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壯！”

“小心！”

魂靈如一道白色的閃電，突襲而至，同時發出宛如地獄惡鬼般的嚎叫，直叫人心驚膽戰。

此時的龍壯正手把舵盤，一邊注意著前方的海面，一邊抽空往我們這邊張望。在聽到破水聲的時候，已然來不及躲避。情急之下，猛地向後一塌腰，直朝甲板跌去。他應變迅捷，寧可自己主動摔一跤，也總比被動地承受那一擊之力，來得輕些。

奈何，魂靈的速度實在太快，他雖然躲過了頭臉，卻未能完全避開上身。從我的角度望去，無法看到具體碰撞在身體的哪個部位，但見龍壯離地而起，飛出一丈多遠，直撞到另一側的船幫上，然後跌落甲板，一動也不動了。

魂靈一擊而過，扎進了船頭另一側的水裡。

“壯兒！”凌玥痛呼一聲，快步朝龍壯跑過去。

“凌玥小心！”我一聲大喊。因爲沒等她跑出兩步，身旁的水面，又是“嘩啦”一響，另一隻魂靈破水而出！

它的體型比剛纔的那隻還要大著一圈，大展袍翼，帶著鋪天的浪花，直朝凌玥飛撲過去。

凌玥的心思完全集中在龍壯身上，根本沒有預料到這裡還有其他的魂靈。毫無防備之下，倘若兩者相撞，凌玥不免要骨斷筋折。

此時我離凌玥最近，危難關頭不及細想，在大喊的同時，身形猛地往前一撲，從背後直將凌玥撲倒。然而未及落地，我便覺後背一陣劇烈地撕痛，魂靈巨大的撞擊力將我們懸在空中的身體帶得轉了個圈。

一陣天旋地轉，我們摔在地上，在甲板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下身子。眼神穩定下來的時候，竟見凌玥正趴在我的身上。

四目對視，凌玥臉“刷”地一紅，然後慌慌忙忙地掙扎著站起身，再次朝龍壯跑去。

我躺在甲板上，心中一陣悸動。我承認我並不是一個靦腆的人，長期在外奔波，見慣了世態炎涼，不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也能“任憑他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而如今，我竟覺得自己面上發燒，心臟“咚咚”地幾乎要撞出來。倘若此時去照鏡子，我的臉一定成了一塊大紅布啦！

我站起身，這才發現身下的甲板上，一灘血跡，後背一陣陣地疼痛，似乎受傷不輕。我緊咬牙關，擡頭，卻正迎上一雙仇恨的眼睛。

龍辰逸。

他站在船艙旁邊，面色陰沉，冷冷地注視著我，就像我搶了他的媳婦。

或許，剛纔的動作確實有些曖昧了。我想向他解釋，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二蛋喊了一嗓子：“老邢，你傻愣著啥？”

接著，就見他兩步跑到我身側，掄圓了手中的鐵棍，猛力揮打出去。

一隻躍出海面，急急朝我撲過來的魂靈，被鐵棍攔腰擊中。

“嘭！”一聲悶響，它發出“嗚”的一聲悲鳴，被二蛋一下打飛出去，重重躺落回海里。

此時，我才終於看清了它的整個身子。扁平而光滑的身體，大致呈菱形，一對肉翼生於兩側，就像張開的斗篷，身下拖著細長的尾巴。黑暗深陷的眼窩，配上一張黑洞洞的大嘴，活脫脫就是一架披著白色斗篷的骷髏。

這是來自地獄的怪物嗎？

剛纔的怪物個頭略小，饒是如此，猛烈衝擊之下，其力道也不能小覷！二蛋正面將其打退，受反彈之力，站立不穩，“蹬蹬蹬”倒退三步，一下趴到了船幫上。我急忙一伸手，將他的身子攔下，防止他摔下水去。

