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兒，你回來了，母后有兩句話問你，到裡面。”蘭貴妃一邊伸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邊含笑握住了軒轅錦宸的手，“到裡面。”

景泰看到蘭貴妃迎接了軒轅錦宸，這才放下心來，蘭芝疑惑的看著他們到了屋子裡面，景泰說道：“奉茶吧，什麼都沒有看到。”這“什麼都沒有看到”意思就是今晚上，乃至於今晚上的一切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最好是立即就忘記，不要耿耿於懷的好，蘭芝也是明白，立即去奉茶了。

他到了偏殿中，蘭貴妃看著他，只是說了兩個字，“死了？”這不言而喻，自然說的是“莫楓”軒轅錦宸沒有說話，只是重重的點頭，他咬噬著自己那幾乎已經蒼白的脣。

“好，母后在二十年前都準備殺了他的，這二十年中母后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用過多少辦法，花費了多少銀子讓人去暗殺莫楓了，終於有一天母后也是守得雲開待月明！”她一邊說，一邊頷首，輕微一笑。

“你知，已經二十年，在這裡他作爲神職人員，居然可以屹立不倒，這是母后沒有想過的，不過經過了今天以後，母后也是知道了，你……軒兒，你長大了！”

聽到這裡，軒轅錦宸是多麼想要轉開臉，但是卻發現自己完全是無法動彈，也無法轉移那綿延的視線。蘭貴妃的臉上反射著閃爍的火光，讓她整個人好似燃燒在地獄盡頭的紅蓮一樣，人的眼瞳也是一片赤紅色。

“軒兒，那些往事母后想要告訴你，母后要說的，你已經猜到了，是嗎？母后帶你到蘭房中去，母后有話和你說，走，我們走。”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握住了軒轅錦宸的受哦，軒轅錦宸的手冰冰涼涼。

這冰涼徹骨的感覺就像是突然之間握住了一塊冰一樣，她居然不由自主的閃電一般的鬆開了手，那魅惑的雙眼冷冷的，直勾勾的盯著蘭貴妃，“去蘭房，是不是？我自己會走！”

“是，是。”面對這雙會說話的眼睛，蘭貴妃也是心跳怦然，她知道，今晚的事情要是敢說出來，必然是不會被理解的，但她還是準備全部都說出來，要說的一個字兒都不能節省。

蘭貴妃勉強的穩住自己的心神，點了點頭，自己向前而去。身旁的軒轅錦宸微微的舒口氣，朝著蘭房的位置去了，她時不時的回頭看著月色中的軒轅錦宸，一邊走，一邊回眸，就像是幼年時候走夜路，她唯恐自己走的過於快了，他跟不上自己一樣。

又唯恐自己過於小心翼翼，讓他自立不起來，那種矛盾的感覺居然持續到了今時今日，那種矛盾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拉扯，他慢慢的上前一步在午夜中，將蘭房的門打開了。

裡面一片氤氳的水汽，是到了沆瀣一氣的時候了，她一步一步的朝著中央的位置而去了，一會兒以後，點燃了燈燭，這裡預備有火把，其實她時常在深宮寂寂的午夜中走過來，時常一個人圍繞著屋子在長吁短嘆。

蘭貴妃輕車熟路就點燃了燈燭，在燈燭中看著他，軒轅錦宸好像是木雕泥塑一樣，尤其是今晚，不知道人怎麼了，居然木訥到了這步田地。

他殺了一個自己怨懟了二十年的人，對於歷史了賬，大概也是讓人木訥的原因吧，她看著一株美麗的蘭花，說道：“軒兒，你過來。”

軒轅錦宸走了過來，同樣是看著眼前的植物，這些詭異的植物在夜色中好似會無限度的吸引人一樣，那種感覺並不舒服，她微一頷首，舉著一個曲柄的勺子開始灌溉，說道：“你看，這個叫做君子蘭，是我與你爹爹親手栽種出來的。”

“第一年，這君子蘭只有紅白兩色，第二年，我與你爹爹到了窮山惡水中找到了紫色的蝴蝶蘭，用蝴蝶蘭的花粉，將這一株君子蘭種出來紫色，於是有了三個顏色。”她一邊說，一邊笑了。

往事歷歷在目，已經二十年，好似還發生在眼前一樣，他也是不由自主的蹲在了那裡，看著眼前怒放的君子蘭，這蘭花與一般的花兒是絕對不同的，在四季的交換中可以每一個季節都變顏色。

以至於此刻的手中，花兒是五顏六色的，她將曲柄的勺子很快就放好了，說道：“這蘭花在第三年的時候，被染上了正宮紅，第四年，有了綠色，但是你爹爹終於沒有見到這七彩的蘭花，母后就……就……”

“讓戚帝給擄掠到了皇城裡面，你現在知道了，軒兒，你應該知道了，母后要說的是什麼啊！”蘭貴妃此刻的臉上血色盡失，眼瞳中立即有了婆娑的淚水，胸口位置是一陣莫名的悶痛，因爲剛剛一吐爲快，人好似也是輕鬆了不少一樣。

