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虎子成親
日子一天天過去。
曉妍很忙。忙得每天腳不沾地。
也好，這樣，她就沒空憶起心裡的悲傷和懊悔。
她已意識到了小嵐心生絕望，可她沒有照看好小嵐，也沒有幫著她排解心裡的痛苦。
若她再細(xì)心些，再耐心些……小嵐就不會離開她們了。
可是，悲傷和懊惱於事無補(bǔ)。
再也看不到了，小嵐安靜而溫暖的笑容……
憶起小嵐求虎子娘照顧小樂和小琴時殷切的眼神，曉妍暗暗下決心，要儘自己的力代替小嵐照顧他們，這樣，她心裡的愧疚也能減少一些。
在一天天的忙碌中，曉妍心裡的悲傷和愧疚被如水的時光磨淡了。在她十一歲時，虎子成親了。
女方是林嬸子?jì)彝谝粋€親戚的女兒，姓李，名春玉，比虎子大上一歲，年方十八。家裡也不是富足人家，一家人守著幾畝田土過日子，與虎子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
但依然有人在李家面前吹歪風(fēng)，說上許多的閒話。
幸好李大叔是個有主見的。虎子生得像虎子爹，身量高挑，眉目周正，經(jīng)營莊稼也是一把好手。李大叔心裡便喜了幾分，問得自家姑娘也是同意的，便未理會那起巴不得虎子娶不成親的人的閒話，應(yīng)下了婚事。
這些事情，介紹人林嬸子少不得在虎子爹孃面前叨叨了一番，因此，虎子爹孃對李家在李春玉未過門之前便有了好感。
因此，就算不富有，虎子爹孃還是省吃簡用地備下了還算豐厚的聘禮。虎子娘還翻出了她做姑娘時帶過來的幾隻成色好的首飾，預(yù)著在李春玉過門後送給她。
看著那些年輕時佩戴過的首飾，珠鏈兒發(fā)出淡淡柔白的光澤，銀飾雖日久未帶，顏色有些暗沉，可做工都是精緻的……虎子娘慢慢地一件一件摸過，憶起往昔在趙家嬌憨無憂的姑娘時期，憶起與虎子爹初成親時的新婚燕好，憶起那些走過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憶起一起努力的艱辛掙扎……如今兒子都將要成親了，心下感慨萬分，觸摸著首飾的清涼，如觸摸的是往昔的時光。
轉(zhuǎn)眼卻發(fā)現(xiàn)那幾件首飾的旁邊還有一塊碧玉，如一彎碧水一般，卻不是自己年輕時的飾物。
握了在手裡，入手溫潤，是玉蟬的模樣，想了一會才憶起是曉妍四歲多時，一個好心的公子給的，隨玉佩一塊兒得的那五兩銀子，還解了家裡的難處。只是，後來再未見過那位公子了。
虎子娘想了想，喚了曉妍進(jìn)屋，將那玉佩遞與她道：“這玉佩是你得的，與你也是有緣，你也大了，便交由你保管著罷。”
曉妍看著手中的玉佩，開啓了塵封的那一段記憶。那公子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見到的第一個出色人兒，雖事隔多年，他年輕而皓如皎月的臉龐，青松一般的身姿還能隱約地憶起。不如他如今可好？
手中那一彎碧水溫潤依舊，可曉妍的手掌卻不再嬌嫩。也再不像前世那一雙修長細(xì)嫩的纖纖玉指，雖然十指纖長，掌心和指尖卻有了粗糙的硬繭。
曉妍輕嘆一聲，將手中的玉佩用塊手絹包了起來，放進(jìn)箱子裡。
雖然是貧寒的農(nóng)家，但該有的禮儀，一項(xiàng)也少不得，從換庚帖、排八字、議親、文定……一項(xiàng)項(xiàng)做來，繁瑣而複雜。
如今新媳婦終於要過門了，曉妍一家一早便起來忙活了，做新郎的虎子反而顯得輕鬆些，被衆(zhòng)人打趣著，臉上微含羞澀的淡淡笑容。
但曉妍卻看到，虎子眼裡一閃而過的失落和淡淡的憂傷。
曉妍亦清楚地記得那年龍舟賽上回來後，虎子那情竇初開的少年模樣，可後來試探地問過他多次，他卻並未承認(rèn)。與李家定親時，他也爽快地應(yīng)了。
難道曉妍猜錯了？
可現(xiàn)在看到虎子眼裡閃過的神色，她卻疑惑起來，難道虎子真是另心有所屬，卻有難言之隱？
“曉妍、曉妍……”一疊聲的喚聲打斷了曉妍的思路和擔(dān)憂，她應(yīng)聲跑到院後，看著那成堆的碗筷嘆了口氣，抓了把米糠在手一一清洗。
紅燭高懸，笑語盈耳，熱鬧非凡。
不但虎子這個主角成了打趣取樂的對象，衆(zhòng)婆姨們連曉妍也一併打趣著：“你哥哥成親了，你也尋個好婆家罷。”……
曉妍被她們笑的臉紅起來，知道都是好意，便低下頭一語不發(fā)地任她們?nèi)⌒χ＾D(zhuǎn)頭，看到杜浩真含笑的雙眼，如兩汪盈盈的深潭，心一跳，低頭微笑起來。
虎子被灌了不少酒，送入洞房時，已有幾分醉，鬧洞房的小子們一陣一陣地起鬨，最後被虎子娘笑著趕了出來，而蹲牆角偷聽的，也被虎子笑罵了幾句一鬨跑了。
夜深了，院子裡高懸的紅燈籠映著紅對聯(lián)，一院喜氣，也一院寧靜。
