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會放懸門,而懸門之後,足有五千軍馬等待圍殺,“副將”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夏侯國棟的神色陰晴不定,卻也慢慢放開了緊握的手。
陛下……
實在對不住,誘你入陷,非我所願……
只是自己一家老小的命,終究要緊些……
秦心顏也鬆了口氣,到目前爲(wèi)止,都無任何異常,看來自己真的是多慮了。
一轉(zhuǎn)目間,突然發(fā)現(xiàn)上官安奇不在身邊,秦心顏微怔了怔,回頭去找他。
目光流轉(zhuǎn)間,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前方內(nèi)城的城門門軸處一點異物,秦心顏一眼掃過沒有在意,繼續(xù)回首。
紅色?
紅色的碎肉?
門軸上……
秦心顏腦中光影一閃,突然覺得有點不對,霍然扭頭。
大喝一聲:“退!”
淡黃身影一閃,秦心顏那聲大喝一出口,秦?zé)o釋立即反應(yīng)過來,左手一挽秦心顏,右手一拉劉城昱,飛身便退。
與此同時,另一聲大叫響起:“放!”
身後的影子一黯,不知何時,那懸門已經(jīng)放下一小半,如一道黑色幕布,自幾人背後飛速降落。
“放箭!”
城門內(nèi),城頭上,街道旁,屋頂上,突然閃出無數(shù)黃黑二色衣甲的士兵,足有數(shù)千之衆(zhòng),齊齊彎弓搭箭,嗡的一聲箭落如飛蝗,又似突然飛來了朵深青色的密雲(yún),帶著無數(shù)殺機射向城門洞中後有懸門,前有亂箭的幾人。
秦?zé)o釋大喝一聲,伸手抓起夏侯國棟,橫著一檔在三人面前,夏侯國棟立即被射成刺蝟,秦?zé)o釋將他當(dāng)成人棍,霍霍一陣飛舞,將箭全數(shù)盪開。
只這麼緩得一緩,懸門已落大半,已經(jīng)不夠秦?zé)o釋那樣的身高直立穿越。
秦心顏立即伸手去推他,秦?zé)o釋一把抓住她的手,卻是用力橫臂一甩,生生將秦心顏給扔出懸門。
秦心顏倒飛而出,腳尖在城牆側(cè)一勾,立即就要蕩回來再救秦?zé)o釋。
只這麼一出一回,懸門已落四分之三。
尹夏晟搶過來,掌中鐵錘一陣飛舞,擋在了秦?zé)o釋的面前,大喝:“陛下出去!”
劉城昱扯過夏侯國棟的屍體一陣猛舞,血花飛濺中,他再次一拽秦?zé)o釋,一腳將他橫著踢出。
巧巧的從只剩五分之一的懸門空隙底側(cè)穿過,正撞上搶上來想回來救人的秦心顏,將她的身形撞得歪了一歪。
兩人砰然相撞裡,秦心顏眼前黑了一黑,看向在懸門內(nèi)的劉城昱,心底大叫:“來不及了!”
懸門即將關(guān)閉。
秦心顏於百忙之中擡眼一瞥,發(fā)現(xiàn)懸門的機關(guān)不在自己那面,而在內(nèi)側(cè),想要從這裡卡住機關(guān)、使之停止下降,不可能的。
秦心顏傾身衝前,看見劉城昱的馬已被射倒,他的身子被懸門遮住,看不見全身,只見他那一雙銀白色的靴子飛快的騰挪跳躍,越離越遠(yuǎn)。
他一個人,而城內(nèi),足有數(shù)十萬大軍……
秦心顏手指冰涼,心在此刻,似乎都要停止跳動。
不,不能!
城昱不能出事,劉伯伯的笑臉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前,秦心顏一咬牙,唰的一下縱身而起,在懸門還剩最後半米高度時貼地飛掠而過,堪堪落於城門內(nèi)。
落地就是一個翻滾,滾到被射死的馬後,借馬身遮掩自己的身形,大叫:“城昱,劉城昱!”
沒人應(yīng)答。
秦心顏的眼前又是一黑,耳中突然什麼聲音都聽不見,連身後一聲巨響,都只是隱約聽聞,漫天箭雨裡,她只是心底冰冷的想……
難道……
真的要有人犧牲……
頭頂風(fēng)聲呼嘯,無數(shù)飛箭擦過頭皮掠過,繼而擦過身後的門,閃起一溜又一溜的火花,有一枚箭,更是特別的低,捲起了她的頭髮,帶走她一縷黑髮,險些傷到她頭皮,她竟然也不想去躲閃,只是覺得萬分疲倦。
卻突然感覺到身側(cè)風(fēng)聲流動,熟悉的柏葉和松針的氣味卷近,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然而有力的抓住她的手臂,熟悉的語聲響起,“你瘋了,秦心顏,你回來幹嘛?”
秦心顏霍然睜開眼,看見劉城昱正在身側(cè),不禁目光大亮,卻立即怒道:“剛纔叫你,你幹啥不應(yīng)?”
劉城昱道:“我剛纔一直用夏侯的屍體檔箭,結(jié)果他的屍體被射穿,內(nèi)臟全部出來了,瀉到我身上,你喊我的時候,我正噁心得要吐,又沒想到你居然還回來,險些岔了氣,哪裡還答得出話來。”
說完一瞪秦心顏,“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你跑回來幹什麼?你不知道這是死地麼!”