二蛋臉對著海面，正要站直身子。突然，身下的海面水花一翻，一隻怪物貼著船舷破水而出

，自下而上，直直地朝他面門撞來。一張骷髏般的怪臉迅速貼近，兩排細密而尖銳的牙齒在黑洞洞的大口中，閃著白光。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急忙將砍山刀往前一探，正卡進它的大嘴中，銳利的刀鋒藉著它上竄之力，直將它的身子豁成了兩片。

砍山刀被巨力帶起了老高，險些從我手中脫飛出去。

二蛋嚇得“哎呀”一聲，急忙站直身子，這纔沒有被怪物的殘軀擊中。

“快閃！”我猛往旁邊跳去。

二蛋聽見我的叫喊，不明所以，只來得及一縮脖子，向下塌身，隨後，怪物噴灑出的鮮血從天空中落下，淋了他滿身滿臉。

“哎呦我去，老邢你語義不明啊！”二蛋擦了把臉，低頭瞅瞅自己的身上，打了個冷顫。

“我讓你閃，又沒讓你蹲！”我回擊道，同時握緊刀柄，密切注意著周圍的海面，提防著怪物的再次襲擊。

怪物似乎被我們打怕了，海面一片安靜，除了戰後留下的圈圈漣漪，再沒有什麼東西躍出來。

不對！它們根本沒有放棄，而是在準備更爲猛烈的攻擊！因爲我發現，遠處的那片沉船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白影。它們從那些船的艙裡蹦出來，從甲板底下鑽出來，從大海之中躍出來，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數量恐怕不下幾百。它們鬼笑著，呼嚎著，一縱一跳地朝我們的小船圍攏過來。

“快進船艙！”辰逸守在艙門口，朝我們大喊。

我望向船頭，凌玥正拖著龍壯往我們這邊走。

龍壯已經昏迷，胸前的衣服上一灘血，嘴角也掛著血痕。我和二蛋衝上前去，一左一右架起他，在凌玥的掩護下，跑進了船艙。辰逸急忙將艙門關死。

怪物們轉眼即至。

它們發瘋一般，兇猛地撞擊著船艙的外壁，令人恐懼的撞擊聲不絕於耳。船身不停地左右搖晃，但好在這些怪物力量雖大，卻還不至於傾覆我們的銀盾號。

我們把龍壯平放到牀上，凌玥撩起他的衣服，急忙檢查起來。我問傷勢如何，她說骨頭無斷裂跡象，但內臟受到震擊，沒有醫療檢測儀器，輕重還很難說。她說著，不禁落下淚來。

這時，龍壯醒轉過來，望了望我們，然後說：“姐，俺沒事，死不了，咳……”

他說著，便打算坐起身子，可剛一動彈，便咳了一下，又有血從嘴裡咳了出來。

“你別動，也別說話！”凌玥急忙讓他躺穩，從牀底下取出藥箱，在裡面翻找起來。

二蛋守在窗戶旁，抱著胳膊，朝外面的怪物們叫囂：“兔崽子們，你不是兇嗎？有本事給爺進來啊！看爺不扒了你的皮！”他臉上被利爪劃出了一道血口子，兀自往外流著鮮血，可能傷口不深，所以還有工夫站在那兒逞口舌之快。

我後背的傷口陣陣作痛，一邊脫下外套，一邊招呼二蛋：“你省些體力吧，它們又聽不懂！趕緊過來，看看我後背怎麼了。”

“誰說它們聽不懂了？在我的挑唆下，它們明顯比剛纔撞得更兇了，嘖嘖，看著就疼。”他一邊說，一邊朝我走過來，站到我身後一看，“媽呀”了一聲，說道：“老邢，你這後背被劃成篩子了，這回完了，治不好了，心肝都露出來了！”

經他這麼一說，我覺得傷口更疼了，背後“嗖嗖”冒涼氣，似乎真的吹到了心肝上。

“別扯淡，要真照你說那樣，我早見閻王爺去了！”我啐道，“老實說，究竟怎麼了？”

