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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謹慎

五十四

曉妍挎了一個小小的包袱站在知縣府的大門外,賣身契已經(jīng)簽了。

她回過頭,朝哭得悽悽慘慘的爹孃揮揮手,給了他們一個堅定的笑,無所畏懼地走向在門口等她的嬤嬤。

爹孃當然是要哭的,她們的貼心又懂事的女兒失了夫家音信不說,竟然還有被逼爲奴的一天,而且是在仇人手裡爲奴,他們的心都快碎了。至於虎子,怕他鬧事,吩咐李春玉盯緊了,莫讓他見這場面。

那嬤嬤四十多歲,乾淨利落,一臉尖酸刻薄相,不耐煩地說:“回去回去,哭哭啼啼地惹惱了夫人,仔細拿你家閨女出氣!”

夫妻倆聞言忍住聲互相攙扶著千萬個不放心不捨得轉身離去了,他們再難過,也不能讓女兒剛入府就惹主母不高興。

曉妍冷靜下來,很快回過頭只說了一句:“爹孃放心,我會小心的!”就被嬤嬤拉進了門。

從此,她的人生和以往皆然不同了,以前再苦再累也是在父母身邊,因爲是親人,無論做錯了什麼都會包容,而現(xiàn)在她必須換一種活法,因爲她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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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些兒,茶湯涼了看不打爛了你的皮。”廚房裡,一個三角眼的婆子衝著曉妍吼著。

曉妍微微咬了咬脣,將心裡的微怒按下。她在心裡發(fā)了誓,她要忍隱,要活下去,纔有報仇的機會。

應了一聲,盛好了茶湯,將旁邊一碗杏仁茶拿了起來,遞給那婆子,陪笑道:“蔣大娘,天氣這麼冷,你還爲夫人操勞,事無鉅細,難怪夫人最寵信的就是你了,快喝碗杏仁茶暖暖身子罷。你放心罷,這是我們幾個丫鬟貪嘴自個買的,不是官中的,我沒喝,乾乾淨淨的呢。”這婆子是蔣氏的心腹,得罪不得。

婆子有些意外,臉色緩和了一些,接過曉妍手裡的杏仁茶“咕嘟咕嘟”喝了,抹了抹嘴,打量了曉妍幾眼道:“你這丫頭倒也機靈,茶煮得不錯。”

曉妍淺笑著謙虛了幾句,將茶湯遞給婆子。

待那婆子離開後,她握著兩隻手站在廚房內默默出神,嫋嫋的煙霧將她的臉映得有些模糊,也多了幾分嫵媚。

想起離村時就連福兒嬌兒也好像知道她要離開一般,一人一邊抱著她的腰,就是不肯鬆手,冬兒、林嬸子……一雙雙淚眼看著她,還有方貴……他只是鐵青著臉,緊握著雙拳站在一邊,也許他在懊惱自己的無能爲力罷,這又怎怪得他?他已經(jīng)幫了她們家許多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報答他的恩情。

不按照羅知縣的要求爲奴又能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哥哥發(fā)配邊疆吧?

本來她還覺得知縣會故意刁難整治自己,但羅知縣第一次見到她時,皺眉打量了她幾眼後,臉色卻緩和下來,甚至“呵呵”笑了笑,擡手拍了拍曉妍的肩膀:“小姑娘,好好幹,本大人虧待不了你。”

曉妍面對這仇人,恨不得咬上幾口,卻只得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低頭讓過。

而過後,卻讓曉妍心裡益發(fā)不安,想起羅知縣那釘子一般的眼神,眼裡那一抹意味不明的曖昧笑容,她就覺得一陣惡寒。她一個奴才,就是人家如果用意,就算用強都讓她沒辦法。

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惡棍玷污了她。

如今在仇人府裡裡討生活,萬事只能謹慎,見機行事。

她才一進府時,就有許多人悄悄對她指指點點,故意刁難她的不在少數(shù)。

可曉妍畢竟身爲農(nóng)家女十來年,一個農(nóng)村女子該會的本領,她都會。

有人故意讓她去挑水,好,她有一把子力氣;有人故意將自己的活兒多分給她做,好,不過勞累一些……

慢慢地,府裡的人開始對她慢慢改觀,雖然依然有些人覺得她好指使,還是會指使許多活兒給她做,但大多數(shù)人都開始對她親熱起來。

這孩子活做得好,勤快能吃苦、老實單純膽小,是這府裡大多數(shù)人給她的評價。

而曉妍來到官衙一段時間後,暗地裡偷偷地觀察著,發(fā)現(xiàn)大部分時候出面收賄的人,都是羅知縣的正妻蔣氏。那知縣貪得無厭,心黑手狠,但卻很是注意不留證據(jù),平日裡的打扮外表也算低調,她決心要把他貪污受賄、巧取豪奪的事件、證據(jù)一一掌握下來。

總要尋個機會,讓他無法翻身,爲他欺壓的百姓出口氣。

可是如今她首要之事是謹小慎微地活著,蔣夫人生性多疑,自己家與羅知縣算是有仇,要讓蔣夫人信任自己。談何容易?那她該怎麼才能近蔣夫人身邊,又怎麼讓蔣夫人相信她呢?

