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月明星稀,大夫人和夜離曲一起坐在庭院裡,身邊只是放著一個小小的火爐,那銅爐中的炭火,忽閃忽閃的,發出微弱的光芒,在冷空氣的浸泡下,這爲一點額一點光亮,已經變得聊勝於無。
“老爺,您說,靜兒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大夫人紅腫著一雙眼睛,不知道哭過了多少次,聲音,也已經變得沙啞,聽不出原本溫婉賢淑的味道了。
而丞相夜離曲,則是死死的盯著火爐裡的亮光,沒有半點言語,楚傲天,他的好女婿,他夜離曲一世英名,這一次,可真是站錯了隊,竟然認了這麼一個白眼狼,實在是家門不幸!
“老爺,你說,靜兒,靜兒該怎麼辦纔好啊!“
大夫人想著想著,又哭出了聲音。宮變之後,楚傲天不僅將夜靜音囚禁了起來,還以虐待庶女,管教不嚴的罪名,責罰也丞相和大夫人,一起在院子裡下跪,爲夜凌兒祈福。
這個祈福,一跪,就跪了三天,其中除了日常的休息以外,尋常的時間都要跪在這裡,還派來了專門的人守護。
即使是這樣了,大夫人還在擔心,她的寶貝女兒,夜靜音,在宮裡過著設麼樣的生活。
大夫人許柔,一輩子的風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家門顯赫,又嫁給了夜離曲,當初便是覺得,自己會一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沒有想到,到了晚年,竟然會遭受如此屈辱。
而夜離曲一直沉默並沒有說什麼,任由大夫人吵鬧,直到現在,他卻再也忍受不了,一下子爆發出來。
“都是你教養的好女兒,給我選了個好女婿,你們,還要怎麼樣!“
夜離曲的話一出口,大夫人傻傻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老爺,您在說什麼,靜兒,靜兒可是咱們的額女兒啊……“
大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夜離曲打斷:“凌兒也是咱們的女兒!你難道到現在,都沒有認識到,錯在哪裡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可以買,不管多少錢,夜離曲都會買!
但是,並沒有。
這些天,天寒地凍的,夜離曲跪在這裡,心中浮現的,卻是秦宛若那張和煦的笑臉,讓他在想象中,都是如沐春風。
還有夜凌兒,那,可是秦宛若留給他的女兒啊!可是,他卻是那般的對待,從小到大都沒有給過半分的關心,任由大夫人和夜靜音欺負她,自己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來不會爲她說話。
夜靜音想要做太子妃,大夫人吹吹枕頭風,自己便鬼迷了心竅,讓那個蠢笨的額丫頭進宮去了。
大夫人想要將夜凌兒趕盡殺絕,他覺得,反正夜凌兒現在已經是不要的女兒了,就算是殺了,又有何妨?只要不影響前途就行。
而就算是大夫人想出了那麼狠毒的招數,他都不曾阻止過,因爲他將夜家的一切,全部系在了夜靜音一人的身上,夜家的榮辱,夜家的門楣了,都在仰仗著夜靜音一人,就是因爲這樣,他才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一次又一次的放任。
楚傲天爲什麼會懲罰自己,夜離曲心裡明白,這是在懲罰他,答應過楚傲天的事情沒有做到。
上一次的事情,楚傲天一定恨死他了吧!
夜離曲想得很對楚傲天正是在得知了夜離曲反悔,爲了夜靜音的幸福,拒絕將夜凌兒嫁給他做側妃的時候,便開始收集夜離曲的證據,從哪個時候開始,楚傲天便打算著今天了。
而這件事,全部都是大夫人在後面搗鬼啊!夜離曲想起來,可真是悔不當初,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然而,大夫人竟然還不明白,還一心的在擔心夜靜音那個蠢貨該怎麼辦,實在是,愚不可及。
夜離曲已經聞到了改朝換代的氣味了,要是當初,他沒有聽大夫人的話,將夜凌兒送到那個什麼鬼破庵堂去,好好的在家裡看著,等到楚傲天來要人的時候,蓋上大紅蓋頭,嫁給他,那麼這一切該是多麼的美好?
他現在,便會被楚傲天尊敬,便會成爲風風光光的國丈。
可是現在,不僅做不了國丈,老夫老妻的,二人竟然在自己的家中,遭受這樣的恥辱,實在是,悔不當初。
夜
靜音穿著單薄的衣衫,獨自縮在一張冰冷的牀上,她爬起來,將屋子裡能夠關好的東西全部關上,卻還是抵抗不住刺骨的寒冷,那冷意就如同一隻一隻的螞蝗一般,狠狠的鑽進她的身體,讓人無法忍受。
“有沒有人?來個人,給本姑娘蓋一牀被子!“
她大聲的叫喊,卻依然沒有人搭理,現在,夜靜音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家裡背景雄厚,自己也深受寵愛的太子妃了。
她現在,只是一個棄婦,一個誰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棄婦而已。
而遠處的勤政殿裡,楚灝雲身上蓋著團團錦繡的被子,卻不再是熟悉的明黃色龍紋,這對於他來說,有些陌生,但是起碼,周身是溫暖的。
楚灝雲回想著前半夜,那個小姑娘,叫做夜凌兒,心中有一絲希望燃起。
剛纔寫手諭的時候,其實他做了一些手腳,如果她真的成功,將手諭帶到,李緣起一定看的懂。
原本,楚灝雲以爲自己還很年輕,認爲自己還是寶刀未老,卻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那個他經常打罵,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竟然一下子就長大了。
這樣的成長,讓他覺得措手不及,他記得,有一次,楚傲天的在學堂裡受到了先生的表揚,他便去查看,很高興,親自教了他一堂課,教的,正是成者爲王,敗者爲寇。
而現在,他將這個學得很好,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不放手呢?
夜是那麼的寂靜,楚灝雲靜靜的躺在牀上,想著這些年的種種,只覺得,就像一場笑話一樣。他的江山,現在竟然是完全寄託在一個女子的身上。
直到這一刻,他纔開始覺得,剛剛那女子的出現,是如此的突兀蹊蹺,而作爲一個叱吒風雲的帝王,楚灝雲也爲自己感到悲哀。
他被他的親生兒子關在這個地方,隨便見到哪一個人,都像是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竟然完全不用來人的用意。
而那小姑娘說的話,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與其將楚家的江山留給旁人,不如正正經經的傳給楚傲天,至少,保住了血脈正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