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箐再惱恨鳳瑤,卻也不覺得,那些銷魂散會要了使女們的命,或者鳳瑤給使女們的每人一個手刀,會取了她們的性命。因爲,完全沒有必要。
鳳瑤同使女們素無仇怨,根本沒有殺人的動機。並且,白國的比賽成績已經(jīng)遠遠落後,便是使女們好好的繼續(xù)比賽,贏面也不大。那麼,鳳瑤又有什麼理由,要了她們的命呢?
沒有,沒有任何理由。
“郡主,這可怎麼辦?”白國的其他使者們也都聚了過來,面對一屋子女子屍體的房間,就連年紀最大的那位也不由嚇得渾身發(fā)冷。
這些女子,都是李玉箐問夙麗娜借來的,並非是白國的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李玉箐該怎麼跟夙麗娜交代?要知道,這些女子的身價都是很高的,都是經(jīng)由千挑萬選出來的漂亮姑娘,再精心調(diào)教好幾年,堪稱尤物。此次來京,看似如貨物般售賣,實際上……
莫說李玉箐與夙麗娜只是小有交情,哪怕交情甚鐵也沒法跟她交代。這件事,根本不是夙麗娜能夠做得了主的。
李玉箐的眉頭擰得死緊,姣好的面龐漸漸變得冷厲。隨即,又漸漸舒展開來。天賜良機,這件事既是因爲鳳瑤而起,那麼……身形一動,擡腳往馬車的方向走過去:“隨我求見大景朝的皇上。”
明秀莊。
天色剛剛明亮,鳳瑤與三花便率先來到,進入更衣室裡再一次檢查衣物等。
“夫人,讓青槐待在御衣局,真的合適嗎?”花芯一邊檢查面具,一邊有些不解地問道。
“放心吧,她比你們想象得更加會照顧自己。”鳳瑤仔細地檢查著邊邊角角,頭也不擡地答道。受昨日之事的刺激,她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更加多了三分謹慎。
聽了鳳瑤的回答,花芯雖然還有些不放心,卻也沒有再問了。
昨晚,青槐跟隨她們一起回了御衣局。然而今天早上,卻被鳳瑤留下了。花芯的擔心是人之常情,畢竟青槐曾經(jīng)在御衣局做過事,很有可能會被認出來。或者白國的使者們來了,找的她麻煩。
不過,鳳瑤並不擔心。不說別的,只說青槐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妝技術(shù),已經(jīng)堪稱易容了,誰又能捉得到她的把柄?故而,很是放心地把青槐留下了,把她帶在身邊纔是最危險的。
“不知道隔壁那位郡主,打算如何處理此事?”花芯一直豎著耳朵,聽著隔壁的動靜。卻始終什麼也沒有聽見,便知李玉箐還沒有來。
往常這個時候,李玉箐已經(jīng)到了,怎麼今日一直沒有動靜呢?心中奇怪的花芯,便問了出來。
鳳瑤心中也有些奇怪,李玉箐該不會不打算比賽了吧?可是,以李玉箐的性子,又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難道說,她去求見了皇上?思及至此,鳳瑤情不自禁地蹙起眉頭。不得不說,這真是最麻煩的一種可能。
然而,不論鳳瑤如何猜測,等到趙子萱、吳明錦等人都來到的時候,李玉箐仍然沒有出現(xiàn)。不僅如此,白國的使女們也沒有出現(xiàn),隔壁更衣室一直鎖著門,沒有一個人影進出。
隨著時間流逝,日頭越升越高。鳳瑤擡頭看向窗外,視線所及,皆是大片大片的晃動人影。今天來的人,比昨天更多。鳳瑤有些惆悵起來,若是李玉箐當真去求見了皇上,今日怕是不得不中止比賽了。
此時離巳時還有一些時間,鳳瑤想了想,找了一名下人,叫他去大使館探一探風聲。而後,坐在更衣室裡思索起來。
李玉箐直到此時都沒有來,無非兩種情況。一,李玉箐等著她去懇求、道歉;二,李玉箐去求見皇上,撂挑子準備不幹了。
可真是個難纏的小姑娘,鳳瑤搖頭失笑,壓下心中的那絲不耐煩,對自己說道:“鳳瑤,你不是一個沒有經(jīng)過事的小姑娘,你所居住的這具身軀裡面,生活著的是一個並不年輕的,經(jīng)歷過黑暗與血腥的成年女子。這點小事,絲毫無礙性命,你發(fā)什麼愁呢?”
這樣想過之後,心中的煩躁瞬間平靜下來,仔細思索起法子來。
派去的那名下人十分衷心,竟是一路跑著去的,沒過多久便回來了。
“夫人……情況不大妙。”下人氣喘鬱郁地站在門口,面上神情有恐慌,有擔憂,有氣憤,有不知所措。
“你說。”鳳瑤只是平靜地道。
下人擡起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便如實說了起來:“白國的模特兒都死了,白國郡主氣壞了,帶著使者們?nèi)デ笠娀噬狭恕!?