要先要取得蔣夫人心腹的信任才行。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攪著湯,皺眉想著這些事兒。

“在想什麼呢?”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記。

曉妍唬了一跳,轉頭看時,卻見是小西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微微一笑嗔道:“死女子,冷不防的嚇我一跳。”

小西“嘻嘻”一笑,卻又靜下來嘆道:“想不到你也會到這裡來,唉,命啊。”

命嗎?曉妍嘆了口氣,也許吧。不過,她不會任由自己的命運就這樣受人擺佈的。

與小西端了湯,說笑著往各院裡送去,不遠處一個豔麗的女子正坐在檐下逗著一隻鳥兒,旁邊一個丫鬟間或往她嘴裡送一顆烏梅,正是羅知縣的第三房姨奶奶範氏。

走過去不亢不卑地放下湯杯,那範氏正眼也不瞧一下來人,只傲慢地點了點頭。

小西滿臉豔羨地看著打扮得明豔動人的三姨奶奶,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端著的湯,嘆了口氣。

此時,蔣夫人正帶著蔣大娘在園子裡閒逛逛,遠遠看到範氏那傲慢樣兒,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小□□,看你得意多久。”身旁的一枝小樹枝被重重地折了下來。

見了曉妍正端湯給範氏,轉頭問蔣大娘:“叫你暗中安排人留意那姓佟的小丫頭,她如今怎麼樣?”

蔣大娘忙回道:“果然是小戶人家的女兒,極是膽小怕事,手巧心拙,活做得好但心思極簡單,人家叫她做什麼無不做得妥妥當當?shù)模莻€老實淳樸人兒。在老爺面前,也很是守規(guī)矩,老爺在的地兒,她便迴避得遠遠的,倒像老爺會吃了她一般。”說著討好地輕笑了一聲。

蔣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早就讓人緊盯著知縣的舉動,有人向她密報了知縣對佟曉妍的意圖,讓她惱怒非常。

曾經(jīng)有好幾個丫頭生的有些姿色,整日塗脂擦粉想做姨娘,被她察覺後,都毫不留情地賣了去。

而後幾次聽人回報,佟家那丫頭偏偏一片淳厚,彷彿不解風情一般,對老爺只是畏懼和迴避,絲毫不懂老爺?shù)囊馑迹帜懶∏尤酰熘恢γβ德档貛只睿难e便對那佟家丫頭放心了幾分。

冬去春來,院子裡那兩棵光禿禿的樹上長出了嫩嫩的新芽,一冒出時只米粒般大小,沒幾天就舒展成半個巴掌般大小,新新嫩嫩的葉子葉脈分明,透過那陽光如透明一般。一些花兒也開了,給這個沉悶的府邸多了幾分生氣。

曉妍天尚未亮便爬了起來,將粥燉在火上,將水缸的水挑滿了,劈了些柴,天才濛濛地亮著,正將清洗著一些用具,廚房裡陸陸續(xù)續(xù)的便有些人來了。

那廚房管事王大娘點清了人數(shù),問道:“粥燉上了沒?茶煮好沒?”

曉妍忙賠笑道:“已經(jīng)在火上燉著了。”王大娘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便指派各人開始忙活,預備著府裡的早餐。

李大娘素來對曉妍不錯,當下挨著曉妍一便擇菜一邊低聲問道:“今天不該你當值罷?怎麼這麼早就起牀了?”

曉妍微笑道:“本該錢大娘當值的,但她身子不太利索,我便替她來了。”

李大娘“嗤”一聲道:“昨晚抹骨牌倒是利索得很,偏你軟柿子一般,她們便都指使著你,一樣是奴幾兒,同個屋裡的,誰又能高了誰去?但凡你駁了一兩回,她們也不好只指著你做了。”

曉妍含笑道道:“我是這屋了年紀輩分最低的,本該多做些,在家裡做慣了的,並不覺得怎樣。”

李大娘搖頭嘆道:“你這孩子就是實心眼兒。”

可就是憑著這勤快和膽小怯弱,她已經(jīng)慢慢察覺到蔣夫人對已經(jīng)她放下心來了,只是要取得蔣氏的信任,還需要些時日。

雖然躲著不見知縣,就是碰見幾次,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遠遠地打個照面,只在花園裡不巧正面遇到過一次,但曉妍想起羅知縣的眼神舉動,便如吞了蒼蠅一般噁心,雖然見他尚無什麼動作,也覺得很不安,萬一某一天又想起她了呢?

