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擡手揉著額頭,也是,她這一院子人,不是樑王府出身,就是靖江侯府出來的,照那兩個府上各位爺和姑娘的排場,這十幾個大箱子是太委屈了,當年蘇子誠不過到紫藤居略坐了半天,那管事還拉了幾大車東西過去呢!李小幺輕輕呼了口氣,這會兒也不能多說什麼,先帶上吧,扔給蘇子誠就是,照這樣子,那位爺說不定得帶著上百個箱籠,也不多她這十幾個了。
臨近傍晚,南寧帶了七八輛車過來裝了箱籠,李宗樑和魏水生幾個將李小幺送過幾個衚衕口,李小幺堅決讓著衆(zhòng)人回去,她這一趟出去,動靜越小越好。李宗樑擔憂的看著李小幺的車輛小跑著轉(zhuǎn)過條衚衕看不見了,呆站了半晌,垂著頭,揹著手拖著腳步,跟在張大姐和孫大娘子身後往柳樹衚衕回去,魏水生緊跟著他,笑著寬解道:“大哥別擔心,那樑地再不太平,小幺跟在王爺身邊,還能有什麼事兒?她做的是幕僚,照她的話說,那是躲在後頭出主意的活兒,又不用衝鋒在前。”
“小幺出主意那是一等一!”李二槐咧嘴笑著,驕傲的誇讚道,李宗貴白了李二槐一眼道:“這還要你說?!”張鐵木湊過去問道:“貴爺你說,這樑地會不會打仗?要是真打起來,咱們就請戰(zhàn)!打他孃的!”
“你胡說什麼呢!”張大姐停住腳步,轉(zhuǎn)頭呵斥著張鐵木,張鐵森縮了縮脖子,在喉嚨裡嘀咕了一句:“這哪叫胡說!”李二槐擡腳踢了張鐵木一下,笑著說道:“你姐說的對,樑地都打下來了,還打什麼?”
幾個人說著話,一路回去柳樹衚衕了。
李小幺的車輛在城門外匯入蘇子誠那龐大的車隊,南寧敲了敲車廂板稟報道:“五爺,爺請您過去說話。”淡月忙將斗篷取出給李小幺披上,李小幺跳下車,跟著南甯越過七八輛車,到了隊伍中間一輛寬大的出奇的車子前,車前已經(jīng)放好踏板,東平站在車旁含笑致意,示意李小幺上車。
車子裡寬大亮堂的如同一間小房子,蘇子誠端坐在車子後面,樑先生半跪著坐在旁邊,李小幺微微躬了躬身子和兩人見了禮,看著蘇子誠先謝道:“多謝王爺費心,給水生哥尋了那麼好的先生。”蘇子誠鼻子裡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樑先生哈哈笑著說道:“侯爺?shù)膶W問文章在當今天下可是數(shù)得著的,我也羨慕得緊!魏二爺好福氣!”李小幺只笑也不多說話,靖江侯這學問文章在天下侯爺中間肯定是數(shù)得著的,這樣的春秋筆法她也常用。
“昨天我和先生商量了,南越那邊也要動一動,太平府那邊事情就好辦了。”蘇子誠打量著笑意盈盈的李小幺沉聲說道。
“王爺?shù)囊馑迹蹅兿敕ㄗ幼屇显綁阂粔撼刂莞沁叄吘€吃緊,吳貴妃有了打發(fā)大皇子離京的藉口,大皇子有了索要更多兵馬糧草的藉口,與雙方都不是壞事。”樑先生帶笑解釋道,李小幺心思轉(zhuǎn)的飛快,一邊想一邊點了下頭說道:“稍稍壓一壓就行,不能太過了,外面危機太重,當心吳貴妃和大皇子聯(lián)起手來,總要防著萬一。”
“你放心,王爺?shù)搅藰诺鼐完惐鴺旁竭叺兀显饺羰切乃继兀韵嗵荩鯛斶@邊正好練練兵。”樑先生捻著鬍鬚笑著說道,李小幺笑應了,轉(zhuǎn)頭看著蘇子誠說道:“張嬤嬤她們給我收拾了十幾個箱籠出來,我也不好說不帶,那些箱籠就麻煩王爺了,等會兒我讓丫頭收拾幾件衣服出來就行,和長遠、南寧他們輕車簡裝趕去太平府。”蘇子誠看著李小幺身上的淡灰素綢衣裙,皺了皺眉頭,李小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著解釋道:“就這還太奢華了呢,不過普通的莊戶人家,誰家穿綾著緞的?到下了個市鎮(zhèn)就得換下這些絲綢衣服,麻衣布裙才妥當。”
“小五果然心思細膩,想的周到!就是這樣,王爺您看,我就說小五這趟去必定平安無事,這樣的細事她都想的周到,王爺可不用再多擔心。”樑先生感嘆著李小幺,寬解著蘇子誠,蘇子誠‘哼’了一聲,看著李小幺說道:“還有幾句話要交待你。”樑先生機靈的瞄了蘇子誠一眼,忙笑著拱手道:“天色不早,我先告退啓程了,南越過去多山難行,我也得緊著趕一趕才行。”
“先生辛苦,路上當心。”蘇子誠關切的交待著樑先生,樑先生忙謝過,和蘇子誠、李小幺兩人告了別,掀簾下了車。
蘇子誠看著樑先生下了車,轉(zhuǎn)頭盯著神態(tài)安然的李小幺看了半晌,才低聲說道:“萬事小心。”李小幺忙點頭答應,蘇子誠看著李小幺,又沒了話,李小幺也不說話,只安靜的等他交待,車廂裡靜默的只聽到外面馬蹄有節(jié)奏的‘達達’聲,半晌,蘇子誠才長長的嘆了口氣交待道:“你這趟過去,有兩條傳信的線路可用,一是長遠這裡,如今太平府往來諜報都是走的這一線,這一個線上的信,照規(guī)矩,到我手裡前,要有專人先拆看過,還有一條是西安這一處,由暗衛(wèi)轉(zhuǎn)交,這是樑王府的諜報線,你封了信,只有我能拆開,我交待過西安了,你有什麼??????不想走長遠那邊的,就交給他。”李小幺看著蘇子誠問道:“哪條線更快些?”
