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大家就知道就快到雲南了,這已經接近版圖的南端了,衆人皆十分高興,終於到了傳說中刺客藏身的南方。細細聽說之後就更加高興,因爲這也意味著就快到家了,雖然自己此刻公務在身不一定能回家,但能不能回家是一回事兒,離這片土地近了心裡覺著親切了又是一回事兒。
因爲這次行動比較隱秘,所以一路上都沒有和官府打什麼交道,省得又麻煩了誰驚動了誰,或者又輕易走漏了什麼風聲。所以,即使到了雲南也不一定不會去提督府的,但細細心裡還是很高興,只要是到了雲南,就像到了家一樣!
可是她也很擔心,段小山是真的回雲南了嗎?他會不會就在提督府呢?通緝令到處都貼著,雖然沒有畫像,可有些蛛絲馬跡經不起推敲的呀,也許康熙和四阿哥對於刺客都心有指向了,只是拿不準?自己此行被安排其中是不是要考驗自己什麼?他會不會被發現?
其實細細真的多慮了。一則康熙根本不知道段小山這個人,哪裡會知道他和細細有什麼瓜葛?二則四阿哥不會去想這個偶爾來四府找細細的段公子,會和刺客有什麼聯繫,況且他似乎很喜歡細細,不會讓她在宮裡做不了人的。細細這麼想,完全是因爲心裡有小鬼。
衆人又行了一日,天上的雲彩越來越好看,時時刻刻都變化萬千,時而象這個時而象那個,讓人只單單看著雲的變化便可以打發路途的煩寂。但眼瞅著那雲卻越來越濃地堆在了一起,看上去好像聚集了很多水汽,時時刻刻都可以擰出水來。不多時辰,果然就下起雨來,這大山之間本就比中原清涼許多,這雨水降下來,空氣一下子竟還顯得有些寒涼。
隨行的行李中倒是帶有雨傘的,但一是衆人都沒有經驗也沒有準備,沒想到好好的天會下起雨來;二是這雨來的甚是突然而且下得十分急,不過是轉瞬之間,豆大的雨點就澆了下來,誰都來不及隨手把傘拿在手上。於是侍衛們趕緊護著騎在馬背上的四阿哥往馬車上奔,先到馬車裡躲雨是真。
急匆匆地登上馬車,那馬卻好像受了什麼驚嚇在雨中狂奔起來!
趕車人怎麼拉也拉不住。馬車在山路上沒有方向地狂奔,趕車人嚇壞了,馬車廂裡也顛簸得很厲害,東西不斷掉落,人也亂作一團,大家都死死拉住可以抓的任何東西。
馬兒應該是受驚了。馬車沒方向的狂奔,已經無法把控,拉車的脫繮的馬在崎嶇的山路上胡亂狂奔,很快馬車偏離了驛路,從山路上滾落下去!
馬車終於停下來,一切都靜默了。
也不知是多久的時間,細細只覺得身上陣陣寒意,吃力地睜開眼睛。她的衣服已經溼透了,頭髮散亂地黏在臉上,雨卻還在下。原來他們的馬車從驛路上摔了下來,所幸的是隻是摔到一個旁邊不太深的小山谷裡,這山谷裡有草地和雜花,以及落葉,就像谷底一層天然的墊子托住了一切,所以沒有任何人受傷。只是因爲馬車滾落時的撞擊,使得衆人都在滾落的瞬間昏了過去。
細細和春兒、秋兒所坐的馬車本來是在那輛失控的馬車之前的,被那輛馬車衝撞之後也掉了下來,不過相比而言,可能比那輛馬車的撞擊之力要小些,而且馬車裡的行李中服飾啊這些軟的東西比較多,所以實際上昏迷的時間並不長。細細覺得的又冷又長,是她的心理感覺。
“四阿哥呢?”細細醒了之後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她叫醒靠在車軸子邊的春兒,和昏躺在地上的秋兒,趕緊去尋覓別的人。在草叢裡找到了兩個侍衛,可還是不見四阿哥,她心裡著急地想:“還有另一個侍衛,應該和四阿哥在一起吧?老天保佑,他千萬不要有什麼。”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擔心見不到四阿哥。
終於,在一個灌木叢邊上,細細晃眼見到了像是四阿哥的袍子的一角!可是,待她走進,卻只看到另一個侍衛趴在地上,四阿哥人呢?