“還真忽悠不了你了哈！”二蛋說道，“三道傷口，看起來挺深的，流了很多血。

你等會兒啊，我給你整點藥！”他說著，找凌玥詢藥。

“我來吧！”此時凌玥已安頓好了龍壯，開始給我檢查傷口。

“還沒有來得及對你說聲謝謝！”凌玥說，“剛纔若不是你，恐怕我已經死了。”

“什麼謝不謝的，都是自己人，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我說著，瞅了一眼辰逸。他面朝窗外，沒有看我們，但當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扭了下頭，耳朵略微朝我們伸了伸。

奇怪，經過剛纔的混戰，他的身上竟沒有一道傷口，甚至沒有沾染一絲血跡。那些怪物沒有襲擊他嗎？不對，應該是他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我想起了初見時，他從幾丈高的石像上一躍而下的場景，說明此人身手十分了得，至少，在場的幾人當中，應該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可是，既然如此，在凌玥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爲什麼不挺身而出？我清楚地記得，他當時就站在我的一側，從位置上說，應該能更早發現躍出水面的怪物。

看來，他對凌玥的愛，似乎並不如他口中說的那麼深。可如果他不愛凌玥，又爲什麼要捨命陪著她來到龍灣村禁地呢？要知道，他一路上是那樣的迷信和膽小！

難道，他有別的秘密？我想起了龍壯悄悄提醒我的那句話：離狐貍遠一點兒。

想到這裡，我心裡有些發寒。這一路，我一直在留心觀察著凌玥和龍壯，而對他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卻並沒有太多在意，我是不是也該多注意注意？

“啊！”我正想著，突然背後一陣鑽心的疼痛，令我失聲痛呼，扭頭一看，見凌玥正用消毒藥水給我擦拭傷口。

“你忍著點，一會兒就好！”凌玥說著，麻利地給我上了止血藥，又用紗布包紮傷口。

我在前邊齜牙咧嘴，疼得滿頭大汗，爲了分散注意力，我問凌玥：“外面這些是什麼怪物，你認識嗎？”

“不認識。”凌玥回答道，“我們村的傳說中，並沒有關於它的記載。不過，看它們的外形，似乎很像一種生物，叫做鱝（音同‘憤’）。”

“鱝？這是什麼怪物？”我咬牙說道，努力壓制自己想要痛呼出聲的衝動。

“鱝是它的學名，它還有一個俗稱，叫魔鬼魚，因爲它的外形，就像一隻張開翅膀的魔鬼。”凌玥繼續說，“實際上，它的翅膀不過是一對異常寬大的胸鰭而已。據說，這種生物擁有魚類中最大的大腦，甚至有著人類獨有的思維和個性。”

“有人類的思維和個性？那豈不是說，這玩意兒成精了？”二蛋插言道。

“這個世界，聰明的動物有很多，我們人類在進化，它們同樣也在進化。”凌玥笑著說：“不過我很奇怪，鱝這種生物，雖然外形奇異，但性情一般是很溫順的。可是這裡的鱝，不僅臉部比別處的恐怖，像骷髏似的，性情也是大不相同，兇殘好鬥，善於攻擊，簡直真的成了魔鬼！”

是不是因爲此地陰森邪異，所以生長在這裡的生物，也皆是殘暴兇狠之類？

我們正自說著，船艙外面突然沒了動靜，霎時間風平浪靜，似乎所有的鬼鱝都散去了。

二蛋跑到窗前，往外探望了一番，說道：“這羣鬼東西跑哪去了？咋這麼快就沒影了？不會是撞累了回家休息去了吧！”

是嗎？這走得未免也太突然了！我疑惑道，重新穿起外套，打算到窗子前看看情況，可剛一邁步，便見二蛋猛地扭回身來，一個虎撲趴到地上，同時大叫道：“快臥倒！”

沒等他說完，便見窗外突然一暗，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海下躍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