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濃霧退散,清晰的視線下,一道瘦弱纖細(xì)的身影映入眼裡,神情有些著急和憔悴,那雙晶亮的眼睛望見自己後,猛的一縮,帶著驚慌和憤恨,只一瞬,便移開視線,看向地面。
現(xiàn)在就是看也不願看到自己了嗎?
宣毅視線定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眸光暗沉,冷若寒霜,周身散發(fā)著冰寒的氣息,嘴脣緊抿,不自覺的朝前跨出步子,伸出右手:“如溫,過來”
如溫在夜無因把他放下後,便看到了那清俊挺拔的背影,依舊是慣常的月白色衣衫,只是因爲(wèi)剛纔的一番苦鬥,肩膀幾處猩紅。
不願面對他,如溫低下頭,接著便聽到那人清冷的聲音叫他過去。
擡起頭,如溫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的呆住,宣毅額上的鮮血還在不停流著,沿著下巴不斷滴落,也許傷勢不像表象那麼恐怖,可是血流在臉上,總是看起來猙獰一些,可那人卻像沒有感覺一樣,只顧著朝他走來。
猶如那天一般,散發(fā)著讓人膽寒的戾氣一步步逼近,不給人任何餘地,如溫腦中閃過那些畫面,臉色一白,咬住下脣,不自覺的朝後退。
宣毅原本只是打算讓如溫離開夜無因身邊,可是看到夜無因卻突然把如溫朝身後一推,護(hù)在身後,彷彿保護(hù)著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煩躁強(qiáng)烈涌上心頭,身形一展,伸手就要抓過如溫。
夜無因一直在看著他,自然明瞭他的心思,不給他近身的機(jī)會,立刻迎身向前。
白衣和黑衣不斷交接再分開,彷彿黑夜和白晝的碰撞,氣流翻涌,兩人都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一時間,氣流如紛飛的雪花,漫天灑下。
眼看著兩人身形變換,在空中纏鬥著,如溫?fù)?dān)憂的望著,拳頭不自覺的握緊。
宣毅從額頭蔓延到下巴並不斷滴落的血以及那不要命的打法,如溫微皺眉頭。
宣毅和夜無因的功夫,未曾比試過,說不出誰上誰下,可是很明顯,兩人都是頂尖高手,這番打鬥,沒有刀光劍影,卻也揪人心神。
也許根本就是兩個男人之間不服輸?shù)谋若Y,明明最初來這裡的目的不是這個,絕對不該在這裡浪費(fèi)時間,可是兩人卻誰也不後退,凝結(jié)著全部心神,朝對方攻擊。
流螢駱威和那個老人也只得待在原地,看著兩人打鬥。
一時間,只有他們兩人不斷飄忽的身影以及一股股強(qiáng)勁的氣流奔涌著,別的一切都沒有人留意。
遠(yuǎn)處,地上草叢一陣晃動,猶如小動物跑過,悉索一下,就恢復(fù)了原樣。
緊接著,晃動又一下,並不斷朝他們這裡靠近。
如溫看著他們兩人,想開口勸阻幾句。忽然覺得身後有東西在靠近,轉(zhuǎn)過身子,卻是什麼也沒有,一隻鳥兒從遠(yuǎn)處飛過,劃破晴空。
回過頭,還沒來得及說出話,心頭狂跳,一陣青草的味道首先衝進(jìn)鼻中,一雙手從背後橫過來,猛的將他帶入懷裡,強(qiáng)勢的近乎霸道,骨頭都要被擠碎了一樣,如溫被狠狠的壓在胸膛,鼻頭撞的痠疼,眼淚不自覺的溢出眼眶。
體溫如火,結(jié)實(shí)的胸膛裡傳來的是同樣不穩(wěn)了的心跳聲,如溫只覺得被壓的快要喘不過氣,可是卻不敢掙動半分,腦袋如漿糊,早就停止了思考。
一陣暈眩,身子已經(jīng)離地,半空中行進(jìn)著,踩踏在樹木頂端,急速飛馳著,耳邊是呼呼掠過的風(fēng),被無限放大回響在耳邊。
一起一伏間,樹木像是彈簧一般,彈起自己和緊緊抱著自己的那人的身子,他從容的踏過每一棵脆弱的枝丫,輕鬆的抱著自己,輕靈敏捷的行進(jìn)在林中。
從頂端下來,穿過密集的樹叢,如溫聽到枝葉打在那人身側(cè)的聲音,彷彿在紙上書寫的硬筆,發(fā)出刷刷的聲音,淡淡流進(jìn)心底,一顆狂跳不止的心因爲(wèi)這聲音慢慢安定下來,平靜跳動。
終於止了腳步,聽著周圍水聲,小溪流嘩啦啦趟過,那人終於鬆開了緊按住自己的手臂,抓住他的雙肩,推開一步距離。
如溫因爲(wèi)一張臉被壓在胸前,呼吸不順,憋的通紅,大腦也因爲(wèi)缺氧而呈現(xiàn)短暫的空白,緩了一會,眨了幾下眼睛,望過去。
那重重疊疊的亭臺樓閣,那楊柳依依的清河園,那曾經(jīng)的人和物,鮮活的又重現(xiàn)在腦中。
眼前這張臉龐明明是自己從小照看到大的,明明還是那般模樣,明明沒有變樣,可是,卻讓如溫感覺到了恍惚,夢境一般,這還是慕楓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嗎。