知道因蔣夫人厲害,羅知縣尚不敢打她身邊人的主意後,曉妍覺得她應該更快取得蔣夫人的信任,有了她護著,興許才能護她周全。

雖然與蔣夫人身邊一些婆子丫鬟們混得熟了些,因她一向小心殷勤,也對她印象不錯,但要取得蔣夫人信任,顯然不是易事。

突然聽得二門上來人通傳,她的父母上門來看她了,夫人已經(jīng)同意讓她去見父母了,心中猛跳幾下,一陣狂喜,恨不得立馬就趕到門房去,忙趕著走了幾步,突然看了看自己打了補丁的簡陋粗布衣裳,想了想,忙幾步轉身跑回房裡換了較好的衣裳。

因她入府爲奴是被逼的,與貧苦人家主動賣了進來當丫鬟和人牙子手中買的姑娘不同,因此雖然爹孃之前也來過一次見曉妍,蔣夫人卻未同意,只得失望而去。

而如今同意了曉妍見爹孃,也說明了蔣氏對她放心了的。

換了衣裳出門,果然遠遠的見到爹孃在角門外探頭探腦地伸著脖子張望著,看起來好像又老了幾分,不由得心裡一酸,眨了眨眼睛壓下眼淚,幾乎是跑著撲了過去:“爹孃。”也顧不得不合這世界的習慣,用力地抱了娘一下,腦袋依戀地在孃的肩膀上蹭了蹭。

被她這麼一抱,趙銀環(huán)硬忍著的眼淚又要流下來了,不由嗚咽著摟緊她:“我可憐的孩子。”

曉妍拼命地想忍著眼淚,不要讓爹孃擔心,在父母身邊,只覺得還如從前一般,一直擔心緊繃的神經(jīng)鬆懈了下來,眼裡一酸,眼淚還是滾了下來。

光線一暗,看門的婆子周大娘擋在身前,低聲咬牙罵道:“作死啊,這麼哭哭啼啼的想挨板子不成?”

曉妍一驚,自己一家站在門口哭哭啼啼的確實不成樣子,在大戶人家是忌諱,幾人忙收了眼淚。

擡頭才發(fā)現(xiàn)方貴正站在爹爹身後,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

周大娘又讓曉妍一家進屋裡坐坐,長話短說,雖然語氣有些冷硬,但曉妍知道她剛提醒了自己,現(xiàn)在讓自己一家進屋說說私房話也是好意,感激地向她含笑謝過。

一家人說了會貼心話兒,曉妍只揀好的說,稱自己一切都好得很。雖然爹佟景新夫妻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卻也不忍心戳穿了她。

離開時,留下了一包家裡做的糕點、乾果兒,讓她給姐姐們嚐嚐,曉妍知他們是擔心自己受苦,才備了東西好讓她打點,雖然也許起不了什麼作用,到底是一點心意,忙接了過去抱在懷裡。

直到周大娘敲著門催著,佟景新三人也不敢耽擱,便要離開,見方貴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佟景新夫妻便先行走了幾步。

方貴擡頭四處看著無人,只有周婆子坐在不遠處的樹下磕瓜子,壓低聲音問道:“他們有沒有打你?有沒有罵你?對你好不好?活兒多不?累不累?”看著她臉上竟比在村裡時還憔悴些,心裡便酸酸澀澀的。

曉妍看著他眼裡的關切,心裡一暖,低聲道:“你別擔心,我好得很,我是操勞慣的,這點活兒不算什麼,她們也不曾打我。”捱罵倒是常事,不過如今已經(jīng)比初到時減了許多了。

方貴點了點頭,低低地道:“你放心,我會替你贖身的。”

曉妍怔怔地看著他,這算什麼?算是方貴對她的告白嗎?

心裡感動中帶著酸澀,搖頭道:“知縣一定要我爲奴,是因原來結下的樑子,想必身價要得很高,怎好再讓你操心?贖身的事,我自個想辦法罷。你也該娶親了,方貴哥,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如今不是自由身,而且還定了杜家,不敢耽擱了你,你另尋個好女子罷。”

這些話說出後,只覺得心裡一鬆,終是不願拖著他的。

方貴壓下眼裡的難過,點頭道:“我曉得的。”聲音卻有絲暗啞。

周大娘重重地咳了一聲,催著曉妍快回去,兩人無法,只得匆忙道了別。

回到院子時,想起與方貴的話,贖身?談何容易啊,不由得嘆了口氣。

只是容不得她多想,事兒多著呢。

正在廚房忙活著,薰得煙熏火燎的一身。

突聽得王大娘喚著她,忙應了聲出去,不想正撞在端了殘羹進屋清洗的曹大娘身上,只聽“砰”的一聲,那湯盆碎在地上,羹都折在了自個身上,被曹大娘數(shù)落了一句,剛要收拾,卻聽得王大娘略帶不滿地喚著自己,忙出得門去,只見蔣夫人的下等丫鬟蘭婷正站在門外等著她,不由怔了怔。

王大娘掃了她一眼道:“方纔的事,你和曹大娘都有錯,那個湯盆要兩百文一隻,你們各自對半賠了。夫人喚你,快隨蘭婷姑娘去罷。”又皺眉打量了曉妍一會道:“你且去換身衣裳,莫薰壞了夫人。”

曉妍應了,忙回屋去忙忙地換了衣裳,從包裹裡拿了一小包包裹好的小吃,出門遞給蘭婷道:“家裡來人了。這些是家裡帶來的小零嘴,我知道姐姐看不上,不過是一點心意,且嚐嚐罷。”

