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全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衛(wèi)青摸摸這匹，又摸摸那匹，激動的只剩下這一句話。大批的馬匹從松林鎮(zhèn)的街道上走過，圍觀的人羣發(fā)出嘖嘖的稱讚聲。有時候也有平陽侯府弄回來的良馬路過鬆林鎮(zhèn)，可那些太少，哪有幾十匹來的壯觀。大漢朝缺的就是好馬，很多縣令，甚至於州府的官吏乘坐的都是牛車。

“蘇大哥！這些就是你從羌地弄回來的馬匹？”衛(wèi)青滿臉激動，眼睛都放出綠光。

蘇任點點頭：“這只是一部分，若是這次生意做得好，再有良馬一併送到這裡來！”

霍金看著衛(wèi)青，就好像上層人士看見從來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一臉的鄙視：“怎麼樣？比起你們馬場的那些破馬強多了吧？”

衛(wèi)青笑了笑：“馬場的馬也都公主殿下和平陽候從各地買來的，有匈奴馬，也有西域馬，羌馬到還是第一次看見。”

蘇任道：“各地的馬有各地的長處，匈奴馬腿短而粗，格外有利，奔跑起來的速度不是很快，卻勝在耐力，長距離的奔跑算得上一流，但速度上就劣了一籌；西域馬高大健壯，四蹄修長，馬頭高大，樣子很漂亮，短距離衝刺速度很快，卻不善長跑；我們大漢的本地馬，呵呵，就不敢恭維了。”

“雖然大漢地大物博，縱橫數(shù)千裡，可惜沒有一塊上好的牧場，所養(yǎng)的馬匹大都駑鈍，駕車、拉磨倒有些用處，上陣打仗不行；羌馬不錯，生長在高原，耐力沒問題，羌地一望無際，馬匹的速度也不慢，另外羌地多山脈，這些馬行走山路、險路如履平地！當(dāng)然，羌馬也有劣勢，那就是食量大，若按照一般的馬匹飼養(yǎng)，遲早養(yǎng)廢了。”

“蘇大哥果然是個好馬之人，您放心，我們馬場有專門的人養(yǎng)馬，無論哪裡的馬匹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顧！”衛(wèi)青聽的連連點頭，立刻保證會好好善待這些馬。

蘇任笑笑：“還沒談成，兄弟就這麼肯定平陽候能買下我的馬？”

衛(wèi)青左右看看，湊到蘇任身旁，壓低聲音道：“到了現(xiàn)在不敢隱瞞大哥，馬場名義上是平陽侯府的產(chǎn)業(yè)，無論是地方還是人員都出自平陽侯府，可這些馬是替陛下養(yǎng)的！只等陛下親征，它們就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戰(zhàn)馬！”

“哦？你見過陛下？”蘇任假裝驚訝。

衛(wèi)青連忙搖頭：“我哪有那個福氣，陛下何等尊貴，我不過一個馬童，可沒有那個福分！”

“若能見到陛下，將這些羌馬獻於陛下也不是什麼大事！只可惜……”

就在松林鎮(zhèn)找了一家客棧，租用了他們的牲畜棚，自有從長安隨著馬匹而來的馬伕照料這些馬匹。幾個人吃了飯，便準備休息。奔波了兩天一夜，困得都不行了，一挨枕頭便鼾聲大起。這裡是松林鎮(zhèn)，有霍仲孺撐腰，而且蘇任已經(jīng)放出話去，這些馬是要賣給平陽侯府的，倒也不擔(dān)心有人敢打主意。

正睡的舒服，蘇任就感覺有人推自己。翻了個身接著睡，可那人不依不饒依然不罷手。蘇任睜開朦朧的眼睛，見是衛(wèi)青：“衛(wèi)兄弟不是在看馬嗎？怎麼來我房中，何事？”

衛(wèi)青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蘇大哥，已到戌時，咱們是不是該走了？您和楊頭領(lǐng)約的是辰時，帶著馬匹過去走夜路不能太快，我算過了大約需要三個時辰，咱們……”

蘇任搓了搓自己的臉，無奈的只得起牀：“你倒是個守時的人！”

衛(wèi)青連忙幫著蘇任拿來鞋子：“男子漢大丈夫答應(yīng)的事情就應(yīng)該辦到，不重諾之人，難成大器，這是公主殿下說的。”

有這麼個奸細在身邊，一羣人只得按照衛(wèi)青的計劃進行。一個個被叫醒，哈欠連天的洗臉。衛(wèi)青竟然早就讓店掌櫃準備好了飯菜，睡了四個時辰，肚子里正餓著。吃飽喝足，護衛(wèi)和馬伕們?nèi)ナ帐榜R匹，其他幾個人便坐在客棧的大堂裡等候。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陰沉沉的感覺馬上就要下雨。衛(wèi)青張望了一會，便急匆匆跑去牲畜棚。霍金氣呼呼的道：“這小子一個家奴，竟然對主人這麼忠心，也不知平陽侯府有什麼東西，值得他這樣？”

蘇任笑而不語。冷峻正好看見，便問道：“看樣子你知道？”

蘇任搖頭笑笑：“不能說！真不能說！”

收拾好了馬匹，一行人再次上路。走了沒有五里，果然下起了雨，衛(wèi)青連忙吩咐馬伕將他準備的草簾子給馬匹披上，忙前忙後雨水和汗水將衛(wèi)青渾身澆透。有衛(wèi)青這個“馬伕頭”張羅，蘇任也不好駁了衛(wèi)青的好意，只得冒雨繼續(xù)前行。