細細心裡“咯噔”地涼了。
心裡一陣惶恐,細細三步並作兩步地跑近侍衛,把那侍衛推醒才發現:這個侍衛把四阿哥緊緊護在懷裡!想來是馬車摔落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要保護好皇阿哥,於是做了這個動作吧?就像地震時那些護住自己孩子的母親一樣。侍衛身形十分高大,所以既是趴著,便看不到四阿哥,實則四阿哥此刻被他孩子一般護在懷裡,根本毫髮無損,只是也被巨大的撞擊撞暈了。
老天真好!
那個侍衛被夥伴拉了起來,他懷裡的四阿哥也醒了過來。看到四阿哥的一瞬間,細細忽然只覺得眼淚奪眶而出,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老天保佑,他還活著!儘管臉色蒼白,髮辮上滴著水,可是沒有想象中的滿身血污!
這一瞬間的鬆弛和激動,細細突然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其實撞擊後的暈倒和雨水的淋溼,早已經讓身體本不能受寒的細細精力憔悴了,剛纔只是尋找四阿哥的意念一直在支撐她而已!見到四阿哥無恙,自然就支撐不住了。
“細細!”剛剛醒轉過來的四阿哥眼見細細突然倒了下去,一個激靈跳了起來,衝過來抱起細細:“你怎麼了?快醒醒!醒醒!”轉頭衝侍衛和宮女大聲說:“別都呆著了!還有沒有哪一輛馬車可以躺一下,避避這大雨?!”
以前都知道四阿哥對人嚴厲,但這一路上大家並沒有太多感受,只覺得四阿哥只是性格寡淡一些,對人對事的要求嚴格一些,並不隨意罵誰。但此番隨著他的怒吼,才真正領略倒了他的暴躁的一面。
四阿哥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在乎一個生命,害怕她真的就消失了,再看不到她的笑,聽不到她的聲音。這時他抱起細細,對著衆人大吼,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著急。----其實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想到,就像我們經常做的一些事兒,呼吸,睡意,都不是想好了才做的,是做了都想不起來的。
四阿哥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他並沒有意識到,一切似乎理所當然。
細細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從身下一搖一晃的顛簸裡,她知道自己應該是回到在馬車上了。身下這墊子也真軟真舒服,好像回到現代的大牀一樣,這一覺睡得真舒服,春兒和秋兒還真是用心,剛纔掉到山坡下了,她們定是怕自己不舒服所以給自己特意加的軟墊吧?
“細細,你醒了?”正想著,身下的墊子動了一下,一個聲音隨著傳到耳邊,嚇了細細一跳!
定神轉過身一看,這哪是什麼軟墊?是四阿哥靠在馬車墊子上,自己又坐在四阿哥身上,難怪會這麼軟!細細驚得“蹭!”地跳到地上,忙說:“給四爺請安!細細剛纔昏厥過去,纔沒有選擇地睡在了這裡,還望四爺不要怪罪!”
“你醒了就好。”四阿哥笑道,笑著看了跳到地上站著的細細一眼,說:“看你急的,我又不是妖怪。”
細細也笑起來。
“多謝四爺,細細沒事兒了,這就跟春兒回去了。”細細說,拉了春兒便要行跪安禮,要回到自己的馬車去。
“呵呵,該走的是我們。”四阿哥笑道,身邊的侍衛趕緊說:“是!四爺!格格您醒了就好,您好好休息,小的這就送阿哥回去!”細細的身份雖說是宮女,但出來以後大家都是按照她在家時的稱呼來叫,表示一種尊重,也好在外人面前掩飾一些東西。
“回去?”細細愣了一下,難道這裡是自己和春兒秋兒坐的馬車?四阿哥是訪客來著?可是瞅著這四下裡的擺設,跟原來不一樣啊……
“奴婢們恭送四爺。”春兒領頭說,細細也趕緊行禮。等四阿哥他們走遠一些,春兒笑道:“姐姐,我們原來坐的那馬車已經在掉下山崖的時候摔壞了,現在這馬車是後來重新置辦的。姐姐此時是坐在我們自己的車上,只不過馬車的樣式不一樣了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自己以爲不過是昏迷了片刻,竟然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兒?