“那你不知道,這是死地麼?”秦心顏捂著鼻子皺眉很嫌棄的看著他一身的淋漓污髒,神情中卻透出點塵埃落定的欣喜,“你死了,我爹肯定打死我,那我虧大發(fā)了?!?
“真想不到,你居然會說這麼孩子氣的話,”劉城昱哭笑不得,爲(wèi)她揮開連綿不絕的箭雨,“如果咱兩都折於此地,就剩陛下一人在外面,萬曆必敗,武陟跟中洋,又怎麼可能放過西樑百姓?到時候,咱們兩個,真的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你素來大局爲(wèi)重,怎麼會如此衝動?”
“我知道應(yīng)當(dāng)以大局爲(wèi)重,但是城昱,”秦心顏微微一笑,“要我任你一人留下來面對數(shù)十萬武陟與中洋的聯(lián)軍,要我看著你走上死路,我,我做不到。你是我珍視的朋友,我想,如果剛纔的位置調(diào)換,你應(yīng)該也會不顧一切的來救我的,對吧。”
劉城昱突然不說話了,他抿著脣,目光閃閃亮的看著秦心顏,是啊,我會來,因爲(wèi)我愛你入骨,而你現(xiàn)在來,卻是爲(wèi)了什麼呢?
秦心顏一劍拍開一枝險些射到他眼睛的箭,又好氣又好笑的道:“喂,劉城昱,你是不是傻了?什麼地方、什麼時辰了?由得你發(fā)呆?”
“讓我發(fā)呆一刻,就一刻……”劉城昱突然深深嘆息一聲,呢喃道:“心顏,雖然我不願意你回來,可是我又好自私的那麼歡喜,看到你爲(wèi)我不顧一切,縱使我知道,
你的來意,不過是不希望我死?!?
秦心顏看著他,認(rèn)真而鄭重的道:“城昱,我不說別的虛的,不管是你還是安奇,在我心裡,都很重要。所以,不要爲(wèi)了一點小情小愛而忘記了正事,現(xiàn)在都什麼時辰了,趕緊死拼吧?!?
眼光落到遠(yuǎn)處隱約飄飛而來的人影,秦心顏露出一絲憂色,此番回來,只怕難逃生機,就算後面的大軍馬上衝破懸門,可賀蘭宸呢?賀蘭宸是不會給他們留下活命的機會的。
青光長劍橫拍豎點,漫天裡都是星棱閃耀,將那些強勁飛箭一一擊飛,劉城昱突然笑道:“喂,誰說我們要死拼了?”
“嗄?”秦心顏一愣。
劉城昱的目光向身後懸門溜了一溜,示意秦心顏去看。
秦心顏這纔看見,身後懸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誰極其精準(zhǔn)的卡住了一塊巨石,沒有徹底合攏,還留了可以供人貼地而過的縫隙,想必是先前故意落到後面的安奇,在關(guān)鍵的時刻趕了上來,擲了這塊救命石頭。
秦心顏心中大喜,她和劉城昱示意了幾句,隨即一伸手,從身前那個倒黴的被射死的“副將”的腰間抽下他的長鞭,又從頭髮裡取出黑絲,一根根連接好,擡頭看了看懸門頂,道:“來,踢馬屍!”
劉城昱一擡腳,“呼”的一聲,將一具巨大的馬屍給踢了起來,直飛到城門半空。
秦心顏立即一個翻滾,縮到馬屍的背後,手中黑絲長鞭一甩,“啪”的一聲,搭上頭頂高大的懸門閘口,低喝:“再來!”
劉城昱再次一踢,這回這具馬屍被踢得更高更遠(yuǎn)了點,秦心顏一踩先前那具馬屍,半空中翻滾道第二具馬屍之後,借馬屍遮掩,再飛出一條黑絲,搭上先前那條長鞭,伸手一拉。
軋軋連響,一邊閘門被拉動,懸門動了動。
此時第一具馬屍方纔落下,第二具馬屍將落未落,劉城昱已將第三具馬屍踢起,恰恰遮住秦心顏將要暴露的身形。
秦心顏再次一拉,另一邊的閘門也被拉開,懸門開始緩緩上移。
第三具馬屍落下,而第四具馬屍也到了,馬屍在半空中此起彼伏翻滾的煞是奇妙,有些弓箭手竟然看怔住,呆呆的停了手。
後方,卻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輕笑在後,電光在前。
一道淡金色身影,明明剛纔還在很遠(yuǎn)的地方好像一個小點,轉(zhuǎn)眼間就立在了城門前一方屋檐,衣袂飛舞,微笑下觀城門洞裡的奇妙場景。
他彷彿只是揚了揚手,掌間便射出淡金淺碧的華光,如一道月光從蒼穹遠(yuǎn)處射來,華麗亮烈,不容人躲閃退避。
那光行至中途,忽分兩道,一射扯住閘門的長鞭,一射那遮住秦心顏身形的馬。
賀蘭宸已至。
“啪噠”一聲,長鞭瞬間就不見了,不是斷裂,是不見了,彷彿浮塵般,瞬間消散在空氣裡。
秦心顏立即撒手,一個筋斗翻了回去,拽著劉城昱,也不管懸門未來得及全部拉起,蹭蹭蹭的爬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