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逼著自己強忍著身上的痛意,硬是逼著自己走到了御書房,因爲逢晴說,鳳允恭找她,很有可能是爲了楚玉的事。
進了御書房,屋裡比外頭暖和了一些,她才覺得稍稍好了些。
衛公公替她關上御書房的門時,擡頭看了她一眼,雲真也瞟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眼神有些奇怪。
“身體好些了嗎?”她還沒回過味來,就聽得鳳允恭在裡頭輕聲問道。
她隨即收回心神,低著頭往裡面走了幾步,“嗯,好些了。”
想到他前些天派謝原回給她的那幾句話,她的語氣不免有些冰冷僵硬。
鳳允恭放下了手裡的摺子,擡頭望向她,忽然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倘若是因爲楚玉的事,你對朕心懷不滿,那朕也不會說什麼。朕聽說,那晚你傷得很重,是何人傷的你?若是心裡覺得委屈,朕倒可以幫你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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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覺得委屈。”雲真仍舊是低著頭回道,“是誤傷,一點點傷,不足掛齒,皇帝多慮了,只是想到皇上此番做法,覺得心寒,恢復得也就慢了些。”
覺得心寒?鳳允恭望著她,慢慢停下腳步,心裡像堵了什麼,許久深吸了口氣答道,“那你可曾想過,朕也很心寒,對於楚玉,對於你,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可正是越親近的人的傷害,纔會愈發的叫人難受。”
“皇上說的很對,那皇上可曾想過楚相他,也很難受,皇上可知,楚玉對你的信任,不比你對他的少?”
雲真咬住脣,撩開衣袍,朝鳳允恭跪了下去,“皇上沒有看見,那天,楚相被人陷害的時候,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當時他明明有還手之力,可他並未做過多掙扎,而是就那樣被龍神衛捉住了,束手就擒,旁人打他,他也不還手,被打得頭破血流。”
“我現在聽著皇上的話,才明白了,他當時爲何不還手,因爲他肯定想的是,皇上定會爲他沉冤昭雪,他是那樣地信任皇上,可是皇上呢?”
鳳允恭卻冷笑了一聲,沉聲答道,“他那並不是信任,而是恃寵而驕,過於自負!他以爲即使是做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朕也會相信他,可事實擺在眼前,朕可還能姑息他?”
鳳允恭變了。
她聽著他這些話,只覺得心頭越來越苦澀,緩緩擡起頭來看向他。
他怎麼會這樣想楚玉呢?他爲什麼會把楚玉想得如此不堪?是因爲聽信了別人的讒言?還是因爲帝王將相天性如此,多疑到叫人覺得可怕?
鳳允恭怎麼會變成這樣?這還是當初她認識的那個可愛善良的少年嗎?雖然他還是那副模樣,可她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竟然覺得有些不認識他了。
“人總是會變的,重要的是,你的心有沒有變。”她暗暗嘆了口氣,“那天我雖知道楚相是冤枉的,卻不曾立刻進宮,不僅是因爲身上的傷,也是因爲皇上的態度叫人徹底寒了心。”
鳳允恭扭頭看向窗外,不看
雲真審判失望的眼神,低聲道,“不然你叫朕如何去做?”
“我怎麼有膽教皇上要怎麼做?”雲真忍不住笑了,“皇上想怎樣便怎樣吧,將來不要後悔纔好。”
“楚相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說,可是我想問皇上一句話,皇上過了年,就是十九了,可知道,要怎麼去愛一個人?或者說,怎樣去愛護一個自己在乎的人?”
“要怎麼愛護別人,朕怎麼會不懂?”
雲真又笑了,望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回道,“可在我看來,皇上並不懂。皇上以爲,自己付出了,看不到別人的回報,自己便是虧了,可皇上是天子,不知道的事有許多,無論是誰,總有瞞著皇上不說的事。”
“楚相性子沉靜,話不多,喜歡用行動來表示,對皇上的忠誠。他這幾年爲了皇上,連朋友都不剩幾個了,皇上可曾聽謝大人說過?楚相若是長此以往下去,便要瘋了,他的親人不在身邊,因爲一心護著皇上,也沒有幾人敢接近他,覺得他就像是皇上身邊的一條狗。”
“他總是獨來獨往,不是在宮裡陪著皇上,就是回到家中,替皇上分憂國事,他一心一意全在皇上身上,只是因爲那可笑的忠誠!”
“我有皇上御賜的金牌,所以再怎麼樣也不怕死,最多被打得半死也能茍活著,旁人不敢說,我敢說!放眼整個南晉朝堂,烏煙瘴氣,對皇上忠心的,絕不會超過五個人!楚玉便是最忠心的那個!”