想來這孩子正在長個頭的年紀(jì),分離這半年多,已經(jīng)比自己高了,曾經(jīng)稚嫩的輪廓已經(jīng)褪去,臉龐多了幾分凌厲,棱角開始分明,一雙眼睛,如燎原之火,明亮而銳利,活力源源不斷從中溢出。
帶著幾分以前不曾見過的成熟和陽剛,慕楓淡淡笑著,充滿了快樂和欣喜以及很多說不出的意味,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如溫。
如溫只是一顆心狂跳著,分辨不出別的,只有滿滿的驚喜充斥心間,讓他張嘴卻不能語。
就這麼看著慕楓,如溫似乎忽然從遠(yuǎn)處被拉回,臉上綻放了一個笑容,溫暖如春風(fēng),徐徐吹進(jìn)慕楓的心裡,暖暖的讓人薰醉不願清醒。
“哥哥”慕楓開口。
哥哥,一句咒語一樣的詞,綁縛住他這一生。
淚,忽然流出,如溫猛的一把抱住慕楓,緊緊抓住他的背部衣衫,指節(jié)突出,指尖凹進(jìn)肌肉,力道大的要把慕楓摧垮。
“慕楓”一聲帶著萬千情緒的聲音輕輕響起。
不是不心酸,不是不傷痛,不是不在乎的,可是在這些日子裡,作爲(wèi)哥哥,在弟弟仍舊無音訊的日子裡,是不能放縱自己傷痛的。
多少個暗夜驚醒,一幕幕閃現(xiàn),喘不過氣的傷痛,漫天的黑暗和孤寂襲上心頭,一遍又一遍挫著自己的骨肉。
可是,如今,這一切似乎可以結(jié)束了,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孩子已經(jīng)再度回到身邊了,褪去青澀褪去幼稚,長成了一個眉目俊朗的少年。
那些痛苦如退潮的海水,就這樣轉(zhuǎn)瞬間退了個乾淨(jìng),這一刻美好的讓人不敢置信,只能靠著彼此的碰觸來確認(rèn)不是在夢中。
“哥哥”慕楓推開如溫,看著不斷掉淚的哥哥笑的輕柔溫暖,脣角上揚(yáng)著,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美好更勝當(dāng)初。
慕楓一雙眼睛燦亮的不能逼視,舉起手,觸上如溫臉頰,一下下擦拭著仍舊不斷掉落的淚珠。
擦了又掉,掉了再接著擦,兩人之間彷彿只剩下這些動作。
直到兩隻眼睛快要哭腫,慕楓才嘆了口氣。
“哥哥,你什麼時候成我弟弟了,要我哄著。”帶著戲謔和無奈的強(qiáng)調(diào)。
如溫也不知道爲(wèi)何,明明那麼大的人了,可是卻越活越小,越活越脆弱了,看著慕楓,情不自禁的淚就洶涌而出,失而復(fù)得的感覺,把淚腺刺激的異常活躍。
兩世爲(wèi)人,最想要的不過也就是安穩(wěn)的同親人一起平靜生活,可是總是被無情的破壞,一次次的失去,讓如溫害怕極了那種被剝奪的感受,如今曾經(jīng)以爲(wèi)再也尋不回的東西卻完好無損,甚至更勝當(dāng)初的出現(xiàn)在了面前,激動,興奮,驚喜,種種心思,不停的撞擊著胸腔。
淚再也抑制不住。
一隻手遮在臉上,如溫眨著眼睛,把淚水壓下去。
眼睛鼻頭都因爲(wèi)哭泣而紅紅的,微微擡頭,眸子裡水霧還沒退散“慕楓~”
被弟弟笑話了,可是卻只有開心充斥心間,如溫伸出手拉住慕楓的手,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問起。
過的好不好?誰救了你?爲(wèi)何不去找我?傷都好了嗎?跟誰學(xué)了這一身絕頂?shù)妮p功?
太多太多的話想問,想說。
慕楓忽然伸出一隻手把如溫抱住,腳尖一點(diǎn),朝後退了一大段距離,兩眼晶亮,警惕的盯著前方。
如溫皺眉,不多會,樹枝沙沙的聲音傳來,不止一個人。
夜無因和宣毅。
夜無因一抹淡淡的笑意噙在嘴角,琥珀色的眼珠帶著幾分擔(dān)心望過來。
如溫知道剛剛他和宣毅在打鬥中自己被慕楓忽然帶過來,可能讓他擔(dān)心了,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安心,帶著幾分欣喜,晃了晃和慕楓握著的手,彷彿同他說,找到弟弟了。
夜無因站在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意直達(dá)眼底。
宣毅無言,靜立著,沒有同剛纔和以往一樣,霸道強(qiáng)硬的就要如溫過來,他只是暗淡的站在那裡,身影清晰又模糊,帶著莫名的惆悵和蕭索。
一雙眼睛,諸般心事,寂寥,悔恨,痛苦,掙扎。
如溫面對任何人都可以和顏悅色,可以以禮相待,唯獨(dú)對他,這個所謂的親哥哥,只有冷漠和排斥。
意識到這一點(diǎn),宣毅忽然覺得心下一股難言的苦澀涌上,讓他站在原地動也不能動,就連費(fèi)了很多心思破陣,專門前來尋找的柳慕楓就在眼前,他都提不起半分的力氣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