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以協助警察辦案爲由,趙子墨被帶回警局。
詢問的是那位女警,趙子墨猶在驚震和心悸中,如實地告知了她所瞭解的關於叢蓉的一切,包括與周岱的關係,與程晉南教授的關係,還有,她最後一次見到叢蓉的時間地點。
趙子墨最後一次見到叢蓉是在四天前,爲了開解悶悶不樂的施小肥,她特意選了個偏僻而安靜的地方,後來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無意間轉頭,就看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面的叢蓉和程晉南教授。
趙子墨仔細回憶說:“當時他們好像在爭執著什麼,叢蓉在前面跑,程教授用力扯住了她的手腕,被她拳打腳踢也不放手。”
女警插話問:“平素他們父女的關係怎麼樣?”
“一般?!壁w子墨謹慎回答,“他們是去年才相認的,可能還沒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倍遥敵鯀踩貛缀跏潜浦探淌诋斝\承認她這個女兒,雖然可以理解,但是這樣一來,他們的感情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想了想,趙子墨又補充,“不過叢蓉常常在晚飯後陪程教授在校園裡散步聊天,程教授也並不排斥,雖然算不得其樂融融,也還算和諧吧?!?
……
從公安局出來後,趙子墨只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沉悶悵然,腦子裡總是浮現出叢蓉白花花的已經腫起的身子,還有撩開溼發後那張不瞑目的臉。
叢蓉被撈上來時是睜著眼睛的,她的眼睛其實並不大,但是卻睜得很開,眼珠子鼓鼓的一動不動!數天前還見過的活生生的人就這樣香消玉殞,生命原來是如此脆弱,它可以稍縱即逝。
無常,原來就是這樣。
正是下班高峰期,趙子墨蹲在人潮熙攘的街角打電話。
顧城歌剛下庭,出了法院大門發現電話那端的人一直沒有開口,不禁皺眉:“阿墨,怎麼不說話?”
彼端仍是靜默,只傳來各種車輛的鳴笛。
“阿墨!”他到路邊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城歌,我想你了……”
目光瞬間柔軟,顧城歌輕聲問:“你在哪裡?”
“公安局旁邊的十字路口……”
她聲音低落,顧城歌立即察覺到了不對勁,“師傅,麻煩掉頭。”
顧城歌到的時候,趙子墨還蹲在路口的廣告牌下,他大跨步下車,“阿墨!發生什麼事了?”
趙子墨擡頭,任由他把她拉起,千萬感慨只化成一句:“城歌,以後你再忙,也不要讓我太長時間看不見你,好不好?”
顧城歌鬆一口氣。
原來只是小女生怨氣發作。
“好?!彼饝?,這段時間並沒有人再因爲樑錦錕一案找他麻煩,事情應該過去了,“你一個人跑到這裡做什麼?”
“我剛從公安局出來。”
顧城歌皺眉。
“叢蓉死了。”
趙子墨仔細地跟他講了今天發生的事。
顧城歌終於知道,她一開始說的話原來並不是對他抱有怨氣……
第二天,趙子墨決定去看看程教授,但是程晉南上午並不在學校,他被通知去了公安局,直到黃昏纔回來。
趙子墨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教職工宿舍樓下的休憩椅上,彎腰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黃昏的霞光落在他略顯佝僂的肩背,折射出一幅蒼涼的畫面,讓人心生同情。
“程教授?!壁w子墨出聲。
程晉南緩緩擡頭,看到她,斂了意蘊不甚分明的表情:“趙同學有事?”他是記得這個女生的,當初曝出他和叢蓉所謂的桃色緋聞,就是這個女生不折不撓尋求真相。
趙子墨輕輕地說:“程教授節哀?!?
程晉南訝異地看她一眼,“你怎麼知道?”他還是早上纔得到消息……
趙子墨在他旁邊坐下:“我昨天剛好在現場……”
程晉南看著她,眉毛微微動了一動,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嘆氣,目光黯然垂了頭。
趙子墨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好跟著沉默。這個時候,說什麼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良久,程晉南很悵然地開口:“叢蓉這孩子……”他再次嘆氣,“她性子也太犟,認準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趙子墨仔細傾聽。
“爲了一個姓周的男同學,她竟然要我到時候不予通過他的畢業論文,這種事情怎容得她胡鬧!”程晉南凜然說完又語帶悔意,“但是我不該責罵她,不該任由她跑出去……”
原來那天黃昏,叢蓉和程教授在爭執這個事。
趙子墨瞭然,“程教授節哀。”她所能說的,似乎也只有這一句了。
程晉南擺擺手,慢慢站起來回教職工宿舍,走了數步,依稀聽見他嘆:“父女一場……”
趙子墨回到宿舍,顧城西得知她去看了程教授,很是不解:“阿墨,你和叢蓉又不熟,需要去慰問她的老爹嗎?”
趙子墨白她一眼:“如果是我當然不用啦,可我家極品是人家程教授的得意弟子!城歌忙嘛,我代他去慰問一下罷了?!?
