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宇謙緩慢的坐起身來,微笑的眸子忽然閃過絲異光,暗沉下去,接過水杯,低頭喝了口,“當醫(yī)生也不是時時刻刻能救人,我們能救的最多也只有百分之六十,其它的死了家人當然沒辦法接受”。
“醫(yī)生又不是神仙,那要是每個病人死了家人都怪醫(yī)生、打醫(yī)生,那這世上還有誰敢做醫(yī)生啊,做人也要講個道理啊”,卓雅希忍不住嘟囔抱怨,真搞不懂他幹嘛非要做醫(yī)生,有什麼好。
尹宇謙低低的嘆了口氣,“當然不是人人都這樣,有些人能理解醫(yī)生已經(jīng)盡力了,但有些性格行爲偏激的人死了親人控制不住把怒火發(fā)到醫(yī)生身上,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試想想,如果你最至親的人離開了你你是怎樣的感受”?
卓雅希聽得微微失神,眼前的尹宇謙似陌生又似熟悉,片刻後她纔不以爲然的道:“你尹醫(yī)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對有些事就看你殘忍的緊”。
尹宇謙知道她話裡的意思,聳著肩笑道:“也許是在醫(yī)院呆久了,作爲醫(yī)生在這方面總要有一套理解方式,而且…對我來說,病人只是值得可憐、同情的人,如果治不好去世了,我只能表示遺憾,但是我在乎的人就不一樣了”,他擡頭,盯著她,“也許我做的是殘忍了,但是我也是因爲不能失去,我太愛你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卓雅希心口一緊,明亮的眸底倒映出他的影子,一時竟忘了移開。
直到他拉住她的手,那隻手還插著針管,冰涼冰涼的。
她微微一驚,連忙握著他手放回牀上,“你別亂動,好好躺著”。
“好,我不亂動”,尹宇謙依言重新躺了下去,暗啞的聲音充滿溫情,“希,你剛纔趕過來的時候還喘著氣,是在擔心我嗎”?
“我…纔沒有”,卓雅希背過身去,有點懊惱、有點心酸、又有點想哭,幸好幸好,他沒事,不過她倒是沒救了。
“我不會有事的,我更捨不得把你孤零零的丟下”,尹宇謙輕輕扯脣微笑。
“誰孤零零啦”,卓雅希低頭望著自己的高跟鞋,整整有十釐米高,現(xiàn)在想想,腳還是痛的,“對了,那個打你的人怎麼樣了”?
“被警察帶走了”。
“哦”。
屋內(nèi)又沉默了片刻,尹宇謙道:“我有點餓了,你去食堂幫我打份飯好嗎”?
卓雅希看了看手上的表,都快三點了,“你還沒吃飯嗎”?
“中午死了病人,忙著跟家屬交待,哪有時間吃飯啊”,尹宇謙無奈的苦笑,“飯卡在抽屜裡”。
“乾脆打電話去酒店送個飯過來吧”。
“不要,現(xiàn)在快餓暈了,就想吃食堂裡煮的臘肥腸,想想,口水都要掉出來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卓雅希差點被他的話弄得笑出聲來,忍著拿了飯卡快步往食堂裡走去。
食堂裡的人都早下班了,就剩一個廚師在裡面,卓雅希讓他炒了份臘肥腸和豆角,炒好後,臘肥腸散發(fā)著又香又臭的氣味,她不是很愛吃,尹宇謙卻偏偏獨愛這種味道,她實在有點不能理解他的口味。
端著碟子往樓上走,後面有人喊住了她,步伐加快,走到了她面前,正是先前打電話給她的譚靜,手裡夾著病例,齊額的短髮,說不上很漂亮,但是很有親和力,在醫(yī)院,最需要這樣的醫(yī)生了。
“卓小姐給尹醫(yī)生去送飯嗎”?
