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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程諾如溫

番外程諾,如溫

程諾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

印象中牽著爸爸媽媽的手,走在夕陽西下的街道上只有那麼模糊的幾次,是夢還是記憶,也早已分不清楚。

他只是很喜歡父母在兩邊,中間牽著他,翹起身子,踮起腳尖,小小蕩個鞦韆,看著三人溫馨的倒影被斜斜拉長,媽媽笑罵著調(diào)皮,爸爸威嚴(yán)卻眼含笑意的看著不語,他咯咯兩聲稚嫩的笑聲。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卻又是那麼模糊。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總是在睡夢中會被刺耳尖銳的爭吵聲驚醒,伴隨著物品落地的聲音,他從門縫裡看到了紅了雙眼的父母用力的撕扯著,狠命的揭開對方的傷疤。完全忘記了還有一個幼小的他們愛情的見證的孩童也在這個屋檐下,完全忘記了曾經(jīng)的甜言蜜語,完全忘記了夕陽下的三人行。

第一次聽到的那個晚上,他顫抖著小小的身軀蜷縮在牀上,眼淚一顆顆的掉,在迷糊中睡著。

之後每隔三五天就會聽到一次。

在之後爸爸就不怎麼回家了。

在在之後媽媽看向他的眼睛裡也少了那份溺愛。

他試圖挽回,可是看向父母的那不耐煩的臉龐他怯懦著不敢開口,他還是個只有5歲的孩子,他不懂得該怎麼做。

父母離婚後,把他給了他外婆寄養(yǎng)著。

外婆住在一個小城鎮(zhèn),那個鎮(zhèn)小的從南走到北只用10幾分鐘,很多小路是青石板鋪成的一個個臺階,每個青石板之間會有些間隙,每次程諾總是會低著頭專門踩著那些間隙走,感受著小腳中間忽然凹下去的那份空,他總是想把那兒填滿。

外婆會給他唱戲曲哄著夜夜被驚醒的他再次沉睡,聽外婆說她小時候是個戲子,即使年紀(jì)大了,嗓子還是保留著幾分動聽,那個時候程諾並不能聽懂外婆唱的咿咿呀呀的戲曲,只是覺得那有些細細低低的如毛毛細雨般的嗓音讓他覺得安心,讓他不在噩夢纏繞。

他去上學(xué)了,他很怕有人會知道自己是爸爸媽媽不要的孩子,他在這個新學(xué)校裡膽戰(zhàn)心驚的縮在角落裡,把頭低到桌面,希望不要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

小鎮(zhèn)上的孩子不勢力不刁鑽,淳樸善良。

沒有人嘲笑他,沒有人欺負(fù)他,大家都找他玩,跟他一起跳房子,投沙包,打彈珠。

他一點點的從陰霾裡走出來。

外婆每個月退休金只有幾百塊,他父母給他的生活費外婆全部給他存了起來,說是等他上大學(xué)了在用,所以他們的生活並不富裕,並不能頓頓吃好的,並不能經(jīng)常穿新衣服,背新書包。但是他很開心,因爲(wèi)這裡有人讓他再次看到了那份溫馨,發(fā)自內(nèi)心的。

慢慢的,他不再每一步都踩上青石板中間的那個縫隙,他不再低著頭走路,他不再縮到教室的角落裡,他的那份空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再次找回。

在後來,他的心慢慢被填滿,因爲(wèi)只要他轉(zhuǎn)過身,看到的便是蕭蕭那陽光燦爛的笑臉。

蕭蕭是個很活潑很開朗的女孩子,從小生活就是一帆風(fēng)順,父母疼寵,看到她,自己便想讓這份幸福持續(xù)永遠,想好好保護,不讓它破碎,不讓他沾染一絲污濁。

他以爲(wèi)那就是衝上頂端的幸福,他以爲(wèi)那就是他可以爲(wèi)之奮鬥一生的一切

卻原來不是啊。

接到蕭蕭打來的電話後,他覺得喉嚨被堵住了,他拼命的如離了水的魚一樣掙扎著要呼吸,卻怎麼也吸不到肺裡,就生生卡住了。胸口炸裂一般的疼痛,他捏著手機的手骨節(jié)蒼白,顫抖著的手機彷彿不堪那沉重的擠壓,破碎一般。

哆嗦著嘴脣,一拳打在胸口,把裡面的東西擠出來,空氣再次進到肺裡。

空氣進到肺裡,可是他卻忽然覺得心裡又空了,低頭看了看地,這個大城市沒有青石板中間的縫隙可以讓他走啊,只有平整的瀝青路,怎麼辦?越來越空,空到整個人沒有重量,每一步都虛浮的再也踩不到地上。