“如今皇上竟要殺了最忠心護主的那個,那些個等著看笑話,等著楚玉死,等著南晉滅亡的人,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鳳允恭臉色逐漸黑沉了下去,他自然明白對自己忠誠的沒有幾個,可雲真說的話,也實在是過火了!
“你出去!”他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退下去罷,朕不想傷了你!”
“即便我說的話叫皇上不舒服了,可皇上心裡清楚,我說的是真是假,殺不殺楚玉,不僅是他的生死問題,還有楚大將軍,還有皇上自己。”
雲真一邊輕聲說著,一邊朝楚玉磕了個頭。
隨即自己爬了起來,也沒看鳳允恭的臉色,“奴婢,退下了。”
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
推門出去時,站在門口的衛公公又拿奇怪的眼神瞟了她一眼。
雲真和他對視了一眼,這纔看出,衛公公的眼神裡是帶了惡意的,他也想叫楚玉死。
衛公公似乎是太后身邊的人,她記得清楚。
多麼可怕的地方啊,這勾心鬥角的宮廷,叫她覺得喘不過氣來,也覺得想吐。
太后想扳倒皇帝,皇帝想扳倒太后,異族人想要謀權篡位,忠臣卻被害得鋃鐺入獄,一個比一個慘。
等楚玉沒事了,等她偷到赫連錦手上的神器,一定會離開這叫人噁心的地方。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只覺得全身冰冷,僵硬到挪不開步子,好不容易纔回到了御膳房,在溫暖的廚房裡強
撐著燒了幾個菜,便和逢晴打了聲招呼,天沒黑透,便捧了個暖爐,慢慢騎著馬出了宮。
惠娘想著雲真今早出門時,臉色實在不好看,天還沒黑就和炎叔在門口等著了,遠遠看見穿著男裝的雲真騎著馬兒慢慢地顛了過來,隨即迎上前去。
“公子,剛剛楚將軍又來了,正在後面等著呢……”炎叔跟在後頭,小聲道。
“怎麼臉色比早上離開時還難看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惠娘仰頭一看,隨即輕聲問道。
雲真一時也顧不上什麼楚衡的了,朝兩人勉強露出一絲笑來,朝惠娘伸出手,輕聲答道,“炎叔,你立刻,去把杜景和碧水找來……”
說完,本來是要下馬的,整個人卻摔在了惠娘身上。
沒多時,杜景和碧水兩人就趁黑趕了過來,楚衡也正在前屋裡等著,看見杜景過來,兩人打了個照面,皆是一愣。
“許久不見。”杜景先朝楚衡打了聲招呼,又急匆匆問道,“是怎麼了?我二弟呢?”
“她回來時人有些不對勁,渾身冰冷,正在書房裡躺著呢,你去看看。”楚衡低聲答道。
杜景聽聞他如此回道,首先做的,不是去看雲真,而是扭頭狠狠瞪著碧水,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道,“是你對不對!”
“什麼是我?”
碧水一臉的無辜,“我做什麼了,你便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地揪住我?”
“你上次給她吃了什麼東西?兩個人單獨待在房裡的時候!”
碧水瞅了杜景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我倒是沒給她吃什麼,應該說,你給她吃了什麼。”
顯然的,碧水話中有話,杜景想起他上次說的那句,別因爲吃下了他身上帶血的鱗片,雲真也會中蠱。
可他給碧水下的蠱,並不是普通的蠱,不在血液裡,而是在腦子裡,雲真不可能會受影響啊!
他想了想,還是沒鬆開碧水的衣領,揪著他一起往後面書房走了過去,“若是說謊,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碧水被他揪著,絲毫沒有反抗之力,索性也不反抗,順從地跟著他往前走著,一邊走一邊笑道,“可真是報應啊,你可有聽過現世報啊?知道現世報是什麼吧?”
雲真在火爐旁躺了一會兒,漸漸地好了一些,可仍舊是覺得身上冷到麻木,雙手也沒什麼知覺,不如中午時恢復得那麼快了。
吃力地從牀上爬起,正和凌波大眼瞪小眼,兩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門外傳來了惠孃的聲音,“公子,杜公子和碧水來了。”
“快叫他們進來!”雲真臉色隨即變了,沉聲道。
惠娘一開門,杜景幾乎是用甩的,將碧水孱弱的身軀狠狠甩到雲真腳旁,“你自己問他!”
即便如此,碧水還是笑著的,跟沒事人一般,自己爬了起來,一邊拍了拍身上的灰,上下掃了雲真一眼,問道,“你是哪裡不舒服啊?可是身上覺得很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