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早要見……
蘇小萌眨了下眼，還沒反應過來這話裡的意思，人已經被拉進了屋子。
這時候她再想退……就顯得難看了。
於是某小隻只好硬著頭皮緊跟在殷時修身邊，齜牙衝那兩位頭髮花白卻氣色很好的老人喊了聲，“爺爺，奶奶好。”
“……”
站在一旁的殷時修，身體瞬間僵住。
他神情錯愕的看向蘇小萌……
她叫他們……什麼？
蘇小萌哪裡感受的到殷時修投過來的詭異視線，就連他硬聲咳了兩下，蘇小萌也依舊毫無自覺。
她只是衝著二老一臉笑嘻嘻的。
心裡想的是，爺爺奶奶看起來可真精神！
爺爺穿著筆挺的中山裝，面孔有點嚴肅，但看起來好有學問的樣子！
奶奶皮膚好白，化了淡妝，身上穿了件白色毛衣，毛衣領口繡著精緻的牡丹。
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年紀，還能給人如此優雅感覺的老年人。
周夢琴聽到蘇小萌禮貌的喊了他們，便微微頷首，“小姑娘，你好。”
哇，奶奶聲音也好溫柔！
蘇小萌一雙大眼閃閃發亮的看向這對老夫妻。
難怪叔長得好看，這純粹是基因好啊！
殷時修見蘇小萌完全接不到自己的眼神暗示不說，還一臉花癡狀，內心很無望的嘆了口氣。
“你們怎麼來了？外面這麼冷。”
“你不回家，你媽又想你，除了我們自己過來，還能有別的方法？”
殷紹輝十六歲便進了部隊，跟著剛成立的新中國，從抗美援朝打到中越邊境反擊戰，一生戎裝，軍功顯赫。
也正因如此，到了這把年紀，仍是一身正骨，說話渾厚有力。
不過爺爺這一開口，不禁讓蘇小萌心裡提了個緊……
這感覺，怎麼那麼像去年軍訓時的冷麪教官？
想起那冷麪教官，蘇小萌便又是一段血淚史，後背直髮寒。
難不成爺爺也是個軍人麼？
“那你們吃過晚飯了麼？”
殷時修問了句。
周夢琴純粹只是爲了看兒子來的，當然不計較吃飯的問題，可殷紹輝則不樂意了，氣從鼻子裡出來，哼了一聲，
“五點到你這，等到了七點，你覺得我們吃過了麼？”
周夢琴忙拉了一下丈夫的手，“人家小姑娘在，你幹什麼呢？”
殷紹輝深吸口氣，瞥了殷時修一眼，依舊沒什麼好氣，
“不介紹一下？”
殷時修帶蘇小萌站在二老面前，倒頗正式道，“這是我女朋友，叫蘇小萌。”
“……”
“……”
二老都是歷經世態的老骨幹，什麼場面沒見過？
即便此刻心裡已經波濤暗涌，面子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
周夢琴還衝蘇小萌笑了笑，“小時的女朋友啊？蠻可愛的嘛。”
蘇小萌臉一紅，聽殷時修這麼介紹自己的時候，心一驚，而後想了想，好像也只能這麼介紹哦……
殷紹輝看了眼蘇小萌，沒說話，只是丟給殷時修一個略複雜的眼神。
然而這眼神卻被殷時修……無視掉。
“蘇小meng？哪個meng？”
蘇小萌依舊紅著臉，而後小聲道，“就是……萌噠噠的那個萌。”
殷時修扶了扶額頭，她此刻說話的嬌羞模樣，一如初次見她的那晚。
一時間竟惹得他心口癢癢的，又有些躁動不安。
他道，“我去叫外賣，隔壁酒店廚師做的菜還可以。”
“你們是不是在外面吃過了呀？”周夢琴忙問道，“如果吃過了就別麻煩了。”
沒等殷時修說話，蘇小萌忙搖頭，“沒，沒有！準備回來吃的呢！”
說完，蘇小萌又忙縮回了腦袋，心虛著……這話是不是有點假？
周夢琴被蘇小萌這突然開口嚇了一跳，愣愣的應了下，“哦，哦……那小時去叫，正好一起吃。”
殷時修臉上沒什麼表情，可眼裡分明含著笑意。
就總是有這樣的時候，她下意識說的話，下意識做的舉動讓人爲她心動。
他眸中淺淺的笑意，落進了殷紹輝的眼裡，那雙雖歷經風侵霜蝕，仍明亮敏銳的眼。
“叔，那個口水雞和酸湯肥牛一定要點！”
蘇小萌突然想到，立刻提醒了聲，而後向周夢琴解釋道，“那家的口水雞和酸湯肥牛真超級好吃！”
周夢琴微微笑了一下，“好，讓小時點。”
