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開始認(rèn)真地考慮掐死這個女人的必要性。
羅青桃睜開眼睛，平靜地看著他：“你若想掐死我，就動手吧。我受夠了。”
君洛心頭一顫，下意識地放開了手。
羅青桃的脣角露出一分嘲諷：“你該不是下不了手吧？”
“你又發(fā)什麼瘋？”君洛的胸中憋著一股悶氣。
羅青桃自嘲地笑了：“發(fā)瘋？對啊，我就是在發(fā)瘋……可是除了發(fā)瘋，我還能幹什麼？你說不見我就不見我，連個傳話的人也不給我留……我像個傻子一樣一天一天地等著、盼著……每次看到一個眼生的小兵，我都以爲(wèi)是你派過來給我傳話的……可你總是那麼吝嗇，不肯見我也罷了，連一個‘平安’的口信也不肯施捨給我……”
“你……真的那麼想我？”君洛的臉上添了幾分喜色。
羅青桃垂下眼瞼，不肯看他：“不想了。再也不想了--想有什麼用？你總有一萬個不見我的理由！哪怕我把心掏給你，你還是會覺得我難免勾三搭四……既然這樣，我乾脆就去勾三搭四好了，只要不是你，跟誰都一樣……”
“你敢！”君洛惱了。
羅青桃嗓子裡發(fā)出一聲笑，臉上卻看不到半分笑影兒。
君洛抓住她的肩膀，厲聲道：“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都收起來！你是我的，這一世你休想再勾搭上旁人！”
羅青桃沒有同他爭吵，只是輕輕地嘆了一聲：“遠(yuǎn)卿，我真的累了。”“那你休息……”君洛皺了皺眉。
羅青桃苦笑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我恨我自己沒出息，明知你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人，卻還是一頭栽進(jìn)了你的陷阱……如果我沒有那麼愛你，也就不用患得患失，不用盼星星盼月亮把自己搞得像個怨婦，更不用傷心不用失望、不用一天天揪心揪肺地折磨我自己--我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的啊？”
“青桃……”君洛第一次從羅青桃的口中聽到這個“愛……”字，心裡有些驚喜，更多的卻是恐慌。
他怎麼覺得，她的話頭有些不太對？
他慌亂地捧住羅青桃的臉，急道：“我不許你放棄！聽到?jīng)]有，我不許你放棄！”
羅青桃閉目不語。君洛急急地?fù)u晃著她：“你已經(jīng)做了那麼多、已經(jīng)努力了那麼久，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你先前的執(zhí)拗勁兒到哪裡去了？那麼多磨難都熬過來了，如今你說一句‘累了’，就想把從前的一切都抹殺掉？”
“我只想在臨死之前，過幾天平平淡淡的、沒有猜忌沒有疑慮的舒心日子。”羅青桃的語氣有些索然。
君洛忙將她圈進(jìn)懷裡，急道：“先前是我不好，我不該亂吃飛醋、不該跟你鬧彆扭……我向你賠罪，你也不要再輕易說灰心，好不好？”
羅青桃別過臉，不肯答話。
君洛急道：“我沒有不信你！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書呆子，我只是嫉妒他……我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你的身邊、可以名正言順地向你示好，我自己卻只能趁著夜色見你、還要躲躲藏藏怕人發(fā)現(xiàn)……”
“那還不是你自找的！”羅青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君洛聽出她語氣中有了幾分嗔怨，心中一喜，忙道：“我不都是爲(wèi)了你嘛！”
羅青桃想到他暗中隨軍的初衷，心頭一暖，忽然又疑心自己太過無理取鬧了。
但她不肯露怯，依舊板著面孔，微微冷笑：“真是爲(wèi)了我？還是爲(wèi)了落華城內(nèi)的姑娘們？我看你挽著那位花魁娘子的時(shí)候，笑得很歡實(shí)呢！那位花魁的一夜值不少錢吧？你把大好春宵浪費(fèi)在我這兒，不覺得虧了？”
君洛苦笑搖頭：“你的醋勁，好像也不比我小--你只怨我不信你，可你自己又何嘗信過我？”
“我可以信你嗎？”羅青桃反問。
君洛長長地嘆了口氣：“早知道這輩子要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裡，我早年就不該做風(fēng)流浪子--如今我便是指天發(fā)誓說我潔身自好，你也是不相信的，是不是？”
羅青桃很想點(diǎn)頭，怕他生氣，努力忍住了。
君洛見她默認(rèn)，一時(shí)反倒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傷心。
他很想細(xì)細(xì)向羅青桃解釋，卻又覺得說不出口。
他總不能跟她說，他花費(fèi)重金求見花魁，只是爲(wèi)了向人家請教討好女人的手段吧？
他從前是開青樓的，手底下做歡場生意的人倒不少，可是那些老鴇、樂師、教養(yǎng)嬤嬤們都只懂得取悅男人的功夫，這討好女人--他真是外行啊！
好吧，他承認(rèn)他之前是浪子，是大梁國最受女人歡迎的男人。
可是之前的那些女人根本用不著他費(fèi)心思，人家自己就貼過來了啊！
如今難得遇上一個讓他願意費(fèi)腦筋取悅的女人，他怎麼能不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嘛！
來青樓中取經(jīng)，已經(jīng)是沒辦法的辦法了。誰知“經(jīng)……”還沒取到，先被這個女人捉了個正著，這回他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君洛有些頹喪。但他很快又找回了幾分底氣，硬邦邦地反問道：“你呢？你來這醉香樓又是爲(wèi)了什麼？”
羅青桃答得理直氣壯：“我覺得你或許會來，所以我也就來了。”
事實(shí)證明，她的猜疑是正確的。
羅青桃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君洛俯身貼近她的臉，冷聲追問：“你找小倌也是因爲(wèi)我？”
羅青桃冷笑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麼？”
君洛聞言，心裡直冒酸水：“如果我不來，你真打算……”
羅青桃別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
出格的事，她這輩子已經(jīng)做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跟他。
對他傷心失望的時(shí)候，她也不是沒動過別的心思。可每次都只是心裡想想、嘴上說說，她何曾敢真正做過一點(diǎn)半點(diǎn)？
就拿這一次來說，要不是心裡篤定他會來，要不是大致已確定了是他，她還會這樣放肆麼？
她，做不到！
心中有了結(jié)論之後，羅青桃不免有些爲(wèi)自己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