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軟骨頭
何況受害者李明月悶頭不說話,他們能怎麼著?
說到底也只是不小心撞到,鬧大了是不是不太好?
說是出國留學,可他們除了辦簽證的時候根本沒見過其他外國人,拿不準不知道怎麼和老外打交道。
之前培訓時教了一些,但真到了面對面的時候就忘了個七七八八,而且一張嘴散裝英語就堵在嗓子眼裡,啥也說不出來。
外國男人明顯不屑於道歉,更無語的是他竟然抱怨李明月礙事。
這句話聲音不大,語速快,還帶了點俚語,鹿悠悠聽得明明白白,但也只有她聽明白了。
小老頭想上前交涉,結果啞了半場的李明月先開口了。
“張老師,我沒什麼事,不怪這位外國同志。”她咬牙站起身,明顯是要息事寧人的樣子。
小老頭表情嚴肅:“你真的沒事?”
他剛還在想,賠禮不需要,怎麼也要得一句抱歉吧,誰知受害者先退了。
李明月是真不想惹事,她記得這個外國男人的臉。
去使館簽證的時候這張臉在某間辦公室門口一閃而過,男人嘴角有顆痣,她不會認錯。
她還沒到美國,留學生涯還沒開始,她真的不想節外生枝。
這人也許是使館工作人員,萬一呢,萬一她一落地就被人送回來了呢?
她也知道大概率不會影響什麼,但未知的一切都讓人恐懼,她真的不敢冒險。
李明月甚至想先賠個不是,培訓會上再三強調的“不卑不亢”已經被擔心和畏懼擠到了邊邊角角。
她勉強朝那兩個外國人笑了笑,用非常生硬的英語說道:“不好意思,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已經有些同學表情不太對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沒骨氣。
不說話是不說話,但受害者倒過來道歉是不是過分了點?
他們轉頭看著帶隊老師,接下來該怎麼辦?
小老頭看著李明月很有些恨鐵不成鋼。
把背挺直啊,怕什麼,錯的又不是你!
還沒怎麼著呢,當事人先退讓了,他們再開口不就顯得不依不饒?
外國男人彷彿意料到了這種結局,撇了撇嘴,嗤笑一聲:“中國人就是低人一等。”
依然聲音不大,但聽得清清楚楚的鹿悠悠倏的擡頭,雙眼如匕直插男人的面門。
外國男人猛然一驚,立馬向這邊看來。
在一片灰濛濛的底色中,鹿悠悠的眼神猶如如長夜明燈,帶著撲面而來的銳利將他釘在原地。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請問你剛纔說了什麼?”
不在於鹿悠悠的英語有多流利,發音多麼BBC,而在於她帶著萬鈞之勢,逼得男人不得不與她對視,又在看不見的刀光劍影中落入下風。
“你想幹什麼?”男人下意識接了一句。
標準的胡攪蠻纏式開頭,標準的逃避責任的徵兆。
在鹿悠悠開口的時候同學們就已經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不到站出來說話的會是“高嶺之花”鹿悠悠。
更想不到她會如此強勢,剛剛那幾步走的簡直了,氣場兩米八!
李明月也傻眼了,她腦子裡早就排演過了後續情節——她道歉,事情就此了結,腳崴就崴了,算她倒黴。
誰知突然衝出來一個鹿悠悠!
李明月心裡亂七八糟的,有那麼點快意,有人替她出頭了,但更多的還是焦急心慌。
不會影響她的留學名額吧,要不別鬧了,先到美國再說。
小老頭一個箭步過來擋在鹿悠悠身前,無論如何不能讓學生衝在前頭,不然要帶隊老師做什麼?
鹿悠悠往左挪了一步,繞過張開翅膀的瘦小“雞媽媽”,直面自以爲高人一等的外國男人。 “這位先生,是因爲你說的話很不恰當纔不敢承認嗎?”
她話沒說完,男人的臉色已經黑了半截。
他畢竟人在中國,周圍都是中國人,這種侮辱性的的話當然不能公開講。
可惡,中國人不是都溫順地綿羊麼,這女人難道是華僑?
他來中國兩年了都沒聽過這麼純正的英語!
他不忿地盯著鹿悠悠,恨她咄咄逼人:“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有證據,他咬死不承認就行了。
鹿悠悠開口,清泠泠的聲音把男人剛纔兩句冒犯之詞重複了一遍。
一字不落,連腔調都一樣。
男人臉色立馬變了,要不是換成了女人嗓子,他幾乎以爲剛剛那是錄音重放。
“你、你在說什麼,不要隨口污衊人!”
外國男人現在亮身份不是,不亮身份也不是,他確實是使館工作人員,這事兒要是鬧開了肯定影響不好。
鹿悠悠身邊站著陸放,他先前只聽了個大概,這會終於搞明白了,也站到鹿悠悠身邊。
他的英語沒那麼流利,依然堅定地讓外國男人給個說法。
這時,忽然冒出來一個單薄女聲。
“鹿同學,我沒事,你看馬上就要出發了,要不……”
李明月原本沒想開口的,但外國男人慌亂之間眼睛亂飄了一下,正好從她臉上劃過,她心裡就是一抖。
勉強壓住的焦慮又冒了出來。
她怎麼就沒站穩呢,要是沒摔不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鹿悠悠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眼裡的涼意把李明月凍了一哆嗦。
“在自己家都不敢站直了說話,出去了準備如何?”
直接跪嗎?
後半句鹿悠悠沒說,但她的眼神已經清晰表達了這個意思。
不少人心頭一緊,他們不是不氣,只是沒那麼大魄力爲一件小事和外國人對上。
剛纔好多人沒有聽清,鹿悠悠一個字一個字重複之後,但凡聽得懂就沒有不氣的。
鹿悠悠都站出來了,他們要是再不說話,洋人怕是以爲中國人好欺負。
質問的人越來越多,外國男人也扛不住,其實比起李明月,他纔是更不想惹事的那一個。
現在正值中美蜜月期,哪怕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者,至少面上不能表現出來。
他一個小小的使館工作人員還不想鬧出外交矛盾,面對羣情激憤的學生,只能道歉了事。
他黑著臉說了聲對不起,帶著女伴匆匆離去。
他一走,尷尬的就成了李明月。
雖然大家沒說什麼,也能理解她息事寧人的初衷,但對比起鹿悠悠的不卑不亢,軟骨頭的帽子已經結結實實扣在了她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