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冷麪的世態(tài)炎涼

源園裡寂靜的猶如無人之所，林採兮快走的腳步忍不住也跟著緩慢下來，盡力放低腳步聲，唯恐驚了屋內(nèi)養(yǎng)病的人。

外屋裡已點起了燈，幾個等著吩咐的婆子丫頭，見林採兮進(jìn)來，只輕輕屈膝見禮，誰都未敢開口說一個字。

朱梓源此刻正在外間焦躁不安，也在懊惱不已，悔不該醉酒對方耶茹下手如此之重，若真是出了人命，她孃家人一旦鬧將起來，怕是也要吃官司的。

方耶茹本人雖軟弱溫順，但孃家人卻是厲害的很，方家雖趕不上朱家這般高門第，但在止安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尤其是方耶茹還有一位在京中做高官的嫡親叔叔，更是令人對方家刮目相看。倘若方家得知女兒在朱家被毆打致死，決計不會輕易放過朱梓源，而這也正是姨奶奶心中所懼，

念頭轉(zhuǎn)向另一處，朱梓源又不由挺了挺身子，有什麼好懼怕的，他教訓(xùn)自己的女人也不行麼？娶方耶茹進(jìn)門兩三年，她竟是連一男半女都沒生下，這樣的女人不該打麼？

他正胡亂兀自安慰著，擡頭見林採兮進(jìn)來，忙迎上前低低叫了聲，“大嫂。”

林採兮卻是心中充滿憤怒，看也不願多看他一眼，不待珠兒有反應(yīng)，徑自掀簾欲進(jìn)裡屋，腳還沒邁進(jìn)去，整個身子就被一股力道給推了出來，“哎呦，我的夫人，您怎麼上這兒來了？您還是快些回去吧。這兒可不是您能呆的地方。”

“朱媽，我來看看三夫人，她怎麼樣了？”林採兮說著又要往裡進(jìn)，朱媽的扯住她胳膊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夫人，這會兒不是您來探望的時候，您還是快些回吧。三夫人自有大夫照看著，您自管放心。”

儘管林採兮與朱媽竭力將聲音降到最低，但她們不住的拉扯到底還是驚動了端坐在裡間的老夫人，老夫人聞聲微微皺眉，示意蘭香出去看看。

蘭香去了片刻旋即回來，俯在老夫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老夫人面上登時浮上一層怒意，起身朝外走。

蘭香忙著在前面挑簾，老夫人從裡間出來，擦過林採兮身邊，掃她一眼，徑自朝屋外走去。

林採兮立時明白老夫人意思，送了進(jìn)攥著朱媽胳膊的手，隨著跟上出了屋門。

老夫人果然正站在幾步遠(yuǎn)的地方等著，微暗燈光下，映出老夫人一臉怒氣，“誰準(zhǔn)許你到這裡來的？沒有我的吩咐，誰許你出軒園一步的？”

林採兮出門前早就料到也許會招來老夫人一頓罵，已做好心理準(zhǔn)備，忙耐著性子低頭上前，“娘，我聽人說源園這邊出了事，又聽說耶茹身子不好，一時情急就擅自跑來了。”

老夫陡然黑了臉，“那起子混說話的丫頭子，早該撕爛了嘴扔出去，到處的胡說八道，這府裡沒事都給她們說出事來了。是不是也是她們鼓動著你過來的？”

林採兮沒料到老夫人會在這上面做功夫，忙辯道，“娘，不是她們的事，耶茹有事，咱們府裡的人上上下下都在吊著一顆心，都盼著她能好起來，誰還敢混說？丫頭婆子們都知道爲(wèi)耶茹擔(dān)心，我這個做嫂嫂的怎能不管不問？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人家還以爲(wèi)是我們妯娌不合，咱們自家人不和睦。”

老夫人臉色竟然稍稍緩了緩，但仍陰沉的厲害，“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但現(xiàn)在不是你來關(guān)心的時候，今兒個是你跟梓峻的喜日，看見晦氣的東西也會給咱們朱家?guī)砘逇猓氵€是回軒園等著去吧，等會兒朱媽會過去。”