曉妍望著哥哥房裡還透出的大紅燭光，默默地祝福哥哥和嫂嫂能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第二天，李春玉臉兒紅紅地敬了媳婦茶。她相貌平常，是個爽快而利索的女子。虎子爹孃笑得合不攏嘴了，對這個媳婦是滿意之極。
曉妍見虎子臉上、眼裡也有淡淡的笑意，便放下心來。
而已經(jīng)三歲的福兒、嬌兒正是活潑搗蛋的年齡，興奮地繞著嫂子跑著，引得虎子娘一陣訓(xùn)斥。
李春玉爽快地笑笑道：“娘，別說弟弟妹妹了，我喜歡他們。”便一手拉了一個，抓了把糖兒果兒給他們。又轉(zhuǎn)身上下打量了幾眼曉妍：“二妹好人品。”握著她的手道：“咱就是一家人了，若以後有什麼嫂子做不到的，還請妹妹指點(diǎn)些。”
曉妍見李春玉不似一般新媳婦一樣忸怩作態(tài)，心裡已喜歡上了幾分，如今見她爲(wèi)人爽快，更是喜歡上十分了，回頭向虎子笑道：“哥哥好福氣。”
虎子眼光一閃，神色複雜，嘿嘿地笑笑，摸了摸頭，卻也有幾分喜意。
只是虎子娶了親後，便有人注意到小樂也是與虎子一般大，卻尚未定下親的事，私下裡便說虎子爹孃只顧著自家的孩子，大哥佟景榮家沒個主事人了，也不幫著小樂、小琴尋門親家的事。
這個說法很讓虎子娘委屈。她們對小樂和小琴的婚事是很上心的，多方替他們尋親家，但因大哥家那一連串的事故，早傳遍附近的十里八鄉(xiāng)了。虎子娘思及此，煩惱地長嘆了口氣，難哪。
佟家近兩年光景好了些，孩兒們也漸大了，又多建了兩間房子，曉妍也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房間，不用每晚再往冬兒家裡跑了。
過幾天是杜浩真十六歲生辰，想起杜浩真年齡漸大了，身量拔高了不少，可農(nóng)戶人家衣服置得少，大多是前兩年的，有好些已經(jīng)嫌短了，便偷偷地在房裡替杜浩真縫製了兩件衣裳做生日禮物。
布是農(nóng)家常用土布，但曉妍先洗了一遍，細(xì)細(xì)地揉軟了，針腳細(xì)密，她的針線活計(jì)一向是讓虎子娘驕傲的。
李春玉推門進(jìn)來：“二妹……”話卻頓住了。
曉妍忙放下手裡的活計(jì)，笑問什麼事。但李春玉卻不依不饒地湊上來看曉妍剛做的針線活。
看了幾眼嘖嘖地讚歎道：“好手藝，得空也教教嫂子罷。”又轉(zhuǎn)頭盯住曉妍，一臉捉狡的笑容，故意逗道：“二妹是給哥哥做的罷？”
曉妍臉紅了一紅，若無其事地道：“杜哥哥過幾天就生辰了。”
李春玉更是一副瞭然的笑意：“唉，女大不中留啊。只記得情郎，不記得哥哥嫂嫂了。”
曉妍笑橫了她一眼，一把奪過她手裡的衣裳：“前段時間給你和哥哥做了好幾套衣服，咋不見你提呢？還想要，你也太貪心了。”
李春玉親熱地挽住她的手笑道：“逗你玩的，這就急了，可見心虛了。我還真得多謝你做的衣裳呢，我喜歡得什麼似的。”
曉妍說笑了幾句混過了話題。
但這事李春玉卻是記得的，尋了個機(jī)會便和虎子娘說了。
虎子娘心裡便存了這事，晚上在房裡燈下與虎子爹商量道：“如今曉妍雖說還小，但一個姑娘家，怎好給少年郎做衣裳？我平日裡打量著，杜小哥與曉妍關(guān)係是極好的，從小一塊兒長大，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杜小哥雖然平日裡愛讀書，但於農(nóng)活上的事也是一把好手，不像一般讀書人那般孤傲不通稼穡，若小妍能配了他，也是好的。”
虎子爹低頭想了半餉，點(diǎn)頭道：“你說的在理。只是這事還得男家開口才行。”
虎子娘一笑道：“這倒是。曉妍才十一歲，也不急。且看罷。”
作者有話要說：嘮叨幾句：
曉妍的未來，說實(shí)話，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也許寫文的魅力和樂趣，就在於這是一個講自己想講的故事的過程。而這過程裡，作者既是講故事的人，也是聽故事的人，主人公會有什麼樣的未來，是個迷，纔有樂趣。就如生活一樣，誰的生活都不是畫好了藍(lán)圖，然後按部就班地建設(shè)。
這篇文是個嘗試，我努力地在表達(dá)著一個穿越的女孩，她的成長曆程，她可能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yīng)和努力。
也許我們都有過與主人公相似的情感，朦朧的好感，青澀而甜蜜的初戀，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的懵懂……被愛過，愛過人，失戀過……也許會犯錯，也許會後悔，慢慢地成長和成熟。也許最後尋得的那個人也有不盡人意之處，但我們至少努力過。
求評啦求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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