不長的一句話,卻帶來兩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什麼?死了?”身後的慕容熙兒等人都聽見這番解釋,不由全都驚愕地道。
下人被這一聲齊齊的驚呼聲給嚇了一跳,結(jié)巴了一下,才說道:“是的,全都死了。聽大使館的宮人說,她們昨晚上回去後,連飯也沒吃,還是昏迷著就被擡進屋裡。等到早上,便全都死了。”
居然出了這樣的事!鳳瑤抿緊嘴脣,心裡不可謂不驚訝,握了握拳頭,面上神情依然鎮(zhèn)定:“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到下人離開,鳳瑤關(guān)上門,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若是別的都好說,唯獨人命這回事,放在那裡都是不好解決的事。
尤其,那不是一條人命,而是十幾條人命。若是被白國、夙國攪動起來,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麼樣的變故?
“夫人,青槐不是說,那藥只會叫人失去神智嗎?”花蕊一臉驚惶地扯了鳳瑤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
說起來,花蕊對青槐也才認識而已,倒不至於就爲她擔心成這樣。她之所以如此擔心,還是因爲此事事關(guān)鳳瑤。
這話讓離得不遠的慕容熙兒聽見了,眉頭蹙了蹙,疑道:“會不會是她自己殺了那些女子,然後嫁禍到咱們身上來?”
鳳瑤聽罷,不由得當真如此思考起來。然而過了片刻,又搖了搖頭:“不應(yīng)該如此。”雖然很像是李玉箐做的,但是鳳瑤仍舊覺得,不應(yīng)該是這樣。
“嫁禍,嫁禍……”鳳瑤擰眉思索著這兩個字,腦中隱隱有一個答案,然而卻被一層疑慮覆住,每當要揭開時總會無功而返。
“如果不是李玉箐殺的,那麼李玉箐會認爲是誰殺的?”鳳瑤的心中剛剛冒出這個問題,答案隨之便來:“是我。李玉箐會懷疑,是我做的。而哪怕不是我做的,她也會推到我身上來。因爲,這樣對她有利。”
如此推測的話,真相彷彿便近了。
讓李玉箐與鳳瑤對上,於誰更有利?不是李玉箐的仇人,便是鳳瑤的仇人。然而李玉箐纔來到大景朝不久,又能與誰結(jié)下深仇大恨,不惜以十幾條人命爲引?
“那人所要針對的,是我。”鳳瑤輕聲呢喃道,“殺害十幾名女子的人,是爲了栽贓嫁禍給我。有人要害我。”
就在鳳瑤心中浮現(xiàn)出幾個人名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鳳氏可在?”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猶如瓷器在木板上割刮,刺得人耳膜難受。
鳳瑤對這樣的聲音並不陌生,因爲她曾經(jīng)聽到過許多次。因而整了整衣裝,擡腳打開門走了出去,對來人福了福身:“見過公公。我便是鳳氏,不知公公所爲何來?”
來人乃是一名四十多歲的太監(jiān),矮瘦的身形,臉上一道道深壑,耷拉下來的眼皮,遮住了半邊眼睛,使他的目光看起來帶著高高在上的自大與審視。
鳳瑤等了片刻,聽不到他的回答,擡頭一看,便見這名太監(jiān)用一種相當無禮的眼神盯著自己,頓時心中有些不悅。
這時,忽然身後走出來一人,淡漠地問道:“何事?”
正在用一種不尊重的目光審視鳳瑤的太監(jiān),聽到有人居然敢在他面前胡亂開口,並且語氣十分淡漠,毫無敬畏之情,心中很是惱怒。
不愧是皇上厭惡的,不知尊卑的鳳氏的友人,就是莽撞自大,不知禮數(shù)。這樣想著,太監(jiān)擡起眼睛,移動視線看向說話之人。誰知,待看清來人面孔,不由得目中驚愕,下一刻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參見公主殿下。”
慕容熙兒站在鳳瑤旁邊,低頭看著腳下跪著的太監(jiān),語氣淡漠:“起吧。誰叫你來的?有什麼事?”
太監(jiān)心中砰砰直跳,爲方纔有些無禮的行徑。待發(fā)現(xiàn)慕容熙兒並沒有追究的意圖後,心中慶幸不已,連忙站起來回話:“回公主的話,是皇上讓奴才來的,有一道口諭,傳鳳氏入宮覲見。”
慕容熙兒與鳳瑤相視一眼,皆看清對方眼中的意思。鳳瑤對太監(jiān)福了福身,說道:“鳳氏接旨。只不過,這裡還有些瑣事沒有處理完畢。公公稍等片刻,我吩咐下去,馬上就來。”
說著,也不管太監(jiān)答不答應(yīng)。反正有慕容熙兒在,料他也不會多說什麼。因而轉(zhuǎn)身走進屋裡,對衆(zhòng)人說道:“今日的比賽取消了,你們且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方纔太監(jiān)在門外所說的話,已經(jīng)被屋裡的衆(zhòng)人聽到了,便都點了點頭:“好。”
“你自己小心些,務(wù)必謹言慎行,萬萬不可著了那白國郡主的道兒。”吳明錦肅容囑咐道。
趙子萱則走過來拍了拍鳳瑤的肩膀,說道:“沒事,你不要害怕,回頭我跟我爹爹、相公、公公都說一說此事。看在明秀莊這樣好玩的事情的份上,他們也不會不聽我的。若當真有什麼事,我一定撈你出來。”
“多謝趙姐姐。”鳳瑤心中一暖,卻有些不知如何感謝她纔好,便怪模怪樣地行了一禮。
趙子萱與吳明錦見她此時還有心情開玩笑,面露欣慰:“我就說嘛,你一定不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