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緒, 吃東西嗎？”銀色的狐貍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朝理緒丟了串葡萄。

理緒當沒看到他，安安靜靜的坐在窗邊, 仰望湛藍的天空。那不是靜靈庭的天空, 事實上自三十五年前起, 靜靈庭的天空就一直是烏雲密佈的——沒有雨, 也沒有陽光。更何況, 爲了絕對安全與切斷現世聯繫，清淨塔居林上空有一層很厚很厚的天頂。

所謂的天空，只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幻覺, 藍染擅長這個。

只是在越來越重的血腥和腐朽氣息環繞的密閉空間裡，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幻覺, 理緒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靠著幻覺而遺忘現實的活著, 又有多悲哀。

市丸銀走到她身邊, 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披肩，輕輕裹住沒有反應的身體。

“啊啦, 樂姬姐姐還在怪我嗎？”市丸銀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個做錯事撒嬌的孩子，這是他最擅長的語氣。

他沒有想到，理緒會理她。

理緒把目光落到他身上，面無表情的開口：“我不怪你, 因爲你今後的人生會比我更加辛苦。”

市丸銀嬉笑的神色微斂, 語氣輕渺：“不會的。”

“不, 一定會的, ”理緒目光灼灼, “謊言成就不了愛情，犧牲也換不來幸?！?

狐貍把刀對準她：“再多說一個字就會死哦。”

“我不會死, ”理緒的語氣和表情都沒一點動搖，“我以爲你至少是個聰明人，就這點程度的威脅嗎？”

市丸銀保持著動作，突然大笑：“白川理緒，我不明白，你怎麼還能這麼淡定的站在這？白川家、中央四十六室，甚至不久之後整個世界都會成爲藍染隊長的，你不應該心痛欲絕嗎，你不該立刻去死嗎？爲什麼不死？”

“因爲有死之前，一定要見上一面的人。”

……

現世，浦原商店。

當年叛逃屍魂界的隊長們，經過一百年的練習，已經可以熟練掌握虛化，並且增強自己的力量。大戰開始之初，他們聚在浦原商店裡，密切關注著靜靈庭的一舉一動。

“喜助，怎麼樣？”平子愣了一下，因爲浦原喜助神情嚴肅，“是屍魂界……我們還是要親自去一趟?！?

浦原喜助搖搖頭：“夜一先生應該已經帶著那些孩子們進入靜靈庭了。從斷面反應，以及靈子濃度分析看來，應該已經到達懺罪宮和雙極附近。再耐心等等?！?

日世裡皺眉：“可是，把靜靈庭的未來交給幾個十幾歲的孩子也太草率了。更何況對手是藍染那個變態。”

浦原喜助聳聳肩：“可是總得讓人去探探實情，畢竟我們和屍魂界斷開聯繫已經整整三十五年?！?

假面軍團無話可說。

其實浦原喜助自己心裡也很擔心，四楓院夜一出發前和他約好，每隔十天，必須想盡辦法要聯絡一次。在地獄蝶不夠跨界聯絡的情況下，浦原喜助還特意給了夜一很多先進的儀器設備。

但是，已經十三天了，毫無消息。

“喂喂，喜助，你能聽得見嗎？”

浦原喜助一愣，連忙拿起耳機，將聲音開大：“……夜一先生，你是不是玩的太開心，忘記我們的約定了？”

夜一走到信號稍微好一點的地方，開口抱怨：“就是你的儀器，居然待機時間這麼短，我好不容找到可以充電的地方，所以才晚了三天?！?

浦原喜助放下心，對平子比了個平安的手勢：“夜一先生，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夜一沉默了一下：“我長話短說，現在的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

浦原喜助壓了壓帽子，這是他認真時候的慣用動作。

“藍染……據說已經死了，”夜一丟下一個炸彈，“幾天前在東大聖堂，藍染死於暗殺。不過我認爲這只是障眼法，以他鏡花水月的力量，並非做不到。只是沒想到，他的勢力範圍已經那麼大，這對我們很不利?！?

平子欲言卻止。

“那中央四十六室呢？”浦原喜助看著平子，問通訊器的那邊。

夜一沉默了一下，在那沉默的三秒鐘裡，每一秒平子都覺得和一個世紀一般漫長?！昂屯Ｒ粯樱币挂谎a充道，“看起來是這樣。”

平子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問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限，至於那個回答，其實與沒有回答沒有任何區別。因爲，對手是擁有鏡花水月的藍染，夜一也是知道，纔會加上最後那句話。

就算心裡再怎麼想立刻衝去屍魂界，劈開中央四十六室的大門，卻明白現在連繼續問下去都是奢望。

理緒用自己換來的成全，至少不能讓她失望。

浦原喜助換了個話題：“黑崎先生的情況怎麼樣？”

“嗯，是個比想象中要熱血衝動的少年啊，”夜一看向正下方的懺罪宮走廊，“這樣的孩子，居然是一心的兒子，美咲的孫子?！?

