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探聽虛實

“採兮啊，原本早就該過來看看你了，這幾天府裡的事多些，一直抽不開身過來，這不剛打發(fā)完那些回事的婆子，得了點空，就緊著來這邊瞧瞧了，聽老夫人說你回來後身子有些不舒服，現(xiàn)在感覺怎麼樣啊？好些了沒有？大夫是怎麼說的？”姨奶奶關(guān)切的細(xì)細(xì)詢問著。

“姨娘這麼忙，還要掛心我的事，您放心好了，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平日裡我身子就不爭氣，都是老毛病了，不能幫襯著娘跟姨娘做些事，還淨(jìng)添些麻煩。”林採兮微微一笑說著客套話把姨奶奶攙在藤椅上坐下，自己則立在一側(cè)。

姨奶奶一手拉住採兮，親熱的道，“採兮，咱們娘倆還客氣什麼，快些坐下，別又累壞了身子。你們這些丫頭，剛纔的眼神氣都哪裡去了？不該忙的時候倆腳到處蹬蹬，該忙的時候又跟柱子似的杵在那裡不動，沒看見夫人站著呢嘛？”

說到後面這幾句語氣陡然嚴(yán)厲起來，一旁伺候的丫頭忙給夫人搬了軟椅過來。

姨奶奶笑盈盈看著林採兮，目光溫和，“採兮，別管遇到什麼事，身子骨是最要緊的，也別管你心裡想的什麼，都要爲(wèi)著自己的身子著想。姨娘也算是過來人，也能體會你心裡邊的苦楚。”說著嘆了一聲，“咱們女人呢！只有認(rèn)命的份。採兮，姨娘知你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雖然老夫人平時待你嚴(yán)苛了些，但她心裡對你並無惡意，你也不要埋怨老夫人。”

“姨娘，採兮明白老夫人的心，只是採兮不懂事，總是惹娘生氣，以後還望姨娘多在娘身邊多勸著點，莫要娘爲(wèi)那些散事傷了身子。”林採兮故意忽略姨奶奶前半部的話，只對後半部做了回答，她知道姨奶奶忽然來訪絕不是爲(wèi)了她們婆媳之間的事，她只順著姨奶奶的話應(yīng)答，不多說也不多問。

姨奶奶絮叨片刻，果然轉(zhuǎn)了話題，“採兮，高知府前幾日到府裡來過，這事你可知道？”

“哦，採兮回來的當(dāng)日，娘跟我提起過。怎麼了？姨娘，高知府來府裡有什麼事麼？”

姨奶奶收起散亂眸光，投進林採兮眼裡，“具體什麼事我也不清楚，但高知府走後，老夫人似乎很生氣。”頓了頓又道，“第二天老夫人就讓朱正把你接回來了，我還琢磨著是不是你孃家出什麼事了呢？”

原是想來套話的，很顯見這些事兒老夫人並不想姨奶奶知道，林採兮便故作驚訝道，“是麼？這些我倒不知道，原以爲(wèi)老夫人派了管家去接我回來，許是回來迎接二少爺，怎麼倒是因爲(wèi)我的事麼？姨娘，依你看，莫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惹得娘她老人家又不開心了。”又裝出一副慌亂無措的模樣，慌著從軟椅上起身，“哎呀姨娘，我還是快些去跟娘認(rèn)錯的好，萬一萬一…………”急急的唸叨著竟然擠不出另外的話來。

姨奶奶也忙著起身，一把按住她，“哎呦，我說採兮啊，你這性子，慢的時候急死人，急得時候又忙煞人，老夫人心裡生氣，自會同你講，你這會子又何必過去自討沒趣？”

林採兮就著姨奶奶的力道順勢又倒在椅上，臉上仍是一副不安，說話也有些心不在焉。

姨奶奶趕緊別開話題又說些別的話，一雙老眼不住的在林採兮臉上掃來掃去，但她又實在看不出絲毫異樣，她倒不是關(guān)心林採兮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她只想知道這些事對老夫人的影響，順便再對自己眼下的形勢做個估量，萬事還是早作準(zhǔn)備的好，二少爺一回來，這府裡就變了天也說不定。別看她平日裡常逗的老夫人開懷大笑，那都是表面的功夫，算不得什麼。真輪到家產(chǎn)啊錢財啊的事上，她還是隻有乾瞪眼的份。

