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再看她的雙眼,卓雅烈決然轉身。
童顏顫抖著身體,試圖喚住他,可微一張口,眼裡便決堤涌出,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走越遠。
曾幾何時,奢求著、盼望著與他離婚,可如今當他親口提出來時,她一點都沒有覺得解脫、輕鬆,甚至那麼的害怕…害怕真的與他分開,但是在一起後又怎樣呢,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嗎。
“總經理、總經理…”,依稀中,只聽到有人在不停的衝她大喊,可是一切都離她很遠,她太累了,擔她答應過武爵,這輩子一定要活到一百歲。
醫院裡。
望著白色的天花頂和白色的牀單,童顏眼神虛幻的像一縷青煙,隨時會吹散飄走,喬影的話還像魔咒一樣反反覆覆的回放著…
“總經理,剛纔醫生說您懷孕了,差不多一個月了,不過醫生說你不營養,胎兒不穩定,如果不好好照顧的話可能會流產”。
“他呢”?半響,喬影才聽到她哽塞的話,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那個“他”字是誰,“我打了電話給卓總,可是聯繫不上,不過我打給了卓小姐,他們正在過來的路上”。
“我明白了”,童顏撫上她的肚子,孩子肯定是她和卓雅烈在醫院裡那會兒懷上的,伍瀝影剛死,卓雅烈和她離出離婚,她就懷孕了,老天爺真愛跟她開玩笑,“叫她們別過來了…”。
離婚就離婚吧,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
“卓雅烈前往非洲探訪難民營”。
“雲揚捐款一億幫助中國偏遠貧困地區貧困兒童”。
“卓雅烈出任‘愛心使者’,爲孤兒院送溫暖,呼籲社會關注”。
接下來的日子,童顏時常會在各種媒體上看到、聽到有關卓雅烈的新聞,鮮少出現在媒體上的他如今常常會出現在電視上,甚至接受媒體的採訪。
“據我所知,卓總您從前鮮少參加公益活動,但是據有關統計調查您這幾個月捐款數目達到幾個億,這些都是您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可不可以告訴我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您改變的”,廣播電臺裡,主持人的訪談充滿了疑惑,“還是因爲…三個月前那場爆炸”?
“嗯,算是吧,只是想做一些多讓自己覺得好受的事”,卓雅烈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聽,“也是想借用自己的身份和金錢多幫助一些貧困、缺少溫暖的人,尤其失去父母的兒童,希望大家能多給他們點溫暖,一個孩子的童年有可能決定一生的命運”。
“卓總您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您爲什麼會只針對兒童呢”?
“因爲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他的童年過的並不好,有點可恥的說從小我父母給我的都是全世界最好的,我就像天之驕子,生下來便擁有一切,有愛我的父母、姐姐,我自以爲沒有我得不到的,可是到後天才發現其實我一直都錯了,我們不能因爲自己的身份而踐踏別人的尊嚴,現在社會中常常會出現許多青少年犯罪、甚至殺人的事情,而這些犯罪的人通常來自缺少溫暖的未成年或者被父母慣壞的孩子,我真的很希望大家能共用正確的方法教育好每一個孩子”。
“謝謝卓總的訪談,我也代替電臺前的所有人謝謝你”。
“……”。
關掉電臺,童顏默默的嘆了口氣,沒想到短短幾個月,卓雅烈變化這麼大,伍瀝影剛去世的時候,她以爲他只在乎自己,一點都沒後悔過,其實他內心受到的自責不比自己小,他只是沒告訴自己而已。
他努力的幫助兒童,在用自己的方法贖罪,或多或少也是因爲伍瀝影。