……
叢蓉之死很快在楓大傳開,引起一片議論和揣測,傳出各種諸如“情殺”、“仇殺”之類的版本,不一而足。趙子墨則仍然跟循特派記者對此案進行跟進。
據悉,叢蓉是窒息死亡,死前曾遭遇過性侵犯,桃山村的廢棄水井只是拋屍地點,警方進行大力排查偵察,但是兩三個月過去,此案卻都未能偵破,甚至沒有找到第一案發現場。
這段時間最鬱猝的莫過於施小肥,叢蓉的葬禮過後,她和周岱的距離在無形中變得遙遠了。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施小肥知道,她將要輸給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顧城西倒是回覆原先的淡定晴朗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蕭楚衍在他父親那裡說過什麼做過什麼,王亟政並沒有採取什麼迫她和蕭楚衍分手的措施,奇怪的是反而還一起吃了頓飯。
趙子墨自從成了廣電中心正式職員後,即使是跟班性質,也忙得沒時間顧及她們的情緒,叢蓉一案沒有進展,她又被安排跟隨另一位楊姓記者對基層幹警進行採訪,向市民展示人民公僕的風采。
目前正在跟進的是一位女警,正是桃山村詢問她的那位,女警姓夏名微涼,名字溫婉靜好,人也美麗清純,一身白裙站在你面前,只會覺得她像一樹盛開的潔淨梨花,絕對聯想不到她是刑偵隊的大隊長。
但她只要穿上警服,拿起佩槍,銳利的眼神向周圍一掃,立即展現出一股英姿颯爽的味道。趙子墨不由自主對她心生親近,她性格率真,夏警官平和溫婉,採訪進行得非常順利。
這一日是週六,夏警官臨時接到偵察任務,趙子墨和楊記者一同前往,任務完成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夏警官在一處簡陋的巷口停車。
“你們兩今天跟著我跑累壞了吧,下車,請你們去吃一碗拉麪?!?
趙子墨歡呼下車:“是累死了,也餓死了,不過也很有收穫??!夏警官頗有當年傅輕灼的風采,神勇無敵!”她回頭招呼楊記者,“頭兒,快點下來?!?
夏警官笑言:“你怎麼知道我有傅輕灼的風采?”
趙子墨隨口答:“我有看過她蠻多照片,她也溫婉清麗,也英姿颯爽,不過你倒比她更美麗、更不像警察一些。”
三人往巷子裡面走,因爲是郊區位置,巷子有些凌亂破敗,路燈光也只有一盞發著昏黃微弱的光。
忽然,身後有亮白刺眼的燈光射過來,夏警官回頭去看,一輛黑色轎車忽然如離弦之箭朝三人站立的位置撞衝過來,趙子墨還來不及反應,她和楊記者就被夏警官用力推開。
楊記者被推著撲到地上,逃過了一劫,趙子墨往前踉蹌幾步,撲到一棵桑樹上,回頭就看到夏警官被疾馳過來的車撞飛,她嚇得驚叫一聲,想要上前去查看,那輛車卻調轉頭朝她的方向馳過來,她魂飛魄散,不知該往哪裡逃,只下意識地往桑樹後面躲。
那輛車忽然又停下來,略一轉彎便疾馳出了巷子。由於光線太過昏暗,她始終沒能看清車裡坐著的是何人。
夏警官陷入昏迷,安然無恙的楊記者已經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
這一夜兵荒馬亂。
救護車率先趕到,她和楊記者送夏警官去醫院搶救,她的額上和手掌心也因爲撞到桑樹樹幹有了的擦傷,順便包紮了一下。
隨後,刑偵隊的警察趕到,她和楊記者又作了筆錄,通過她們的描述,警官爲這起案子定性爲襲警案,行兇者是衝著夏警官來的,畢竟,夏警官從警數年,與犯罪分子可是結下了不少“樑子”,仇視她的大有人在。
趙子墨驚魂稍定。
因爲額上受傷,這回倒換了她不敢和顧城歌見面了,星期一面對宿舍那三隻的質疑,也只是說不小心磕著了。
以爲這件事只是生活裡的一個小插曲,但是幾天之後的下午,趙子墨又被請去協助調查襲警案。
不是去警局,她被通知去了醫院,夏警官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只是身體依然虛弱,她在第二天曾來探視過。畢竟,如果不是夏警官反應敏捷推開她和楊記者,現在躺在病牀上的,不知道要換成誰。
她進去的時候,病牀邊坐著一名穿便衣的男子,夏警官想要坐起來,被那位男子輕輕按住,“你聽著就好,我來問。”他站起來,示意趙子墨坐,亮了警察的身份後說:“我姓蘇,有幾個問題想了解一下?!?
趙子墨點頭,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蘇警官拿了紙筆隨意坐在一旁,問了基本信息後切入正題:“趙小姐,你最近是否有和人結仇?”
“結仇?”趙子墨訝然。
“我們經過調查,發現在郊區那一晚,兇犯要襲擊的對象並不是微涼,而是你?!?
“我?”趙子墨驚怔,回想當晚,難怪那輛車在撞倒夏警官之後還掉過頭對準她,可是,“我沒和誰結仇?。 彼幌蚺c人爲善,從不會與人發生足以結仇的衝突。
蘇警官皺眉:“那麼,是否做過有可能損害他人利益的舉動?”
有可能損害他人利益的舉動?
趙子墨冥思苦想。
“??!”
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