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楊說完，關(guān)上了車窗，將外面的熱浪和寧語昕的眼淚，全都關(guān)在了外面。

寧語昕靠著路邊的景觀樹，雙腿軟得支撐不了瘦弱的身體，緩緩的滑了下去。

她蹲在樹下，雙手捂著臉，感覺溫?zé)岬臏I水一落到手心，就變得冰涼。她靜靜的流著淚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哭。

是哭一直相依爲(wèi)命的寧老太太馬上就要撒手人寰？還是哭程梓楊冷酷無情沒有血性沒有良心？又或者是哭自己浪費了五年的青春苦守了一段無望的婚姻？

寧語昕沒有哭太長的時候，五年前程梓楊離開他的時候，她才哭得傷心。現(xiàn)在，她已麻木了許多。

擡起頭，等淚水乾涸後，她去附近商場的洗手間裡好好的洗了一把臉，又買了些日用品回去。再進門的時候，她神色如常，並無異樣。

寧老太太一直坐在樹下等她回來，寧語昕一進門，就去角落裡找到了柺杖，送到她的手邊。

難得的，寧老太太沒有再打她。她問她：“怎麼去了這麼久！”

“說完賣祖宅的事，去買了些東西。”寧語昕晃了晃手裡的袋子，她見寧老太太沒有再追問下去，這才小聲說道：“他不肯賣祖宅，說是程家唯一的家產(chǎn)，說什麼也不會同意賣的。”

“唉！”寧老太太出乎意料的沒有發(fā)脾氣，她只是拿著柺杖在地上跺了兩下，唉聲嘆氣的大半天，才說：“語昕，你怨我吧！你一定是希望我快點死吧！”

寧語昕望著寧老太太，搖頭。

有時候，她的心裡確實怨恨過，但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現(xiàn)在，她真的不願。她的心裡，腦海裡，只剩下寧老太太慈祥溫和的一面。

寧語昕清楚的記得，寧老太太因爲(wèi)不能生育，不得不忍受丈夫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出軌。她白天強顏歡笑，夜夜以淚洗面。她收養(yǎng)了她，還收養(yǎng)了丈夫情婦的兒子，這樣的苦楚，不是誰都能忍受的。

寧語昕從有記憶開始，寧老太太整日奔波勞累，爲(wèi)了生計爲(wèi)了養(yǎng)活他們打工賺錢，陪伴她照顧她的是程梓楊。寧語昕還記得，小時候她騎在程梓楊身上騎大馬，寧老太太和程家其它長輩笑著說要給他們定娃娃親的模樣，是這樣的幸福和諧。

從小，寧老太太都說與其嫁給一個不瞭解的男人，不如嫁給一個從小愛著她的哥哥。所以，她嫁了。但事實，並非如傳說中的“娃娃親”那樣美滿。

“我想賣了這祖宅，無非是想弄些現(xiàn)金留給你們。你也知道你父親和你那個不爭氣的弟弟！等我死後，那個混小子肯定不會再給他們錢了！”寧老太太嘴裡說的混小子，就是指程梓楊：“我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反正我也活到這把年紀，遲早要死。只是想著，死之前，還能爲(wèi)你們做些好事。”

“媽，我明白。”

“你明白有屁用！”寧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寧語昕。

其實，她也不明白爲(wèi)什麼程梓楊對寧語昕的態(tài)度會突然惡劣。

他們倆的感情從小就很好，說娃娃親的時候，程梓楊也從來沒有反對過。他甚至心心念唸的等著她長大，等到她到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的時候，就在她二十歲生日那天，和她歡天喜地的去打了結(jié)婚證。

一切都很美滿，但最終沒有在美滿的路上繼續(xù)走下去。

寧語昕抿著嘴沒有說話，寧老太太又罵罵咧咧的數(shù)落了她幾句。正罵著，寧語昕的手機響了。

“誰的？”寧老太太等她接完電話之後，問她：“又要出去？”

“嗯……有容說他今天一回公司就發(fā)了脾氣，問我怎麼回事，說要約我出去吃飯。”花有容是寧語昕的大學(xué)同學(xué)，她現(xiàn)在在程梓楊的身邊做秘書，手上管理了三、四個小助理。

寧老太太一聽到說是花有容約她，忙不迭的說：“快去吧，正好問問她公司的事。看看他哪天心情好了，再商量商量賣祖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