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說到做到，第二天一清早起來，穿戴齊整，去靈堂給老爺子請燒紙磕頭。
既然要做規矩，就從最基本的開始。
她纔不管那些守著牌位的丫環，吃驚的眼神。
其中有一個還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姑娘，不是逢七不用過來的。”
“不是逢七就不能給祖父上香了？”
一句話，把一屋子的人都給噎住了。
自然有識趣的，趕緊去捧了線香，還有燒紙的火盆過來。
“大姑娘，我帶了軟墊過來。”
菖蒲一向想得周到，白棠低頭一看，靈堂裡準備的已經髒的很，跪下去能把裙子染一身灰。
“你們太馬虎了，仗著老夫人不過來，就隨便成這樣了？”
菖蒲一看白棠的眼色，就知道她想什麼。
有些話，大姑娘說不得，菖蒲可以說，她本來就是老夫人身邊的丫環。
那些人都是知道的，聽菖蒲的嗓門拔高了，趕緊過來解釋。
已經有三五個人在那邊掃灰，另外有人在開窗透氣，還有沏了茶過來，想討好白棠的。
那茶杯都沒洗乾淨，菖蒲根本不會讓白棠接過來。
喝壞了肚子，折騰的是她和大姑娘。
“大姑娘，明天還要來的，你們都給我惦記著點。”
白棠始終不言語，等到了門口，卻見著四嬸嬸應氏過來。
真巧了，應氏手裡頭抱著個軟墊，她連個丫環都不帶。
以前這裡人擠人的時候，應氏沒過來，如今卻還惦記著。
見到白棠出來，應氏衝她點點頭，在靈堂前說話不方便，兩個人擦著肩就過去了。
“真沒想到，四夫人會來。”
“看她的樣子，每天都會來。”
“四夫人，人是很好，不過那些丫環婆子背後都說她出身低，根本看不起她。”
白棠笑了笑道：“她這人也不在乎。”
“四夫人要是聽到大姑娘的話，肯定會歡喜的。”
等白棠回到老夫人那邊，老夫人的鼻子挺靈。
“阿棠，你去靈堂那邊了？”
“是，祖母聞著香火味了。”
“就你一個人去了吧。”
“叔叔嬸嬸們都忙。”
“你不用替他們說話，人走茶涼，這會兒還有我在，他們已經都這樣了，等我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
“祖母長命百歲的，怎麼去想這麼遠的事情。”
白棠見不得老夫人長吁短嘆的，這是唯一真心對她的人，她一定要使勁哄了歡歡喜喜的纔好。
老夫人的一雙眼看什麼都通透，拉過白棠的手，摸摸她的手背。
“長命百歲有什麼好的，怪累人的。”
“可以看著我出嫁，生孩子，等我想回孃家的時候，有祖母撐腰，吃香喝辣，誰也不敢給我看臉色。”
老夫人先是一怔，隨即大聲笑起來，一隻手指著白棠的鼻子尖，對身邊的桔梗說道。
“你聽聽，你聽聽這孩子的志氣多大多遠，讓我這個老太婆替她撐腰，她就吃香喝辣，什麼都不愁了。”
“大姑娘的話，也沒有說錯，老夫人疼她，比什麼都強。”
白棠心裡頭默默補充了一句，孃家有山有水有點田，那真是嫁到哪兒都不用愁了。
“祖母纔不老，我都沒長大呢，祖母不許說自己是老太婆。”
白棠索性拿出一派小女兒嬌憨氣，老夫人將她一把摟在懷裡，歡喜的不肯鬆手。
“阿棠都說到這份上，那麼祖母也不瞞著你，你的陪嫁，我都替你準備打點好了，你只管放心，回頭挑個合心合意的，我不求你嫁進大富大貴的門，有個貼心的，對你好的就成。”
老夫人是吃盡了老爺子在世時，刻板的家規。
但凡當年鬆一鬆口，就不會有後頭的慘劇。
陪上最心愛的兒子，已經是最大的教訓。
阿棠是沒爹沒孃的孩子，祖母再疼，年歲擺在那兒，又能多疼她幾年，回頭還是孤苦。
老夫人生怕她吃虧，要是換成阿芍，她才懶得多這幾句嘴。
反正有老二和老二媳婦去管教，要管教成啥樣，她兩眼一閉，不見爲淨。
白棠聽了老夫人的話，不吭氣了。
“怎麼了，還是你想嫁個高官厚祿的，那也不是不行，祖母替你留意。”
白棠有時候覺得自己的運氣不壞，纔來這裡的時候。
白巖和徐氏對她極好的，雖然隱隱約約知道，自己不是那一家親生的，可是一句重話沒有，弟弟妹妹有的，她也一件不缺。
後來，回到本家，老夫人對她如掌上寶。
一來是補償她多年流落在外，二來是真的祖孫血脈。
人人見了她都說像極了親爹白旗萬。
但是再照照鏡子，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和老夫人都是一個輪廓裡描畫出來的。
“祖母，我不急著嫁人，我想在家裡頭多陪你幾年。”
白棠心裡頭已經有了人。
只是阿澈的身份特殊，兩個人踩著那一條線，誰都沒有往前更進一步。
如果樂觀點，那麼她可以等著水到渠成。
如果悲觀點，或許哪一天阿澈就領了皇上的聖旨迴天都城成親，和她再沒有瓜葛。
白棠不敢往深了想，怕多想了，腦仁疼。
白府上下，操心的事情夠多，夠費腦子了。
她只想著阿澈對她的好，就足夠了。
所以說出暫時不想嫁人的話，也是真心的。
“怎麼能不嫁人，回頭滿了及笄，就替你留意。”
白棠還有件心事沒說呢，正好趕著機會了。
“薛婆婆說，父親生前給我定過一門親事？”
老夫人一口給回絕了。
“沒有的事情，要是真的定了親，能這麼些年，都不上門來，白府在荀陵郡根基百多年，你父親離家後，用的還是本名，沒這個道理的。”
“可是薛婆婆說……”
“她年紀比我還大，老糊塗了，別聽她的。”
“祖母幾天前才說，都要聽她的。”
老夫人直瞪著她：“該聽的時候聽，不該聽的時候，當成耳邊風。”
這一手，教的好。
白棠頓時心領神會了。
老夫人明明請了薛婆婆回來，卻隻字不提規矩到底學得如何。
等白棠要走的時候，被老夫人給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