“也是個天賦驚人的孩子?！逼衷仓⑿?。

夜一斂神：“只可惜，他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遠方，闖入懺罪宮走廊，據說是bleach真正主角的黑崎一護，正和護庭十三番隊六番隊隊長朽木白哉打的難捨難分。雖然朽木白哉有著明顯的放水，只是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要真正了結的那一刻。

“教他卍解吧，用我的那個方法，”浦原喜助突然道，“怎麼樣？”

夜一震驚：“那個極其危險的方法？！”

浦原喜助微笑著篤定：“沒關係，黑崎先生的資質在我之上?！?

夜一切斷了通訊設備，隨手扯下一條白色的緞帶，從高處跳下。手上的白色緞帶，像一條銀河，輕鬆阻止了正準備始解的朽木白哉。

……

夜一之後和浦原喜助一直有聯繫，最後一次的通話，說到黑崎一護已經完全掌握了卍解，正前往雙極英雄救美，這個行爲正好與浦原喜助保護崩玉的初衷相同。加上和現任二番隊隊長碎蜂交手後，夜一也成功獲得了隱秘機動的支持。山本總隊長雖然很固執，但至少有兩個比較明智的弟子。

“情勢一片大好，藍染插翅難飛”。四楓院夜一的最後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放下心來。

平子戴好貝雷帽：“真是的，沒想到藍染也不過如此?！?

浦原喜助搖扇輕笑：“平子隊長才是，等不及衝回靜靈庭去見卿和大人了吧?！?

“我去見她做什麼，”平子瞪出那標準的死魚眼，揮了揮手機，“她不是要我找個女朋友嗎？我現在女朋友這麼多，她排個一百年都排不到?！?

浦原喜助攤手：“我又不是卿和大人，你跟我傲嬌也沒用。”

平子齜牙咧嘴，一副要吃了浦原喜助的架勢。那個時候浦原喜助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即使嘴上不說，那份等待終於有結果的欣喜若狂是真的。

那是一種極不真實的順利，然後，越欣喜若狂的期望，就會換回越撕心裂肺的痛。

……

平子記得，那天是白色情人節，天陰。

不知道第幾任女朋友吵著要他請看電影，他穿著隨意的襯衫陪牛仔褲，外表不減當年的瀟灑。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大街上，街兩旁是琳瑯滿目的珠寶服飾咖啡小屋。

女朋友看中了一款草綠色的裙子，拉著平子的手撒嬌。

“頭髮本來就是蔥一樣的綠了，你是要扮植……”平子及時收口，看著女朋友那短短的紅髮，一時有些恍惚。

“我想你了。”他低語。

女朋友詫異的看著櫥窗鏡中的平子，慢慢回過頭。平子的那種表情，是她不曾見過的，那是人類短短百年壽命所不能擁有的滄桑，是一種千帆過盡終於要走到盡頭的感覺。

平子咧著嘴，自言自語：“你是我的初戀，做我女朋友好嗎？”

女朋友不解：“我不早答應你了嗎？”

“不，不是你，”平子轉過身，摸了摸她的頭，擦身而過，“我的初戀，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白川理緒……”

女孩也轉過身，好奇從自家男朋友嘴中吐出的另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只是她來不及聽到接下來的話，平子已經呆在原地。

……

人羣中，從屍魂界歸來的四楓院夜一站在不遠處，朝著平子搖了搖頭。

平子在猜她爲什麼要搖頭。

“啊，藍染沒死，逃走了對不對？”他笑著開口，“沒關係，我們這麼多人呢，害怕抓不到他嗎？”

四楓院夜一依舊搖頭。

“那就是崩玉也被搶走了?！?

夜一點頭後搖頭，她不敢看平子的表情，就如同平子的猜測小心翼翼，不敢觸碰雷區一般。

“一定是屍魂界損失慘重，護庭十三番隊死了什麼隊長嗎？”

夜一再次搖頭。

“那……黑崎一護死掉了？”

“不，真子，”夜一終於開口，聲音哽咽，“藍染帶崩玉去了虛圈，沒有隊長犧牲，也沒有人類犧牲……除了……中央四十六室?！?

“藍染血洗了中央四十六室，清淨塔居林內……無人倖免?！?

無人倖免。

……

平子微微放大了瞳孔，突然對身邊的女朋友說：“我們去看電影吧，你想看哪個片子來著的？”

在平子手放在女孩肩上的時候，四楓院夜一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真子，去見見她最後一面吧。理緒……理緒的遺體，三天後就要下葬了。”

平子當做沒聽見，連步伐都沒停下。

——白川理緒，你騙了我，憑什麼要我去見你。

明明答應了的，再過個幾百年，我們又可以相見的。

明明答應了的，不會一個人胡來。

百年前在中央四十六室大門前的分別，真的變成了永遠。早知道那個時候，就不該放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