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還不到三日。皇后娘娘已經如此癲狂,聯想到冷宮中,那些夜夜啼哭瘋癲花癡的女子,雙雙心中一酸。
日子久了,皇后會不會瘋的更厲害。
昔日尊貴無雙的皇后到底犯了什麼錯,雙雙在冷宮中消息閉塞,一無所知。
但瞧著金玉一樣的人兒。每日粗茶淡飯吃不飽。手中舉著野雀子就啃了起來,雙雙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江採玉醒來也有兩日,對自己唯一的丫鬟還是眼熟的。她吃的滿嘴流油。瞧著雙雙淚如雨下,頓時不知又戳到她的哪個傷心處了。
興許冷宮太寂寞,雙雙一個人待久了,腦子出了問題?
江採玉這樣猜測。不由同情起她來,年紀不大就得了不全活的病。這可如何是好。
兩人互生憐憫,卻不知在對方眼中,她纔是腦子有病的那位。
腸胃寡淡了幾天,江採玉啃著鴿子。吃的津津有味,不亦樂乎。雙雙則面容愁苦,含悲帶怯的瞧著她。
怪異的主僕。在蕭條的宮院中古怪的對峙著。
“陸充容到。”
高亢尖細的通報聲傳來,緊閉的宮門。吱呀一聲開了。
雖是被髮落到冷宮,江採玉還是有特權的,比如她好歹是獨門獨戶。
一宮之主的身份不變,不過是從坤寧宮變成了長門宮。
江採玉保持著手拿麻雀的姿勢,披頭散髮的望著門外,中衣袖子上蹭了些許油漬。
自從入了冷宮後,江採玉還沒有見過宮門敞開過。雙雙爲她取飯時,也不過在角門接應。
這個角落,好似與繁華的紫禁城格格不入。在原主入宮十年的記憶力,從來沒有如此荒僻的地方。
陸充容三字涌入腦海,一下子拉開了回憶的閘門,無數畫面涌入腦海。
自從穿越之後,江採玉發現她對於原主記憶繼承,就像腦中放了個硬盤。除了印象十分深刻的,其餘事和百度搜索一樣,關鍵詞一出,大片記憶涌入。
正如陸充容,昔日她諂媚的模樣,猶在眼前。大門旁被數位宮裝麗人簇擁而來的曼妙女子,讓江採玉有些恍惚。
這個人,還是她記憶中乖巧的陸充容麼,江採玉一陣恍惚,記憶中對於她竟沒什麼印象。
閨名家世,一切江採玉全不知曉,因爲她是皇后,不需要記住這些無足輕重的人,只要接受她們的跪拜便可。
兩人身份突然調換,江採玉接受著原主的記憶,一時不曾回神。
陸充容宮裝旖旎,妝容華麗,手搭在一個白淨面孔小公公腕上,由高向下俯視著江採玉——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
她環顧四周,脣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似是十分滿意看到的一切。
尤其當看到江採玉衣衫不整,手裡捧著一隻看不出形狀的東西,滿頭白髮傻愣愣的模樣,陸充容更是開心。
她成了這副模樣,妙極,真是妙極,不虛她在莊貴妃面前獻媚,爭取到了這個機會。
自從威震六宮的江採玉,被關入冷宮後,不知有多人想看她的笑話。
“皇后娘娘,別來無恙。”
陸充容加強語氣,笑吟吟的望著江採玉,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晃得江採玉眼花。
在兩人交鋒的重要時刻,江採玉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兒,穿越之後,她還沒有瞧過自己的相貌。
大雍還處於以銅爲鑑的時代,憑藉著那樣的鏡子,江採玉著實判斷不出自己的具體容貌。
陸充容本想用皇后娘娘四字刺激江採玉,見她維持著手拿東西的姿勢,臉上滿是油漬,厭惡之情頓生。
她冷哼一聲,嬌斥到:“江採玉,見到本充容不下拜,還以爲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麼。”
她眼神中的譏誚是如此明顯,江採玉乾脆裝傻充愣,又咬了一口香酥的雀肉,笑嘻嘻的望著她。
陸充容一時半會兒拿不準江採玉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在裝瘋賣傻。
宮中人人傳聞,江採玉自打後位被廢,家族流放之後,一夜白頭。瘋瘋癲癲。
陸充容以爲一夜白頭只是衆人渾說,沒想到她果真一頭華髮變銀絲。
這模樣,真是大快人心,陸充容惡毒的想著。
隨著記憶的復甦,江採玉陷入了疑惑,在她印象裡和陸充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她爲何特地跑到冷宮來耀武揚威。
難道說。她繼承的記憶是殘缺品?江採玉不得不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落在陸充容眼中,則是無視她的證明。
因著江採玉的癡傻,陸充容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渾身力氣使不出來。
她咬著脣,吩咐到:“彩玉,彩心教教皇后娘娘該如何行禮。”
呼喝兩個宮女時,陸充容神情十分得意。自從江採玉被廢后,她第一時間將身邊宮女改成了她的閨名。
以前在宮中衆人避諱的名字。如今被她大喇喇的用到宮女身上。陸充容感覺輕飄飄的,好像江採玉成了她的丫鬟一樣。
江採玉乍然聽到和自己相似的名字,再看陸充容臉上不懷好意的神情,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雙雙看到彩玉彩心。面容冷肅的走了過來,挺起胸膛擋在江採玉面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們。好大大的膽子。”
陸充容嫌惡的看了眼雙雙臉上的疤痕,冷豔一笑:“一個醜丫頭還指望她翻身不成。江彩玉恐怕命不久矣,你到時正好殉葬。”
她的話,讓雙雙面色一下變得慘白,但哪怕身體顫抖,她還是擋在江採玉面前。
江採玉心中有暖流涌過,也不想平白受人折辱,她舉著麻雀從雙雙背後探出頭:笑嘻嘻的說:“我記得你,那些藥粉是你給的,我想起來了,是你。”
她神情天真拍著手,好像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事。
剛纔還趾高氣昂的陸充容,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往後一退怒吼道:“信口胡言,你休想污衊我,彩玉彩心,我們走。”
陸充容神情驚懼,折辱江採玉的心思一下子消了大半。
她現在瘋瘋傻傻不假,可若是江採玉突然攀咬上她,恐怕整個陸家都要爲她陪葬。
宮門轟然合上,好像剛纔的波瀾只是夢幻,雙雙長舒一口氣,捂著胸口,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娘娘,你真厲害,一句話就讓陸充容離開了。”
江採玉微微一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現在數罪併罰,還怕什麼鬼魅魑魎。
江採玉被廢的數宗罪中,最重的應該是危害皇嗣。
從納江採玉之後,整整十年,當今聖上再無所處。即使有人僥倖懷孕,也熬不過三個月。
當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後,她只能尷尬的說,原理上講她真正的罪名有些難以啓齒。
謀害皇嗣自然是大罪,可是閹了皇帝的罪名,更教人血脈噴張。
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被人“閹割”。
江採玉現在也弄不清楚,謀害皇嗣的事,究竟是不是原主做的。或許原主至死都沒明白,那些奇怪粉末是從她宮中搜出來的。
不能生育的一事,也是江家買通了重重關節,隱瞞下來。
連江家的野心,好似也不是空穴來風。江採玉在深宮中住的實在太久了,她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皇上允許她看到的聽到的。
面對這一切,江採玉很無力。
想到當今聖上被下了藥,還有嬪妃懷孕,以及聖上知道此事時,面上扭曲的神情,江採玉心情大善。
綠雲罩頂的感覺,不要太酸爽。可憐那些僥倖懷過孕的后妃,還不知自己究竟爲何會被聖上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