忽然耳邊傳來咿咿呀呀的戲曲聲,腦中閃過外婆夜夜哄著他入睡的景象。他覺得身子重了些些,勉強踏出了幾步,卻更空更輕了,輕到整個人飛了起來,飄在半空中。

斜斜看過,原來一輛車把他撞飛了,怪不得。

也好,已經(jīng)不想再次感受那讓人不願生存下去的空落了。已經(jīng)夠了。

只是,對不起你,外婆,要你白髮送黑髮了。

程諾緩緩閉上了眼睛。

雨水滿臉。

如果有來生,只有一個小心願,做個平凡的小人物,得到平凡的小幸福。

再次醒來,驚訝,錯愕,竟然借屍還魂。

本想一睡不起,只因不願再次被背叛,再次被拋棄。

可看到那女子梨花帶雨的疼惜著他,恍若小時候還曾疼愛他的媽媽。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稚嫩的小手拍了拍女子,輕輕喊了一句“娘”

也許是上天可憐他,重新補償給他母親的愛吧。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娘和弟弟慕楓,全心全意的保護著這份親情。

也許前世的自己太小,太不懂事,所以不會挽回,不會守護。

現(xiàn)在他的心也許強大了一些吧,應(yīng)該可以保住自己想保住的。

所以他努力讀書,習(xí)武。

不讓年幼的弟弟和嬌弱的孃親受到傷害。

可是命運還是跟他過不去。

就在一切都看起來那麼美好的時候。

眼睛被弄瞎了,武功被廢了。

身子破敗的牀都下不了。

躺在牀上他在心裡不斷低喃,是誰?爲(wèi)什麼?

不想在被傷害,不想在被詆譭,不想在沒人疼沒人愛。

可是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不是真正的柳如溫,他不是真正的十一歲,所以他知道他是被人毒害。

可是爲(wèi)了什麼?

輕笑著,自己還是太渺小,總覺得強大了那麼一點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更強大了。

總在以爲(wèi)得到了幸福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又被剝奪了

原來再世爲(wèi)人還是要懲罰,還是要失去的嗎?

自己做錯了什麼。連死也不行,非要在來一輩子被傷害。

麻木了嗎?

不,還是有那麼一丁點的痛的

只是一點痛而已。這點痛無所謂的。

他不能被擊垮。

在這裡生存要遠遠比前世更復(fù)雜更艱辛。

他自己怎麼樣都行。可是他不能讓弟弟和娘受到這些傷害。

他們必須幸福,必須完好無損。

乖乖的吃藥,耐心的等待。

事出必有因。

於是。

三年後的一天,十四歲的他在深夜裡接到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聽其中一人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戶人家,男子祖上是做生意的,遍及南北,家境極是富裕,已經(jīng)傳了好幾輩,可是到了這一輩,只有一個兒子,而且偏偏這個兒子從來不願打理生意,對樂理詩詞倒是極其精通,被當(dāng)?shù)厝朔Q爲(wèi)才子,他叫宣漢浩。

不管是什麼文人聚會,詩詞切磋,古琴比賽他從來是一個不落的參加。他爹爹無論怎麼逼迫他學(xué)習(xí)經(jīng)商,他也是從來不聽,到最後沒辦法,他爹跟他定了一門親,想讓他生個孩子,乾脆培養(yǎng)孫子來繼承家業(yè)。那女子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溫婉賢淑,純良貌美。宣漢浩也沒反對,就這樣娶了親。女子倒也是可心人兒,琴棋書畫都也不錯,剛成親時,兩人經(jīng)常琴蕭合奏,甚是恩愛。成親後女子很快懷了孕,生了一個男孩叫宣毅。

不久宣漢浩的爹爹宣老爺子,竟悄悄叫人買了個女子來給他做妾,希望能生多幾個孫子。本來宣漢浩是不同意的,可是爹爹吹鬍子瞪眼的要他繼承家業(yè),並以禁止他出去參加那些文人聚會來威脅,他同意了。本也是,這樣的大戶人家不可避免的三妻四妾,宣漢浩不是個貪心之人,但也不是個堅定的長情之人。就這樣在宣毅三歲時他的爹爹宣漢浩娶了妾。

可是宣老爺子在出一趟生意時,得了一場大病,剛五十的年紀(jì)便去世了,留下了偌大的家業(yè),一個不願管理的兒子,和一個還是稚子的孫子。死時兩眼圓睜,是死不瞑目。

宣毅六歲時,家業(yè)已經(jīng)開始破敗,他的爹爹要把這些都賣掉,舉家遷移,繼續(xù)做個逍遙快活的文人,畢竟這些家業(yè)賣掉也足夠一大家子生活幾輩子的。他是怎麼也不願操心了。可是小小年紀(jì)的宣毅卻不同意,他說爺爺要他守著,這是宣家?guī)纵叺某晒荒軖仐墶?