蘭婷常來廚房傳話,曉妍只陪著殷勤小心,讓她覺得倍有面兒,慢慢也混熟了,接了過去倒了謝,帶著曉妍就走。

曉妍思量著,從來到這裡之後,除了第一天給蔣夫人磕了個拜主母的禮外,便未再到她跟前去,不知道她爲何突然喚她,問了蘭婷,卻見她搖頭不知,只得壓下滿腹的心思,隨著她去了。

曉妍忐忑不安地進了正房。

正面太師椅上依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的知縣夫人蔣氏,已年近四十,雖然沒少保養(yǎng),臉面白皙,但也可見幾絲魚尾紋,肌膚也少了些緊緻,雖然風韻猶存,終究比不上正當二八年齡的姑娘家鮮嫩可人。

也難怪她分外顧忌年輕的丫鬟們勾引知縣了。

曉妍行了禮,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

蔣氏擡起眼皮瞟了一眼,道:“見到你父母了?”

曉妍未擡頭,只低低地答道:“回夫人,是的,謝夫人恩典,讓我得見親顏。”

蔣氏手裡把玩著一朵白玉蘭,一時並不搭話,手指搓揉得那白玉一般的花瓣朵朵焉了,碎了,一陣濃郁的白玉蘭香味散發(fā)出來。

她轉頭向一旁侍立的丫鬟道:“怪好聞的,你去多采幾朵,尋個好看的盤子盛了,薰房子、薰衣裳。”

那丫鬟低頭應了,自去採花,蔣氏才轉臉看著腳地下有些緊張忐忑的曉妍道:“這府裡可有虧了你?”

曉妍怔了怔,忙答道:“夫人是慈悲人,對下人都是極好了,並沒有虧著我。”

蔣氏冷笑一聲道:“那你站在偏門口哭什麼?你有什麼委屈只管說出來,誰欺負了你,誰打了你罵了你,我自替你做主,別在外頭拿腔拿調的,或是怨恨入了我們府?還是嫌棄我知縣府官兒小底子薄,配不上你這尊大神?”

曉妍一愣,也算安穩(wěn)了段時日,難道是蔣氏要發(fā)難了?也怪自己一時情切,忘了忌諱,該怎麼辦?

轉念之間,一皺眉一咬牙,腳一彎癱在地上,磕頭道:“夫人饒了我罷,我該死,竟忘記了規(guī)矩,我並無怨言,只是一見父母,幾個月沒見,想得慌,還像在父母跟前一般,就忘了規(guī)矩了,夫人,我錯了,饒了我罷,我定當竭力服侍夫人……”

蔣夫人把玩著自己用鳳仙花汁塗得通紅的指甲,看著地上瑟瑟發(fā)抖,一疊聲求饒的曉妍,眼裡懷疑卻少了些,旁邊蔣大娘湊在耳邊輕聲道:“看來這丫頭是太想念父母了,還是個孩子呢,見了父母少不得撒嬌,並不爲其他的。看她這膽小的樣兒,也不像是敢有其他心思的。”

蔣夫人慢慢地道:“起來罷,罰兩個月的月錢,再做出這般事情,看我不打死了你。你且退出去罷。”

曉妍知蔣夫人已經(jīng)不追究了,忙磕了一個頭,謝過她的恩典,彎腰退了出去。

到了無人處,那臉上掛著的慌張和惶恐褪去,長噓了口氣,只覺得一口悶氣賭在心口。

爲人奴婢,連性命都不是自己的,哪來的尊嚴,主人家一句話,打死了都沒人追究。

難道自己要這樣過一輩子嗎?曉妍打了個冷戰(zhàn)。不,若長年過這樣的日子,在仇人手下爲奴,還要動不動向他們磕頭,自己一定會壓抑痛苦得瘋掉的,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失去性命或被賣到別處——若是其他人家倒也罷了,但聽說以前有好幾個是賣到青樓裡去了。

一定要收集到知縣犯罪的證據(jù),若有機會離府,纔有可能告倒他。而在這過程中,最重要的是——給自己贖身。

只是,眼下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好好地活下去,而且畢竟自己爲奴的原因特殊,知縣府讓不讓她贖身還是個問題呢,還要等這件事冷卻了再說。

只是這裡像她這樣最低等的丫鬟,每月只有一百錢的月錢,摔了碗要賠、做錯了事要罰……像她這樣沒靠山的小丫鬟,一個月下來,能領到手裡的就剩下幾十個錢了,如今又連扣兩個月月錢,只怕能到時不欠錢就算好了,哪裡還能存上贖身的錢?

而家裡,她嘆了口氣,那頭窮家欠了幾百兩銀子的負債,怎能再提幫她贖身的事,一家人能吃得飽穿得暖就算萬幸了。

少不得還得尋其他的掙錢法子。

可是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往哪裡尋去?

