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之座
趙子墨不喜歡大衆(zhòng)化的電影院,也不喜歡高雅的音樂會,更不喜歡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大飯店,她最終選擇度過平安夜的地方,是老火車站附近的煙火廣場。
那是肩並肩、踵接踵的熱鬧場合。
下車後,趙子墨竄入人羣便鄭重地宣佈:“極品,爲了表達你對我陪你過平安夜的感謝之情,今晚我只管消費,你只管跟在後面買單,明白?”
顧城歌默默地看她一眼:“阿墨,你在講廢話。”
趙子墨:“……”
她在翻白眼:貌似她的確在講廢話,可極品你說一聲明白不就成了,還跟著講那麼多廢話幹嘛……
老火車站的周邊一到晚上都是流動的小吃攤位,烤羊肉串、麻辣燙、烤地瓜……
趙子墨棒著兩隻熱烘烘的烤地瓜,回身遞一個給正從賣地瓜的大爺手裡接過找零的顧城歌。
“吶,給你。”
顧城歌看了皮都已經(jīng)被烤裂的地瓜一眼,搖頭:“你吃就好。”
趙子墨不幹,硬塞給他:“沒關係沒關係,我願意和你一起分享。”
看到顧城歌一副有點被噎到的表情,趙子墨竊笑著轉過身:她就知道極品不樂意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做這種損形象的舉動,但是,要損形象大家一起損嘛!
然而趙子墨轉身之後沒走兩步就撞到了人,剛送至嘴邊的地瓜在碰撞之下掉落到地上。
到嘴的美食竟然飛了!
趙子墨不爽,擡頭看到擋在眼前的人,立刻怒了:“顧城西,賠我地瓜!”
顧城西哪裡理會她的怒氣,直接繞過她取笑自己嫡親嫡親的親哥:“哎呀呀,行了啊老哥,終於開竅了!”
顧城歌神色自若。
蕭楚衍從人羣裡鑽出來:“城西,‘笑傲江湖’裡有餐位……”看到旁邊還有人,立刻招呼,“阿墨,你們也出來約……”
話未講全,趙子墨的雙眼已射出一片極明亮的光:“蕭楚衍,你說的‘笑傲江湖’,是不是叫服務員爲小二、叫老闆掌櫃的那一家飯店?”
蕭楚衍謹慎地點頭,不是太好的感覺已慢慢涌上頭皮。
果然趙子墨已一臉興奮:“太好了我早就想去了,蕭楚衍,你家顧城西浪費了我一個地瓜,就由你請我們吃一頓飯作爲補償吧!”
有這樣敲詐的麼!
蕭楚衍剛要毫不留情拒絕,顧城歌已將手裡的地瓜遞給她:“阿墨,不要當電燈泡。”
趙子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當電燈泡沒啥的極品,以前我經(jīng)常照耀這兩鴛鴦。”
顧城歌看了不爽的蕭楚衍一眼,微微皺起了眉,趙子墨索性橫眉豎眼義正嚴辭:“極品,我在替你省錢哎——”
省錢?
一旁的顧城西雙眼一轉,立刻熱烈歡迎地:“好啊好啊,有一個兩個電燈泡沒啥的,照得鋥鋥亮才證明咱的戀愛光明正大!”
於是在趙子墨和顧城西的熱烈反響、顧城歌改爲不置可否、蕭楚衍仍然不甘不願的情況下,四人一起進了“笑傲江湖”。
店內的裝飾擺設果然極有江湖氣息,各個隔間只用竹條編制做成隔斷,每一個隔間都取了“峨嵋派”、“少林寺”、“黑木崖”等儲如此類的名字,牆壁上還掛著各門派的鎮(zhèn)派武器並題有詩詞。
蕭楚衍領先上樓,梯子也是極古典的木樓梯,他們進的隔間名叫“華山派”,位置剛好是四人座的方形木桌。
趙子墨隨意撿了位置坐下,卻被坐在她左手邊的蕭楚衍阻止:“趙子墨,坐對面去。”
趙子墨莫名其妙:“幹什麼,坐你右手邊怎麼了?”
蕭楚衍哼哼:“沒什麼,這個位置是城西的。”
趙子墨還是莫名其妙:只是吃個飯而已,還講究坐的位置?