道路越來越泥濘，那些馬匹也越來越不好控制，衛(wèi)青和馬伕們乾脆棄馬，冒雨將馬匹全都牽著，一步步的往前挪。蘇任等人想要幫忙，被衛(wèi)青制止了。一則他們不懂馬，若是驚上一匹，那就要出大事。另外這個提議是衛(wèi)青提出來的，遇上這種天氣，也不好麻煩這些人。

當(dāng)天亮的時候，雨終於停了。折騰了一夜，離馬場也不遠了。就在河邊，找了一塊地方，給馬匹清洗，他們也休息一下。升起火堆，烤著衣服，喝著熱乎乎的麪糊糊。衛(wèi)青被雨水澆了一夜，渾身上下不由的顫抖。

冷峻摸了摸衛(wèi)青的額頭：“沒事，暖和起來就好了！”

衛(wèi)青連忙起身：“多謝冷公子！”

看著衛(wèi)青的狼狽樣，冷峻想了想：“有個問題，我一直不懂，說出來你可別介意？”

“冷公子請講！”

“你不過是平陽侯府的家奴，一般情況下家奴雖然對主人也很忠心，可我沒見過像你這樣忠心不二的，爲(wèi)了主人的事情，哪怕賠上性命都在所不惜！我總覺得這裡有些事情，不知衛(wèi)兄弟可否相告？”

兩人的談話沒有避過衆(zhòng)人，霍金和幾個護衛(wèi)也都聽見。昨天晚上衛(wèi)青不要命的也要將馬匹帶到馬場的事情，他們都看的清清楚楚，對這個問題也都十分好奇。

衛(wèi)青看看身旁衆(zhòng)人，一笑：“諸位都是外地人，不知道十幾年前河?xùn)|旱災(zāi)的恐怖！那一年整個河?xùn)|都是顆粒無收，朝廷也沒有糧食進行救災(zāi)，剛開始的時候吃野草，後來就是樹皮、草根，只要能吃的全都吃，等這些東西都吃完了，就只剩下吃人了。”

衛(wèi)青停了停，將碗裡的麪湯喝完：“我們家孩子多，兩個姐姐、兩個弟弟，還有我，以及父母，七口人，這麼大的一個家庭什麼吃的都沒有，這是多可怕的事情，最先餓死的是我最小的弟弟，我看的清清楚楚，剛剛埋下去，就被人挖了出來，一搶而空！”

說到這裡，衛(wèi)青哽咽的泣不成聲，不少護衛(wèi)也跟著落淚，一項嘰嘰喳喳的霍金也沉默的聽著。

“後來，二弟也餓死了，我不願意埋，不願意和小弟一樣被人搶去，便抱著二弟的屍首不撒手，那些餓瘋了的百姓就來搶奪，我年紀小爭不過他們，眼看著他們就要把二弟再一次搶走，大姐、二姐和我哭天喊地，怎麼哀求都沒有用！不能怪那些人，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怨他們，那時候誰也沒有辦法，但凡有一點辦法誰也不會幹出這種事來！”

擦了一把眼淚：“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平陽候來了，他用三石糧米換下了我二弟的屍首，三石糧米，十個人省著吃能吃一個月，我二弟骨瘦嶙峋的屍首可吃不了那麼長時間！”

“再後來，很多人走投無路、死的死走的走，平陽侯府也收納了不少人，我們也在其中，每日裡雖然也吃不飽，但至少餓不死，我父母帶著兩個姐姐和我就在平陽侯府避難，做這些事情平陽候什麼要求都沒有，對我們這些流民總是帶著笑臉，給我們分糧食，給我們發(fā)衣物，每次見到他我就有種衝動，這輩子誰要動平陽候，我衛(wèi)青就和他拼命！”

護衛(wèi)們紛紛點頭。衛(wèi)青笑了笑：“再後來我們?nèi)倚母是轭姷娜肓撕罡疇?wèi)奴，雖然爲(wèi)奴平陽候?qū)ξ覀兒懿诲e，能吃飽飯，有地方住，偶爾還有幾個賞錢，咱們這些普通人活一輩子不就是要這樣嗎？”

冷峻點點頭：“說得好！知恩圖報的好兄弟，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

“我們也交定了！”一羣護衛(wèi)紛紛伸手。

霍金站起身：“平陽候還算不錯，但是比起我大哥就差遠了，堂堂侯府救了幾個人就自吹自擂，我大哥在蜀郡養(yǎng)活十萬元山盜，那纔是大英雄！”

馬蹄聲聲，道路上一羣人狂奔而過。跑出去不遠，又轉(zhuǎn)了回來。遠遠的望見蘇任這邊，大聲詢問：“對面可是蜀郡蘇先生？”

衛(wèi)青一看，呼的站起身子，扔了手裡吃飯的傢伙，朝著馬隊跑去：“侯爺，侯爺！我們在這裡，正是蜀郡蘇先生！”

蘇任望著衛(wèi)青癲狂的樣子。腦子徹底短路，聽剛纔的話，他的猜測完全錯了。以爲(wèi)是衛(wèi)青和平陽公主在曹壽還沒死的時候就眉來眼去，沒想到竟然是衛(wèi)青和平陽候曹壽有基情！這結(jié)果太讓人大跌眼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