聽到這裡，軒轅錦宸的頭忽然一顫，這些事情自己從一開始就懷疑了，但是母后親口說出來與自己胡思亂想還是不盡相同的，他的手用力，幾乎要將母后保護的如同珍寶一樣的蘭花給連根拔起。

而蘭貴妃呢，立即搖頭，人已經走過來，緊緊的握住了軒轅錦宸的手，“母后這麼多年，要是沒有這蘭房寄託對你爹爹的哀思，母后已經死了很多年了，這裡根系的不僅僅是蘭花，還有母后的生命力，你不要……”

他看到蘭貴妃的手指開始用力，開始青筋暴凸，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讓母后過於難過，儘管，他的心是那樣的難受，蘭貴妃那低沉的嗓音提醒了他，一切的一切都不盡相同了。

“不要，軒兒……”無疑，這裡是蘭貴妃的生命力，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這裡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全部都籠絡在這裡了，要是這些蘭花真的損壞了，她生命的寄託也是全部都沒有了。

軒轅錦宸臉部線條剛硬，眼神堅定的看著蘭貴妃，“母后還叫做孩兒軒兒嗎？不是應該叫做白錦宸？”

“軒兒，不可胡言亂語，這事情你我知道就好，這朝廷是你我的，這江山是你我的，只有你我有了這江山，有了這屹立不倒的龍庭，以後纔可以尋找你父親的蹤影，都說你父親已經死了，但是母后相信，你父親還好好的啊。”

“母后，往事過如幽夢散，忘記吧，白玉在二十年前你離開了江南以後，就鬱鬱而終了，你們有情人終不成眷屬，這大概也是天明使然，母后……”他儘管已經想過了很多次，見到了母后以後會如何的呵責。

但是一切都變了，見到了蘭貴妃以後，軒轅錦宸知道她的壓力比自己大多了，這麼多年，需要對付那樣多的惡勢力，母后隱忍的就像是一株木棉樹一樣，根緊握在地下，葉蓬勃在雲裡，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容易。

那些不好的言辭，終於在他口中變了，一切都變了，變了一個一乾二淨。

“母后，該忘記的都要忘記，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是，母后也早已看開了，別人是靠著信仰活著的，母后沒有信仰，母后前二十年是靠著你父親活著，後二十年是你，母后恨死了戚帝，恨毒了戚帝啊，這龍庭一定是你的，軒兒，從今天開始忘記了母后給你說的……你是血統高貴的皇室成員，你必須是！”

“母后，這龍庭我不願意要，爲了一個龍庭，死了多少人，就連目前我也是衆叛親離，母后，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問問你，你究竟給金子說了什麼，她告訴了你什麼，爲何她變成了那樣子？”67.356

是啊，爲何呢？他一直以來並不想要問出口的，但是此刻終於還是再也忍耐不住，問題出口以後，蘭貴妃微微後退，靜默中，她倒抽一口冷氣，說道：“母后，母后請你原諒母后，母后這些年做錯了很多的事情，母后……”

“母后請說，是非經過不知難，究竟是什麼，兒臣應該是可以理解母后的。”他鎮定的看著蘭貴妃，但是接下來的一席話讓軒轅錦宸再也忍無可忍。

蘭貴妃迅速的垂下眼睫，避開軒轅錦宸那灼人的視線，這才娓娓道來，“母后對不起你，母后讓天機門的人殺了很多孩子，這些孩子都是甲子年七月的人，你也知道，七年一個甲子，母后前前後後殺了……兩千個人！”

雖然蘭貴妃有些緊張不安，但是她還是冷靜地觀察著軒轅錦宸的神色。她感覺到軒轅錦宸那灼熱的視線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她死死的握住了軒轅錦宸的手，“軒兒，你要知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軒轅錦宸一愣，有些疑惑地擡頭看著蘭貴妃，“母后，什麼叫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人命至重，這些人都是爹生媽養的，都是與你自己的兒子一樣金尊玉貴，你…母后，你太過分了。”

這些事情，他阻止過了一次，但是她暗中還是進行了，有關於“天命之人”的事情，他也是慄慄危懼，不過畢竟還是知道的，這天命之人該來還是要來，無論是過來收拾他這個災星的，還是幫助他的，總之不會錯過。

但是母后不同啊，他居然這樣子，殺了二十個小孩子，京城的殺嬰案終於還是完畢了，但是，也終於讓軒轅錦宸明白，這事情完全不是旁人做出來的，而是母后，一直以來自己看好的母后，一直以來和自己心心相映的母后啊。

聽到這裡，軒轅錦宸的眼角冷冷的一抽，下顎迅速的緊繃，“母后，你知道你殺了多少人，你知道兩千個孩子是什麼概念嗎？京中的人要是知道了，睨視那樣的喪心病狂，就是兒臣登龍，也是不會長久的。”

他的黑瞳中閃過一陣激狂的怒，蘭貴妃自然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孩子，他已經長大了，再也不需要自己的羽翼去庇護了，她倉皇的伸手，握住了他顫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