伍瀝影這輩子最耿耿於懷的還是小時候被母親拋棄的事,如果葉玫能夠照顧好他,給他多點關懷,也許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的確孩子的一個童年會影響人的一生。
就像崔以璨,但是以璨…
她皺眉調轉了車頭,往一中開去。
快到放學時候了,有幾輛小車停在學校門口,其中以一輛銀色的敞篷AstonMartin尤其惹眼,這車童顏還是在B市第一回見,忍不住將車開進點,一抹白色的身影坐在駕駛位上,酒紅色的直髮,下巴妖嬈精緻,低垂著頭玩著車裡的觸屏電腦。
“小傾…”,童顏認了半天才吃驚的出聲。
那人聽到聲音漫散的擡起頭來,也愣了愣。
童顏微微恍惚,幾年不見,原來的賀蘭傾還是有點少女身上聰慧狡黠的影子,如今的她可謂蛻變的幹練美麗,“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崔以璨”,賀蘭傾回過神來,關掉電腦,打開車門走下來,嫣然笑道:“沒想到你也來這,我們倆好久不見啦”。
“你來找崔以璨做什麼”?童顏跟著下車,疑惑更甚過重逢的問題,“難道是因爲崔宇梗”。
“也算是吧”,賀蘭傾臉上難得掠過一絲傷感,“真沒想到他會這樣早早去了…”。
“是啊”,童顏苦笑,脣邊的笑容比吃了黃連還苦。
“你也不要再自責了”,賀蘭傾抿了抿脣,正色道:“都過去那麼久了,試想想,他們也可以說是解脫了,留下的人未必是開心的,就像你,像雅烈,你也許覺得最愧疚的是你,但是他比你更過之,他只是…不能說出來,如果你們兩個人一塊活在悔恨當中,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下去,他只能去贖罪,去用另一種方式去謝謝伍瀝影、回報他”。
“這些我都知道…”,這幾個月從他所做的事她都感覺的出來,甚至能從電視上看到他的變化,平易親和,再無從前的高傲狂妄,他提出離婚連她懷了孕後也沒再出現,還把卓桐畫送了過來,尤天晴和卓雅希都來看他,唯獨他沒有。
也許是爲了她那句伍瀝影去世了,她無法做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和他重新在一起。
“知道有什麼用呢”,賀蘭傾聳聳肩,“你有想過你們之間究竟經歷了多少事情嗎,還記得你曾經爲了崔宇梗發短信告訴我,這世上能遇到一個愛你如生命的男人不容易,你說讓我珍惜,可你自己呢,也許我這麼說你會覺得我很無情,不過沒關係,無情就無情吧,我們都不是聖人,何必揹著包袱過日子、裝聖人,有意思嗎”?
童顏複雜的看著面前美麗的女子,她薄厚適中的脣裡說出的近乎冷漠的話語讓她微微錯愕,但是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道理,“你既然記得我說的話,那崔宇梗死了你沒有一點點的…”。
“如果說沒有是騙人的,但是我又沒有愛過他,難道我該因爲他爲了弟弟而死的偉大而一輩子對他戀戀不忘”?賀蘭傾不以爲然的笑道:“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你把自己搞的那麼憔悴除了你身邊的人在難過死去的人能看到嗎,還是你以爲伍瀝影能夠活過來?你可以說你無法做到像從前一樣,但是彌補有很多種方法”。
童顏聞言彷彿被電擊中一般,清瘦的嬌軀微晃,賀蘭傾的話像錘子一樣敲著她,這也是她一直無法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她捨不得,她忘不了,她的確不是聖人,何必裝聖人呢。
“回去吧”,賀蘭傾長長的嘆氣,“有什麼困難兩個人一塊去面對,一塊去彌補,你才二十多歲,總要活到七八十歲吧,在這幾十年裡,有些人只是過客…”。
“謝謝你”,童顏朦朧的淚水打溼了睫毛,想不到賀蘭傾雖然比他們都小,卻比他們都活的灑脫還要明白,“對了,你剛纔說你來是爲了以璨”?
“我聽雅烈說那孩子最近越來越墮落了,他拜託我收養他,其實我本來真的不想管這些麻煩的事,不過他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