曉妍暗暗思量著,愁腸百結,思緒突然被前面?zhèn)鱽淼囊魂囆β暣驍啵瑪E頭看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走岔了路,前面是知縣的獨子羅衙內的院子,透過還未長茂盛的樹枝,只見羅衙內正與幾個年輕的紈絝子弟在喝酒取樂,每人旁邊坐著幾個青樓姐兒,羅衙內正摟著一個豔妝少女,那少女含了口酒在嘴裡,湊上去渡過羅衙內嘴裡……

曉妍只覺得一陣噁心,一皺眉忙忙地轉身離開,身後猶傳來放蕩的調笑聲。

回到下人住的院子裡歇息,這院子裡種了兩棵樹,再無別物,樹後是一排房子,除了蔣夫人和三位姨奶奶貼身服侍的丫鬟外,其他丫鬟、婆子都住在後院這個院子裡的。

曉妍剛要歇下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婆子拿了一疊衣服進來,讓她們熨燙好了,明天夫人要穿著出門的。

小西看著婆子關門而去,打著呵欠不滿地嘟囔道:“這麼晚了還讓人做活,還讓不讓人睡了,壞心肝的婆子。若是做了主子,看我不收拾她……”未說完時卻意識到了什麼,忙住了口,悄悄看了曉妍一眼。

曉妍卻沒有注意,正攤了件衣服在桌上看了,對小西笑道:“你困了就先睡罷,我來熨燙就好了。”說著出了門去了廚房,幸好鍋裡還溫著熱水,用銅茶壺裝了,回到房裡,用壺底熨燙衣服。

曉妍摸著那衣服溜滑的手感,心裡不自覺地想著:真是好料子,可惜了這衣裳……猛地頓住手,可惜?爲什麼自己要說可惜?

忙停止熨燙衣裳,打量著衣裳,終於捕捉到了自己剛一閃而過的念頭——這衣裳顏色搭配得不好,明明是素淨的款式,偏在下襬和袖子口搭配了幾種鮮豔的顏色,反而顯得喧賓奪主,失去了這款式原來的味道,而腰身過於肥大,更是遮掩了幾分韻味。

曉妍咬著脣猶豫了一會,不由得一笑,關自己什麼事呢,搖頭一笑,安心地熨燙好衣服罷。

銅壺裡的水涼了要換,深夜來來回回幾次,雖然天氣漸轉暖,到了夜裡,風一吹薄薄的衣裳,透過去沁沁地涼。

熨燙好了那一疊衣裳,天已經(jīng)微微發(fā)白了,只覺得一身都快要散架,輕輕推了推小西讓她睡進去一些,在她身邊躺下一會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邊才透出一絲亮,便有婆子拍著門喚起牀,曉妍昏沉沉撐著身子起牀,只覺得有些頭暈眼花,著好衣裳用冷水拍了拍臉面,才精神了一些。

出了房,幾個門都已大開,陸續(xù)的有些人從房裡出去,有打著呵欠睡意朦朧地往外走的,也有一邊匆忙挽著發(fā)便往外衝的,還有三三兩兩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兒的,一陣忙亂。

曉妍收拾妥當,便往不遠處的房內去尋做針線的周嫂,卻被告知她已經(jīng)去針線房了,陪笑讓與周嫂同屋的那姑娘送去,那姑娘半眼也不瞧曉妍,一邊慢條斯理地描著眉,一邊慢悠悠地道:“自己沒腳麼?沒看我正忙著?沒點眼力見兒,果真是個鄉(xiāng)野人。”

曉妍一噎,只得自捧了衣服尋周嫂去。

曉妍進了門,只見不大的屋裡桌上堆著幾匹布,還有些碎步簍、針線簍、角落放著繡架、勾鞋邊的架子等,顯得有些雜亂。

周嫂正拈著線就著窗口的晨光穿著針,曉妍喚道:“周嫂,衣服熨燙好了。”

周嫂擡起頭來看了看道:“那些懶婆娘,又推給你做了罷?辛苦你了。”復又低頭穿針。

曉妍見周嫂穿了好幾次都未穿過去,忙接了針線在手裡笑道:“周嫂,我來試試罷。”

周嫂嘆道:“這人老了,眼睛就不好使了。”

曉妍輕輕巧巧地穿好了針,道:“做針線活是最費眼神的,周嫂子平日裡可以多吃些豬肝等動物肝臟,泡些菊花茶,還有枸杞、雞蛋、青豆、胡蘿蔔、南瓜、角菜等,都可以明目呢,都是常見的東西,也不是什麼金貴的。”

周嫂聽著她嘴裡這一串的菜名,愣了愣,探究地看了她幾眼,接過曉妍穿好的針,笑道:“原來這些菜還有這樣的作用?謝你提點了,且試一試罷。”想起剛纔旁眼看著曉妍動作嫺熟而輕捷,又道“你在家常做針線罷?”

曉妍隨口答道:“咱是窮人家,什麼都要學一些的。”

周嫂點了點頭,語氣有些抱怨:“你看這滿屋子的布料、衣裳,裁剪、配色、繡花、勾邊、熨燙……哪樣不費眼神啊,要省些勁也是沒法子的。雖然也從外邊買些,活兒卻沒見少,我手下雖有一兩個人,但……唉,得力的沒幾個,又都是有人撐腰的,哪個也得罪不得,少不得自己死撐著做了,哪天熬得累死了才罷了。”

周嫂平日裡對曉妍一向和顏悅色,如今又與她說上這麼一番話,顯然是信她不會亂傳話的,讓她心裡有些感動,便笑道:“我在廚房做事,除了晚上當值的時間,平日都是白天便能做完事兒,晚上也有些空閒兒的,我?guī)湍阕隽T。”

周嫂眼睛一亮,喜道:“好得很,一看你就是個伶俐丫頭,這手頭的針線功夫定然不差,只是你還是個孩子呢,會不會讓你太累?”

