日子，也不知是幾時，康熙爺沒倒下，反而是玉琭大病了一場，瞧著是要不成了。

玉琭整日睡著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不曉得自己哪裡不舒服，無非是覺得有些累罷了，倒也不算難捱。

整日做夢的時候多了，難免有些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

有一日她醒來叫了爸爸媽媽，還當自己是個二十出頭還在爸媽庇佑下長不大的孩子，可一睜眼，她看見了自己的孩子們孫子們。

不知怎的，玉琭就忍不住哭了。

也不知自己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還是想回去做父母的小女兒。 康熙爺一反常態，精神好得像是年輕了五十歲，還像是從前一般在她夢魘驚醒時，挨著她坐在榻沿上，用雙臂緊緊攬著她，輕輕拍撫著她。

“玉琭，不怕不怕，我在這兒呢，不管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我陪著你去找爸爸媽媽。”

許是夢話說得太多，玉琭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終於被康熙爺知道了。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他們相伴了六十多年，從來不嫌多，還想著下輩子。

這輩子便是老天賜來的姻緣，那下輩子是不是也能有機會跨越時空找到彼此？

“這輩子是老天爺將你送到了我的身邊，下輩子該我追著你跑了。”

玉琭忍不住笑，心說康熙爺老胳膊老腿的還跑得動嗎？

沒有人回答她，可她就是覺得，無論再見面彼此是什麼年紀，什麼樣子，只一眼就能認出彼此來吧。

玉琭與康熙爺十指交扣，輕輕的睡去了。

這一次康熙爺沒叫孩子們守在跟前兒，他小心翼翼將玉琭放平，和玉琭躺在了一起。

就像每一個就寢的夜晚，也像是每一個黎明清醒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