高知府這事兒她自然不敢直接問老夫人，想了想只能來軒園套套話，她斷定這事肯定跟林採兮有關(guān)。

上房，幾個回事的老婆子剛掀簾出門，迎頭撞見小廝要進門，忙斜著身子讓路，那小廝也不相讓，正著身子疾步走進，“夫人，高知府來了。”

老夫人面色一凜，隨即恢復(fù)常色，“請高知府進來吧。”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一人，身材高大，體態(tài)臃腫，臉上卻清爽潔淨(jìng)，乍一看去，倒像是白面書生的模樣，餘光很快在屋內(nèi)掃視一圈，除了老夫人已無他人。

“又來打擾老夫人了，老夫人不會不歡迎我吧？”

“哪裡話，高知府光臨寒舍，老身是求之不得呢。”老夫人緩緩起身，擡手相讓，“高知府，請上座。”

高知府名喚高天成，原是地方上一個小知縣，後經(jīng)人提拔，又做了幾件還算漂亮的小事，就一路升到知府的位子，此人生性懶散，並無大志，平日裡同城裡的鄉(xiāng)紳來往密切關(guān)係甚好，但獨獨對朱府有些忌憚。

高天成笑道，“還是老夫人上座，我坐在這裡就可以了。”說著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老夫人也不多說客氣話，徑自又坐下，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放在脣邊輕吹，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高天成見老夫人既不讓茶也不說話，面上有些尷尬，不過心裡也清楚老夫人的態(tài)度所爲(wèi)何來，乾咳兩聲，只得先開口道，“老夫人，上次我貿(mào)然前來，提起的那事，確實無禮，我這次就是來給老夫人賠禮道歉的，還望老夫人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莫要多做計較。”

“呵呵，高知府哪裡話，您是咱們的父母官，咱們只有聽話的份，哪有給我們賠禮道歉的規(guī)矩啊。”

老夫人毫不客氣的反譏讓高天成更是如坐鍼氈，他心下不由得暗罵幾聲劉緒龍，這種捱罵的苦差事竟讓他堂堂一個大知府來辦，罵完劉緒龍又暗討老夫人不識擡舉，好歹他也是止安城的知府，這般說話實在惱人。

但他還是強自壓下心頭的怒火，他已經(jīng)懶散慣了，在知府的位子上蹉跎多年，於公沒有政績，於私又沒得多少錢財，連姨娘們都抱怨他不思進取，終於他下定決心，尋找機會往上爬，而回京探家的劉緒龍正好給他送來了好機會，他豈可輕易放過？

“老夫人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呵呵，都怪我慮事不周，爲(wèi)了給老夫人賠不是，我今天還帶來劉大人的請?zhí)瑒⒋笕爽F(xiàn)在可是咱們城中的風(fēng)雲(yún)人物，能拿到他的請?zhí)⒏把纾且捕际窃蹅冎拱渤菙?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高天成從袖內(nèi)拿出一張大紅請?zhí)鹕砉ЧЬ淳催f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心裡冷笑，鼻間也哼出一絲不屑，她剛還在納悶，前幾日還理直氣壯的知府大人，這會兒怎麼會主動請罪道歉，原來是送請?zhí)虢o她來個鴻門宴，他們想要給朱府難堪，她又何須顧著旁人臉面，當(dāng)即拒道，“多謝高知府及劉大人美意，時刻記掛著咱們朱府，只可惜，咱們朱府雖說不算是小門戶，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得場面上的事，到時候倒讓大家笑話了。這請?zhí)€是請高知府收回吧。”

高天成臉上怒意一閃，這老太婆太不給面子了，“老夫此言差矣，朱府乃止安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府，老夫人是朱府的當(dāng)家人，那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哪個敢笑話您。”

老夫人臉上有些不耐煩，她本對高天成就沒有好印象，現(xiàn)在對他更是增了幾分厭惡，“高知府還是請收回吧，咱們朱府實在無力赴宴。”

“老夫人您可想好了，真的不要這帖子？”

“誰說不要這帖子的？咱們朱府還要感謝高知府專程送來這金貴請?zhí)兀俊焙熗鈧鱽淼乃誓新曌屛菅e兩人都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