曉妍搖了搖頭道:“我是鄉(xiāng)野裡摔摔打打長大的,哪有那麼金貴?周嫂子你就莫與我客氣罷。”

喜得周嫂一疊聲應了下來,給些荷包鎖邊兒、繡手帕子的細活兒給曉妍幫著做了。

不想曉妍忽視了昨晚受涼的後果,一天忙累下來便有些頭暈眼花,但想起周嫂說這些荷包手帕是蔣夫人的大丫頭石榴明天要帶回家給親友們做禮的,怎好耽誤了她的事,便借了小西幾個錢,讓二門上的小廝買了藥煎著吃了,撐著晚上回房做好了活計。

第二天起牀後,雖然吃了藥歇息了一晚上,起牀還是覺得體虛,眼下一圈青黑。周嫂知道曉妍爲了幫她在病中也熬著做活後,心裡感動得很,又喜她樸實,自己膝下也沒有女兒,慢慢的待她自比對其他人不同了。

而這期間,幾次針線活做下來,周嫂發(fā)現(xiàn)曉妍竟做得很好,針腳細膩,繡的鮮花鮮活,綠葉朝氣,勾的花邊精緻而細密……比她手下那一個婆子和丫鬟中用多了,漸漸地越發(fā)依賴著曉妍,有時也給些大件活兒讓曉妍做了。

而曉妍也從周嫂那裡學了不少女工的方法,在村裡時,做的衣裳大多是耐磨耐穿的粗布衣裳,更注重的是實用性,而且做得少,一年能做一套新衣裳就不錯了,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因此雖然曉妍的針線活是讓孃親驕傲的,但她卻也未花心思在衣裳樣式的製作上。

而在這裡,蔣夫人和幾個侍妾,還有羅衙內的幾個通房,要做的或者外面買了來要改的衣裳就多了,再加上還有一些大丫頭的衣裳也會從這裡做,要做的衣裳就更多了。

面對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衣裳,曉妍腦裡不自覺地模糊想起現(xiàn)代那些華麗的古裝戲,還有現(xiàn)代的服裝款式,便忍不住在做衣裳時加如上自己的想法。

雖然不敢太明顯,式樣在不犯規(guī)矩的情況下,只在細節(jié)處有所創(chuàng)新,比如製作蝴蝶模樣的盤扣,用在這世界只用繫帶的衣裳上,衣襟下那若如偶然停落的蝴蝶,便分外引人憐愛;還有在色彩搭配上的濃淡雅豔,曉妍也表現(xiàn)了異樣的敏感……

雖然只是細節(jié)處稍改的小小改變,卻令整件衣服表現(xiàn)出來的氣韻相差甚遠,周嫂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以前往主子手裡交衣裳時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做得不好了捱罵,如今幾乎沒有捱過罵了,甚至好幾次夫人和姨娘們高興了,還賞了幾吊錢。

當然,周嫂還將賞錢分了一些爲曉妍,曉妍也正是缺錢之際,當下也不多推辭,只是,這對於想贖身的曉妍來說,就如杯水車薪一般。

但曉妍發(fā)現(xiàn)針線房裡碎布很多,大的可做成手帕、小的可做成荷包等零碎物件去賣,若繡得好,有新意的,還能賣個不錯的價錢,因此,她私下裡說服了周嫂,閒下時偷偷做些,待周嫂出去採買布料等物時,偷偷地帶出去賣了,兩人對半分錢,爲不讓人發(fā)覺,便將錢悄悄地存在錢莊裡。只是,對於贖身來說,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幸好事情做得隱秘,曉妍又是常幫人幹活的,倒也沒引起人懷疑。

那天蔣夫人從府外回來後,便傳人去做茶果,此時天氣正當炎熱,做好了茶果收拾好廚房,曉妍已經(jīng)是出了一身的汗水,剛擦乾淨了手,解下圍裙時,抹了抹額上的汗,卻聽得蘭婷來喚,夫人要見她。

與蘭婷混得熟了,蘭婷邊行邊告訴她:“聽得夫人好像是問了些周嫂做衣裳的事兒呢,你經(jīng)常幫著周嫂做活嗎?”

曉妍心一跳,忙道:“倒是常幫著做些事,可是做得不好,讓夫人生氣了?”心裡想的卻是該不會是私下做手帕、荷包等小物件賣被發(fā)覺了,要來拿罪罷?臉上鎮(zhèn)靜如常,心裡卻已狂跳起來。

蘭婷搖頭道:“該不會是罷,看夫人臉上有些笑意兒,看著心情不錯的樣子。反正到了便知了,你且先莫亂猜罷。”

曉妍只得隨著一起進了屋,只見蔣夫人在正座上吃著茶果,周嫂在腳地下垂首站著,見她進來了眼睛微擡衝她微微一笑,臉上並無驚慌之色,知道並不是爲了她擔心的事,便放下心來。

曉妍向蔣夫人行了禮,蔣夫人正吃得有些口乾,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杯喝了兩口,打量了曉妍幾眼道:“你常幫著周嫂做活?”