“是啊”,卓雅希心裡嘆氣,她真不明白怎麼會跑這來伺候他了,“非要吃廚房裡的臘肥腸”。
“好像他確實挺愛吃的,每次去吃飯都要點”,譚靜笑了笑,“我聽說你們結(jié)婚了,還沒說恭喜呢,尹醫(yī)生他這陣子爲這事可高興了,每天笑的嘴都合不攏”。
卓雅希看著地面,勉強動了動嘴角,“謝謝”,眼看著譚靜又要繼續(xù)這個話題,連忙道:“他傷要多久才能好”。
“大概要半個月吧,主要是等腦袋上面的傷複合”。
“現(xiàn)在才知道感覺當醫(yī)生也挺危險的”,卓雅希由衷的感慨,“救了人又是送小狗、送西瓜,醫(yī)治不好患者的家屬怪的也是你們”。
“什麼送小狗、送西瓜”?譚靜莫名的問道。
卓雅希愣道:“前些日子宇謙不是說他救了個家裡種西瓜的病人,送了十多個西瓜給他嗎,還有小狗…”。
“有這回事嗎”,譚靜揚揚眉頭,“倒是知道前陣子尹醫(yī)生開車去買了不少西瓜,還來科室切了幾個,後來的他就帶回家了,該不會他跟你說是病人送的吧”?
“額…”,卓雅希納悶了,莫非尹宇謙是在騙她,那隻小狗也不是,根本不是什麼病人送的,就是買來送給她的,但是他幹嘛要撒謊。
“尹醫(yī)生真是有趣”,譚靜掩脣笑道:“不過在醫(yī)院病人的確是經(jīng)常有人送禮物給醫(yī)生”。
“是嗎”?卓雅希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裡,回不過神。
“我還要去給病人做檢查了”,譚靜指了指旁邊的走廊,“對了,這段日子,還是讓尹醫(yī)生少吃這些菜吧,最好多吃點粥或者湯之類的,對身體更好點”。
“嗯,我會注意的”,告別了譚靜,回到他辦公室,替他展開牀上的小桌子,他拿過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著,腮幫子鼓的滿滿的,卓雅希也不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了,以前有時候來找他,他都是沒吃飯的。
“你要不要吃點”,吃了會兒,他夾了塊臘肥腸問道。
“我吃過了”,卓雅希搖著頭走到他辦公桌前,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醫(yī)用儀器和藥瓶、病例,“我剛纔上來的時候碰到了譚靜,她說前些日子你買了不少西瓜,根本不是病人送的對不對”?
“咳、咳…”,塞著飯的喉嚨一卡,尹宇謙忙放下筷子,不停的喝水。
卓雅希轉(zhuǎn)過身來,皺眉道:“你爲什麼要騙我”?
尹宇謙放下水杯,俊臉被嗆的通紅,“好吧,其實我是故意想用西瓜和你秘書室那幾個秘書打好關(guān)係,如果我送其他禮物或者零食就顯得有點太可疑了,現(xiàn)在天氣熱,吃西瓜正好嗎”。
卓雅希忿然瞪眼,“那謙謙也是你買的嗎”?
“是啊,是我買的”,尹宇謙心虛的摸摸鼻子,“那時候我們不是纔在一起嗎,我想送你點什麼逗你開心,又增進我們之間的關(guān)係,你說共同撫養(yǎng)一隻小狗多好啊,就像我們之間的孩子一樣,我的確有收到病人的禮物,但是都是補品、賀卡或者十字繡之類的”。
“尹宇謙,你真假”。
“有幾個談戀愛中的人不假啊”,尹宇謙撇撇脣,眼珠子轉(zhuǎn)向別處,俊美的臉上難得涌現(xiàn)可疑的紅暈。
卓雅希奇異的看著他這副樣子,真是難得一見啊,想想,他從小到大似乎總是這樣,有時候比女人還扭扭捏捏,什麼都放在心裡不肯說出來,死要面子,還心眼多。
“對了,你剛纔說想和我?guī)讉€秘書打好關(guān)係”?她立刻想起最重要的一部分,“你是不是故意探聽我消息,讓她們彙報我的行蹤”?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尹宇謙搖著頭,突然捂著腦袋,“哎喲,我腦袋好疼啊”。
“你就裝吧”,卓雅希咬牙切齒的嘀咕了一句,不過身體還是情不自禁的走過去扶他躺下,“別再亂動了,你以後別再打我身邊人的主意了,否則我只能把她們開除了”。
“你最近總是對我愛理不理,我也是想多瞭解你一點,讓你能夠早點原諒我,希,我知道自己那件事傷害到你了,不過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再那種情況下,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挽留你,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尹宇謙輕聲說,暖熱的風從外面的窗戶吹進來,讓他的聲音更加的好聽、磁啞,充滿了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