“春兒,看這樣子,你們都辦了這麼多事兒了,我……我是不是昏迷了很長時間?”細細問。
“是啊,姐姐昏迷了一天一夜,把我們急壞了,大家都沒有再往前趕路了,只是慢慢地走走停停的。還有……您大概也瞧出來了,四爺也急壞了,”春兒和秋兒相視一笑,“他一直抱著姐姐,都不讓我們抱一下。好像怕我們抱不好,如果馬車顛了,就會不小心把姐姐摔到碰到哪兒一樣。”
秋兒也一唱一和地說:“我看他的樣子啊,都不知道手會發麻的。”
春兒說:“呵呵,我看他抱人笨手笨腳的,以前連小阿哥都沒有好好抱過吧?”
秋兒說:“我看也是的,敢情我們姐姐這事兒可真是難得。”
春兒笑道:“是難得!秋兒,你看出來沒有?”
秋兒說:“看出什麼?”
春兒說:“你可真是笨啊!虧你還當了半年的宮女,連對主子的察言觀色都沒學到一點兒!你就沒看出來主子喜歡我們姐姐?”
秋兒笑道:“呵呵,呵呵!這個我瞧出來啦!”
春兒說:“還好你還能瞧出這個明顯的事兒來!秋兒,我估摸著,這回回去之後啊,主子就會想辦法把姐姐接到府裡去,呵呵,咱們啊,就算攀了高枝兒了!”
聽她們這麼說,細細心裡有些驚訝,雖然自己對於和四阿哥之間的一些暗涌早有隱隱覺察,但這事兒讓別人這樣說起,還真是有些難堪。所以細細本來不想插話,只想自己不說的話,她們也便減了興致,不再說下去。沒想聽她們越說越高興,最後細細都被她們安排好結局了。看來真是自己平日對她們太隨和了,小丫頭都敢於當著自己說這些話,自己都害羞了她們也不會害羞。
於是細細趕緊擺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沉著臉說:“瞧瞧,瞧瞧,你們倆這都在說什麼呢?小心掌嘴!都給我閉嘴!”
“是是是!姐姐別嚇我們!”春兒擺著手說。
“什麼叫嚇你們?是不是我平日裡對你們太好了?忘了宮裡的規矩嗎?亂嚼舌頭是什麼下場?”細細繃著臉說。本來她對自己和四阿哥之間隱隱約約的感情就有些無從判斷,有些意亂情迷,此刻別人再來指指點點,不由得心裡的煩亂轉爲了對小丫頭的生氣。
這繃著臉,一方面是管教一下這兩個多嘴的小宮女,免得回去之後真的亂嚼舌頭。宮裡的事兒完全可以黑說成白,更別提有捕風捉影的機會了;另一方面,是因爲她心裡真的很亂,只得以這樣冷漠的表情來掩飾。自己對四阿哥有一種特別的情緒,而四阿哥喜歡自己,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對待一份意想不到的感情突然來臨,她有些亂了陣腳。
按理來說,被皇阿哥喜歡上,確實也算得一件“攀了高枝兒”的好事情,很多人心裡竊喜還不夠呢。可是細細是穿越來的,她知道四阿哥會當皇帝,而她自己還有反清復明的尷尬身份,她雖然知道這個身份不會影響四阿哥,但也不想和歷史有任何的瓜葛,只想悄悄淡淡地過好日子。再說了,皇宮也不是她喜歡的地方,如果真的要嫁給四阿哥,那不是一輩子都離不開皇宮了?四阿哥的後宮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又算是什麼呢?
再說,穿越以後的身份讓她很爲難。
她是半滿半漢的格格,是康熙面前備受喜愛的宮女,可是卻暗地裡有著反清復明組織裡的執事身份;她每天盡心伺候的皇帝,也就是自己這個組織要刺殺的人;她終於在日日相處中改變原來的陳見而有了好感的四阿哥,最終是要成爲歷史上的皇帝,那也許就是自己這個組織下一個刺殺的對象。
她......不想面對。
可是,自己好像,好像真的挺喜歡他的。沒有譁衆的表白,卻有不言不語的堅定……好像,正好可以推開心裡的門。
我這種女漢子,像風一樣的女紙,怎麼會不聲不響地喜歡上不聲不響的雍正呢……想到這裡,又突然想到雍正皇帝之死有一種說法是遇刺身亡,細細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聽說刺客還是個女的,那……和自己沒有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