見她恭敬地應了是,又說自個做的活計不好時,便被蔣夫人打斷了話頭道:“我說這些日子的新衣裳有些不同,這就巧了,同樣一件衣裳,只稍稍改那麼一點兒,韻味兒就不同了,竟好看了許多。”

曉妍忙謙虛道:“都是周嫂子做得好,我不過幫著做些邊角活兒。”

蔣夫人一揮手道:“她們有幾斤幾兩我還是知道的。我明天要到薛府與夫人們聚會,你看我穿哪件衣服好?”

原來蔣夫人穿著曉妍改的那些衣裳出門訪客,便引起了衆(zhòng)人的豔羨,紛紛問她是哪裡做的,令她倍感有面子。

後來細想?yún)s覺得不是替自己做了十來年衣裳的周氏能做到的,只是橫豎是自己家裡的下人,也沒在意,尋了個空兒問得周氏是佟家那小丫頭做的後,心裡纔有了幾絲詫異,命周氏尋了她來問問。

如今讓她搭配衣服,一是看看她是不是真如周氏說得那般手巧,二來也看看她到底有幾分才華。

曉妍心一跳,心裡有一分喜氣,難道自己想著法子慢慢接近蔣氏的目的就要實現(xiàn)了嗎?忙認真地從桌上擺的幾件衣服裡挑了起來,最後選了一件月白色的綢衣糯裙道:“夫人,這套就很好。”

蔣氏眉頭一皺道:“會不會太素?我看旁邊那銀紅的好些。”

曉妍搖頭道:“如今是炎炎夏日,若著太豔的顏色會讓人憑生一種悶熱感,不若著月白色的衣裙乾淨素潔,看著也涼快。”

蔣氏便有些不滿了,皺眉道:“此話倒是有些理,但這般普通的一套衣裙,能有什麼出挑之處?沒得被人比下去了。”

曉妍咬了咬牙,決心道:“夫人若信得過我的話,將這衣裙改一改便成了。”

蔣氏狐疑地打量了她一會,見了她臉上的自信,點了點頭道:“你若做得好了自然有賞,做壞了,仔細你的皮。”

曉妍往針線房裡拿了銀線,在素潔的衣裙上淡淡地繡上些梅花,遠看時看不出來,近看時,卻覺得整件衣裳透出一種低調的奢華,而銀絲微閃的寒光,憑白讓人覺得夏日裡一涼,又將袖子改成荷葉袖,袖子輕拂時,如荷葉被風吹得微漾一般。

直忙到三更天,纔將這套衣裙改好,將衣裙熨燙好了,已經(jīng)是四更天,只歪在牀上瞇了一會,便被人敲著門沿叫醒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爬起來,往廚房裡忙活完,估摸著夫人已經(jīng)用過早膳後,便捧著衣裙往蔣夫人院裡去了。

剛到院門口,正遇上蔣氏屋裡的大丫頭石榴,笑向曉妍道:“剛要去問你做好了沒呢。快隨我去罷。”

曉妍含笑向她行了禮,到了蔣氏房內,替蔣氏換上衣裙,又斗膽替蔣氏挑了幾件首飾,沒有明燦燦的黃金首飾,只有些上好的碧玉珠釵,兩耳各帶一對淡綠的水晶耳珠。

打扮好後,蔣氏看著鏡中人,只覺得淡雅中瀰漫著一種奢華,連人都似乎年輕了幾歲,不由的心情大好,轉身對石榴道:“你去告訴王大娘,曉妍留在我房裡伺候,不用去廚房了。”

曉妍怔了怔,想不到自己一直努力的事情,竟這樣實現(xiàn)了,忙向蔣夫人行禮謝恩,應了打趣她的丫鬟婆子們自個掏錢請她們吃頓好的,她知道,若不是自己平日殷勤小心,侍候恭維著這羣人兒,在蔣氏面前對自己說了好話,自己哪能那麼容易讓蔣氏放下戒心。

腳步輕快地往原來住的房裡收拾了包裹,與小西告了別,住到蔣氏的院子旁邊的側屋裡去,與蘭婷一屋。

幸好羅知縣不太敢動蔣氏身邊人,又寵愛三姨奶,曉妍經(jīng)常拿捏著時機,倒也不常見面,那一臉虛浮神色的羅衙內倒是撞見了好幾次。

而經(jīng)常隨著蔣氏後,曉妍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家的案子對貪得無厭的羅知縣和蔣氏來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曉妍利用自己年輕強盛的記憶力,一邊暗罵著可惡的貪官,一邊偷偷地將那些事兒、人名、銀兩等一一記了下來。