也許是宣毅這個小小的孩子把那些管家和分鋪的老闆們鎮(zhèn)住了,覺得這個孩子是不平凡的,是可以信賴的。也許這裡是他們奮鬥了一輩子的地方,也不捨得,於是就在他們堅持不賣和宣漢浩非要賣掉的當(dāng)口,事情就這樣僵持住了。

一個夜晚,一場屠戮。

也許是商場上的仇家,也許是貪財之人。

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

宣毅親眼看著爹和娘死在刀下,娘拼盡最後的力氣抱住那些蒙面人呼喊著要他跑,他被砍了多少刀他不知道,他身後有多少人在追,他也不知道,只是拼命的跑著。他想到了二孃和二孃肚子裡剛剛懷上才一兩個月的弟弟或妹妹,不知道她跑出來沒。

最後身後聲音漸漸消失,他筋疲力盡倒在了一個廟門口。

被長明宮的人撿回去後,他狠命的習(xí)武,學(xué)習(xí)。

他在心裡發(fā)誓。

他要找到那些人報仇,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些年他一直在找當(dāng)年宣家的倖存者,可是寥寥無幾。

在二十歲那年他憑藉這些年建立的人脈找到了他的二孃。

二孃是在那個夜晚之後第二天進的柳家的門。

在絕空宮做了七夫人,並且在納進門之後的七個多月便生下了一個男孩,絕空宮宮主起名柳如溫。

七個月便產(chǎn)下的孩子。讓他想到了當(dāng)年的二孃已經(jīng)是懷孕兩個多月的了。

那個人故事說到這裡,壓低聲音撩起如溫額前碎髮,撫上他的眼睛

對他說“你不應(yīng)該露出鋒芒,柳之空讓你活著已經(jīng)是恩賜了,如果你還要那麼出色搶了他別的兒子的風(fēng)頭的話,他肯定不能容你。”

因爲(wèi)那個屠戮是絕空宮做的。

一夜的時間宣家所有家產(chǎn)都到了柳之空的手裡。

如溫笑了起來,一直笑,原來如此。

三年了,一直在等著這個解釋。

這個身體應(yīng)該不是柳之空的兒子吧。

那人給他吃了粒藥丸,是西北冰雪山上的冰凌花煉製的,吃下藥丸,如溫緩緩睜開了雙眼,漆黑的房間裡淡淡月光照著兩個身影。

三年的眼疾好了

原來那些進到絕空宮給他看病的大夫並不是不知道他的眼睛可以治好,只是那些大夫都是柳之空請來給他看病的。

那個人走到他面前說道“我是你哥哥—宣毅。”

他看向宣毅,房裡並沒有點燭火,看不清他的長相,只是感覺這個男人心思壓的很沉。

宣毅告訴他。有個方法可以恢復(fù)他的內(nèi)力和功夫,並大大提高。

不過這個藥只有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間,內(nèi)力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上升。

到最後的一個月,將達到頂峰。

到時將會鮮少有對手。

但這個並不是提高,是透支,把身體用不正常的方式利用到極點。

一年過去後,身體會徹底垮掉。

撐不過去就是死,撐過去身子也會大大損傷。

拿出那粒藥丸,宣毅放在手裡,看向他。

提出要求。要他繼續(xù)留在絕空宮幫他找出那個血玉珠。

不用他參與復(fù)仇,不用他做任何事,只要拿到血玉珠。

一年後送他,慕楓和七夫人一起平安離開這裡。

找一處城鎮(zhèn)生活。

也可以選擇不吃藥丸。

一年後還是可以放他和七夫人離開。

但是作爲(wèi)柳家的慕楓宣毅是不會放過的,註定要成爲(wèi)對手的。

如溫靜靜看著那個泛著光澤的白色藥丸。

我會保護你們的,慕楓,娘。我會讓你們平安的生活下去的。

所有的罪惡和痛苦由我來承受吧。

不管血緣不管別的,只有你們值得我這般守護。

如溫拿起藥丸吞下。

宣毅指了指他身邊的另一名男子。

示意這人以後就留在絕空宮附近由如溫來負(fù)責(zé)調(diào)動。

可以借用他們的力量來尋找。

那個血玉珠並不好找。毫無頭緒。只能悄然探訪。

要逼開絕空宮裡的耳目容易。但是要避開慕楓的“查房”不容易。

一年之期即將來到。

絕空宮在幾個月內(nèi)受到諸多打擊。

一切已經(jīng)到一觸即發(fā)的地步。

恨不得立刻找到,帶他們離開。

慕楓已經(jīng)長大了,宮裡有了什麼事都會叫上他。

他知道多留一天,慕楓就多一天危險。

還有一個多月。就滿一年了。

如溫把所有苦都吞下肚裡。

慕楓你在等一個月,哥哥就帶你和孃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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