林採兮幾欲出口的話在肚裡來回陡轉(zhuǎn)幾圈又反覆斟酌下才道出，“娘，媳婦的事不妨延後幾日，這個當(dāng)口辦喜事，豈不是更晦氣？”

老夫人臉色又是一冷，朝她一瞪，“要辦的不是你的事，是梓軒的事兒，也是梓峻的事兒，莫要再給我朱家?guī)砘逇狻！庇謽O不耐煩的道，“好了，快回去好好準(zhǔn)備，再過幾個時辰就到了吉時。”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珠兒身上，沉聲道，“還不快些扶夫人回去？夫人若再隨意走動，仔細(xì)著到時候你們都吃了板子。”

珠兒嚇白了一張臉，一個字兒也答不出來，單薄的身子微微抖了幾抖。

“娘。”老夫人的話林採兮怎能聽不出來，這話也是說給她聽的，警告她不要任意妄爲(wèi)，累的丫頭子們也跟著挨罰，但她忍了忍，到底還是又叫了出來，咬咬牙道，“耶茹到底怎麼樣了？”

老夫人竟頭也不回的徑自朝屋裡走，冷冰冰摔下一句話，“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

原來老夫人早就找人算過，這件婚事一定要在朱梓峻回家當(dāng)日便完成，才能使朱梓軒魂靈安然昇天，庇佑朱府免災(zāi)少難。而轉(zhuǎn)房的規(guī)矩都是在晚上，所以今晚就是最佳時刻，她絕不許任何人任何事耽誤這件事的順利進(jìn)行。

林採兮卻不知內(nèi)裡，在她眼裡，只道老夫人冷麪無情，她知道這道門她是再也進(jìn)不去了，若堅持己見非要進(jìn)去，不但會惹得老夫人降罪於旁人，說不定還會生出更多事端，她只默默站在在園中，稍稍逗留片刻，暗暗爲(wèi)方耶茹祈禱一番，這才憤憤然離開源園。

站在外屋的朱梓源好似有意無意，卻也聽到老夫人同林採兮的對話，心裡重重冷哼幾聲，老夫人到底不把他放在心上，方耶茹若死了他就要吃上人命官司，方耶茹生死未卜之時，老夫人仍是堅持要爲(wèi)朱梓峻辦喜事送朱梓軒昇天，擺明了置他生死於不顧，這幾年他爲(wèi)朱家出力辦的事竟沒有一點功勞，更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果真世態(tài)炎涼，難道就只因他是個姨娘生的？朱梓源咬著牙將手死死攥在一起。只是老夫人又會怎麼解釋呢？朱梓源嘴角一撇，或許老夫人會說此時辦喜事是給方耶茹沖喜。

姨奶奶癱坐在軟椅上，眼角的淚痕依然清晰可見，毫無光彩的兩眼更顯渾濁，她看著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方耶茹，只剩了向蒼天禱告的心思。

萬其言這會兒也是眉頭緊縮，沉思良久才道，“姨奶奶，三夫人情況兇險，她這會兒新傷加舊創(chuàng)，瘀傷日益累積，體內(nèi)已經(jīng)氣血淤積，很難疏通。”

姨奶奶身子又是一陣顫抖，顧不得太多禮節(jié)，竟一手抓住萬其言袖口，急切道，“萬大夫，求求你了，你快想些法子救救耶茹，只有你能救她了。”

萬其言無奈的搖搖頭，“姨奶奶，現(xiàn)在只能看三夫人的求生yu望了，這次…………”他又朝牀上望了一眼，別過頭，實在不忍再去看第二眼。

牀上蒼白猶如死人臉的方耶茹身上蓋著一牀暖錦流蘇緞被子，整個身子都被嚴(yán)嚴(yán)實實的包住，露在外面只有那顆小小的頭，額頭，脣角，顴骨，淡淡青紫瘀斑依然可見，雜亂的髮絲散在身下。

“現(xiàn)在只有一個法子了。”老夫人隨著蘭香挑簾進(jìn)來，神色凝重。

“什麼法子？”姨奶奶一臉渴盼的看向老夫人，萬其言也不明所以的看過去。

“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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