“長遠手裡那條。”
“嗯,那還是走長遠那邊好。”李小幺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蘇子誠臉上泛起絲惱怒,李小幺飛快的瞄了蘇子誠一眼,壓下心底那處又要泛起的酸楚,笑著告退道:“爺若沒什麼事,我就告退了,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啓程才行。”
“我送你。”蘇子誠不等李小幺答話,伸手抓起斗篷胡亂披在身上,李小幺暗暗嘆了口氣,裹著斗篷下了車,蘇子誠揹著手跟在她身後,東平等幾個小廝、親衛(wèi)提著燈籠,不遠不近的護衛(wèi)著,李小幺腳下悄悄加快,一路往後面自己的車子過去,淡月和海棠正照著李小幺的吩咐,在後面幾輛車上手忙腳亂的要收拾‘一個包袱’出來,忙得滿頭是汗,卻手足無措,幾車的東西,這也重要,那也丟不得,一個包袱怎麼收拾?
李小幺站在車旁,無奈的看著亂得沒方向的兩人,揮手示意兩人下來,指著幾乎個個打開的箱籠吩咐道:“昨天那幾件半舊衣服,我讓你們放到箱籠最上面,在哪個箱籠裡?”
“這裡!”海棠急忙奔到一個箱籠前答道,李小幺指著那幾件半舊襖裙吩咐道:“就把這幾件衣服包上就行了。”海棠愕然半張著嘴,轉(zhuǎn)頭看向淡月。
“怔什麼?!沒聽到五爺吩咐!?”蘇子誠突然惱怒的吼道,海棠嚇得打了個哆嗦,忙撲過去抱了衣服,轉(zhuǎn)身往淡月懷裡抱著的包袱皮裡塞,李小幺轉(zhuǎn)過頭,不滿的掃了眼蘇子誠,揮手吩咐著海棠和淡月:“快上車吧。”兩人雙腿抖動不停的曲了曲膝,相互靠著往車子奔去,蘇子誠盯著兩人,恨恨的咬牙道:“這就是水巖挑的人?無用!”
“都是富貴人家的丫頭,怎麼沒用?不過各有各的用途罷了。”李小幺一邊笑著分辯著,一邊曲了曲膝道:“天色不早,我也啓程了,爺保重。”蘇子誠突然伸手拉住李小幺的斗篷,李小幺忙往旁邊退了半步,蘇子誠鬆了手,卻跟進一步,低頭看著李小幺低聲說道:“早去早回,路上不必這麼辛苦趕行程,不能累壞了,就這一回,下次再不會讓你吃這樣的苦。”李小幺心裡酸酸的彷彿要軟下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滿臉笑容的說道:“多謝爺,多謝王爺,我要啓程了,時候不早了,王爺保重。”一邊說著,一邊連往後退了兩三步,頭也不回的上了車,放下簾子,也不理會嚇得臉色還是一片蒼白的淡月,伸手重重的敲著車廂板,一迭連聲的吩咐著:“快走快走!”
車子往前衝了下,頓了頓,顛簸著直往前衝去。李小幺閉著眼睛,長長吐了口氣,身子軟軟的往後靠到身後鬆軟的靠枕堆裡,半晌,淡月臉色緩和了些,看著李小幺,膽怯的低聲問道:“五爺,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去太平府。”李小幺淡然裡帶著絲喜悅答道:“還有,往後不要叫我五爺,改叫姑娘吧,嗯,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