“還有榴蓮酥！”
“……不然你去點？”
“你點你點。”
蘇小萌紅了耳朵，不好意思道。
殷時修回房間，順便換件衣服。
偌大的客廳便只剩蘇小萌一人面對殷家二老了。
興許是周夢琴太過溫和，即便殷紹輝渾身都散發著不好親近的信號，蘇小萌也沒了剛進門那會兒的緊張。
“你今年多大呀？”
周夢琴溫柔的問道，即便頭髮花白，年過七旬，可口齒依舊清楚。
蘇小萌坐在她身邊，能聞到殷老夫人身上淡雅的香水味。
除了那已經起皺了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極細的金戒指，老太太身上再沒任何首飾。
可即便如此，也難掩這位老人樸素之下的貴氣，優雅而端莊。
“我……”蘇小萌本想如實說自己十九，可話到了嘴邊又變成，“我二十了。奶奶。”
反正也不差幾天，不算騙人吧。
“奶奶？你還叫我奶奶？”
周夢琴輕笑一下，“是小時的女朋友，怎麼能叫奶奶？”
“……”蘇小萌眨了下眼，而後頓悟！一時間囧的耳朵根紅了又紅。
“你才二十，和時修在一塊兒，父母知道麼？”
一直不曾開口的殷紹輝突地開了口。
見蘇小萌點了點頭，他便又不說話，只看著新聞聯播。
“小萌的父母是哪裡人，做什麼的？”
周夢琴繼續問道。
“唔……我爸爸媽媽都是成都人！我媽媽是中學老師！我們那鎮上好多孩子都是我媽媽教出來的呢！”
周夢琴看著蘇小萌一臉驕傲的樣兒，依舊笑的和藹可親，“爸爸呢？”
“我爸爸是個花店小老闆！他懂好多好多的花卉品種！”
“是嗎？這麼厲害啊？”
蘇小萌點了點頭，“奶——伯，伯母。”
周夢琴微笑，“我們這個年紀，好像確實老了點，如果你想叫奶奶也可以。”
“伯母，您一點也不老！”
“哈哈。”
“其實我爸爸不僅精通花卉品種，還精通很多其他的呢！”
“哦？”
“他年輕的時候做過開鎖匠，還做過木匠，家裡的傢俱都是爸爸自己打出來的！我爸爸很會唱歌，以前參加歌唱比賽還拿過獎的！”
蘇小萌掰著手指數著父親的厲害之處。
周夢琴聽她說著，覺得有趣，偶有附和。
殷紹輝雖然狀作看新聞，然蘇小萌和周夢琴說了什麼，周夢琴又問了什麼，他都聽的清清楚楚。
只是聽完後，心情並不太好。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丫頭。
殷時修早就訂完了餐。
換好了衣服後也沒有立刻走過來，他靠在臥室門框上，聽著蘇小萌驕傲滿滿的提著她的父母。
有一個當老師的媽媽，有一個花店小老闆的爸爸……
這哪怕只是丟進普通人羣裡，也都是相當普通的家庭背景。
可她很驕傲，很自豪。
這本沒有任何問題，子女心中，父母永遠都是最棒的。
只是……這些話聽在殷家二老耳裡，恐怕不會產生任何觸動。
“那……你呢？現在在哪兒唸書？將來有什麼打算？”
周夢琴問。
“我？我在A大唸書，今年大二了。”
聽到這，殷紹輝又挪了些注意力過來，心裡升起一股小小，小小的期待。
而後只聽蘇小萌滿臉憧憬道，“我喜歡跳舞，將來也許會當個舞蹈老師，專業的不行，但教教小朋友還是可以的，或者繼承我爸爸的小花店……”
殷時修閉了閉眼，心裡嘆了聲。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殷紹輝嘴巴動了動，終是什麼話都沒說，但周夢琴卻明顯感覺的到丈夫黑下來的老臉，那側面蒙上了一層厚重陰影。
“A大出來的學生，將來應該會有很好的發展前景吧？”
“我——”
“小萌，廚房裡有水果，去拿出來讓爸媽吃一點。”
“……哦。”
蘇小萌應了聲，有些奇怪他爲什麼特地讓她去拿，但還是起身去拿。
等她進了廚房，殷時修才淡淡開口，“她還小，不懂事，現在問她這些也是白問。”
要是再不出來打斷他們，真不知道蘇小萌會給他們留下多麼不上進和胸無大志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