當然,還有贖身的事兒,在一次方貴受佟景新一家之託來見曉妍時,曉妍便將自己所自己的釀葡萄酒的法子寫了下來,原來不完善的,也寫了好幾個解決的法子,託了方貴去試驗。

她在這府裡自然是不敢做的,若是被知縣夫妻發(fā)現(xiàn)了,定會被奪了成爲他們的生財之道,而方貴是她信任的人。

方貴見識也廣了,見了那方子,聽得只用簡單的葡萄和糖等物釀出的,在驚詫之時,更多的是驚喜,他雖不太懂,也能預測到若真的做的好了,這是個多麼可觀的市場。

她一邊在尋求著其他的生財之道,一邊安心地等著方貴的消息時,另一件事的發(fā)生,令她不得不想法提前離開知縣府。

那天,她如常往蔣氏房裡伺候,卻見羅衙內正在蔣氏的房內說著話兒,正搖晃著蔣氏的身子作嬌撒癡懇求著什麼,見她進來了,衝她咧嘴一笑。

曉妍卻看著他的笑容,心裡一寒。而旁邊侍立的四個丫鬟,也神色各異,看向她的眼神別有深意。

果然,待羅衙內離開後,蔣氏上下打量了她一會,緩緩道:“好孩子,讓你去侍候少爺罷,收了房也是半個主子,你也知道他生得極好,又是個極疼女孩兒的,你去了也不吃虧,姐妹們也是好相處的……”一串串的好話從她嘴裡吐出。

旁邊伺候著的丫鬟們表情各異,有豔羨的、嫉妒的、也有同情的。

曉妍看著她嘴裡吐出的字,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她把如塗了□□一般的臉上,這不是將她往火坑裡推嗎?

不要說自家與羅府的仇恨,就是羅衙內,在她嘴裡如一朵花兒一般,可卻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喜歡時愛得仙女一般,沒幾天就丟在腦後了,不喜歡時死活不顧,他的一個通房丫頭便被他送了人,整日的眠花宿柳、勾引著一羣紈絝子弟胡作非爲……

壓下心裡的怒火,她垂下眼簾,帶著哭腔撲通一聲跪下道:“夫人,你是最明理的,我未入府時就許了給人家,雖說如今入了府就是府裡的人了,這婚姻也該由夫人作主纔是,但我雖然是鄉(xiāng)野之人,這理兒還是知道的,不敢再跟了別人。我又是最無志氣的,只願安安寧寧地活著,再不敢去想成爲主子了。若夫人要逼時,我只好剪了頭髮,只當自己是個姑子,在這府裡伺候夫人,末了尋個寺廟出家去。”

說著拿了旁邊剪燈芯兒的剪刀就往頭髮絞去。

曉妍的這一舉動,唬得周圍的人一陣驚叫著去奪她手裡的剪刀。

燭剪本就小巧,並剪不了多少頭髮,被人拉住後,曉妍只低著頭哀哀地哭。

蔣氏皺著眉打量著她,想起之前,她對待羅知縣也是這樣的,心裡便信了她幾分,雖然有些不悅,還是道:“行了,別哭了,不去就不去罷,只得這樣麼?石榴,快帶了去洗把臉,梳洗一下。”

曉妍舒了口氣,原以爲是要受罰的,想不到就這樣解決了?

可她終究是想得太簡單了。

作者有話要說:某人很無良,對不起,這本書我不能在此發(fā)佈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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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爭執(zhí)四十二種瓜得瓜八十八毛絨玩具二初到異世一百二十七夫妻五十有理無錢莫進來一百一十五酒坊五十三爲奴一百二十八下毒三十七天上星地上瑩二十九女兒心事三十八分離一百一十一人爲的阻礙一百零六怎麼選七十三回都城了一百二十四戰(zhàn)事休八十三有定論了七十四復仇有望一樂極生悲五十八接近八十二香餑餑一百二十二十九杜浩真八十三有定論了五十二相助十三猜測四十家事二八十九夫貴未必妻榮七十九九十九事露一樂極生悲一樂極生悲六十一隨行細說緣由九十一除夕一七十四復仇有望三簡陋的晚餐六十二問病因曉妍留心五十五探訪十三猜測九十一除夕一九十竹軒瑣事十二取名九十五茶香四十五種菜也有糾紛七十表明心跡九十二除夕二四十八冬兒要出嫁六十一隨行細說緣由三十二龍舟賽上四十四收地瓜十八外來人家一百零七信件二十二父親母親的浪漫史四尷尬三十家家有本難唸的經(jīng)五十九陰謀七十表明心跡一百二十六迎娶七十八該怎麼辦四十八冬兒要出嫁七十二兩驥並行五十三爲奴九十九事露一百二十三隻爭朝夕五十五探訪六十四明月照心事七十六初到侯府一樂極生悲十三猜測十四平淡生活九十四贖身六爭執(zhí)九十五茶香十六玉蟬七十六初到侯府七十一南宮夫人七十一南宮夫人九十五茶香六十四明月照心事四十九一百一十七你可好四十一家事三一百零八誤會一百零七信件一百一十八誰在意一百二十偶遇二十六一地雞毛九十八玉鐲九十竹軒瑣事十二取名九十五茶香三十六虎子成親九十三除夕三六十九蕭府家事四十四收地瓜一百二十六迎娶四十六趙府七家務十四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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