顧城歌淡定開口:“阿墨乖,坐過來吧。”
趙子墨這纔不情不願站起來。
於是,四人的位置成了這樣:蕭楚衍,顧城西,顧城歌,趙子墨。
趙子墨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當身著古裝的“店小二”拿著菜單過來時,她又樂了。
白虹貫日、有鳳來儀、金雁橫空、春風楊柳、騰蛟起鳳……
“哈,一整套華山劍法,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的,我不點。”趙子墨扔了菜譜,做甩手掌櫃。
其他三人也基本上一頭霧水,最後還是在店小二的解釋下點了幾個菜。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氣氛還算融洽,不知道顧城西附在蕭楚衍耳邊說了一句什麼,一開始不爽被破壞約會氣氛的甩也不再哀怨,何況,一直以來他和顧城西之間的確習慣了多出一個趙子墨。
快吃完的時候,蕭楚衍起身去洗手間,半分鐘不到,顧城西也跟著去了。
趙子墨這才問出心裡的疑惑:“極品,吃飯坐這個位置,是不是有什麼講究啊?”
顧城歌:“沒什麼,是男人世界裡的規(guī)則。”
男人世界裡的規(guī)則?
趙子墨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顧城歌簡單答:“蕭楚衍的右手邊,是情人座。”
情人座?
趙子墨有些明白了。
她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過一些關於情人座的說法。
情人座是情人才能坐上去的位置,有的男人把駕駛座旁邊的位置留給心愛的女人,有的男人把身體的某個方位留給特定的女生,而蕭楚衍……
趙子墨隱隱約約記得,一直以來,蕭楚衍的右手邊除了顧城西,好像沒有其他人站或者坐過,有時候她竄到他右邊,都會被他不動聲色錯開……
原來,他右手邊的位置就是他的情人座,只留給心愛的女孩。
趙子墨忽然笑嘻嘻地看牢顧城歌:“那麼極品,你的情人座在哪裡?”
顧城歌望向她。
“這裡。”他伸指指向心臟的位置,深邃的目光看牢她,“我的情人座,被允許坐上去的人,這個位置會一輩子屬於她。”
顧城歌從來都是孤傲而偏執(zhí)的,那個地方,他不輕易爲人開啓,然一旦有人進去,那個位置就永遠只屬於那一人。
趙子墨雙手託著下巴,禁不住心馳神往:“極品的情人座,坐上去的人一定會很幸福吧……”
顧城歌微微一笑,如墨的眸子在白熾燈光的照耀下分外閃亮,一如黑絲絨上的鑽石,被射燈照耀聚集成很小的一點光,再反射出一小束一小束細碎而柔軟的光芒。
他看住她:“那麼阿墨,你幸……”
“啊!”
趙子墨忽然驚跳起來,從包裡掏筆記本:“對了,極品,我忘了專題片裡還需要增加一個小內容。”
顧城歌抽了抽嘴角:“什麼?”
趙子墨:“我這段時間被塞了N多小紙條,姑娘們希望能瞭解你更多一些,所以……”
顧城歌:“……”
不是太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趙子墨眼神灼灼發(fā)亮,笑意盎然:“所以,還需要拍一個八卦速答,我有針對性地篩選了十個問題!”
就知道她絕對會欣然應允……
“這個,等會再說。”顧城歌說著招呼“店小二”買單。
趙子墨不樂意了:“哎哎,極品,這頓飯蕭楚衍買單!”她埋怨,“這兩鴛鴦上個洗手間怎麼這麼久!”
顧城歌看她一眼,她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忍不住嘆氣:“他們早就離開了。”
“啥?”趙子墨顯然不相信。
顧城歌輕輕拍她後腦勺:“傻墨,沒有情侶喜歡約會時有第三者在場。”我也不喜歡。
此時兩人已經(jīng)出了飯店。
趙子墨聞言,目光凌亂而迷惘地掃過人羣后,慢慢地低垂了腦袋,不說話了。
其實,她是懂的。
在這個平安夜裡,如此蠻不講理在他們之間橫插一腳,其實只是給自己的心作最後一次驗證。
事實證明她的感覺是對的。
她對蕭楚衍再無半分旖念,對極品反而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那種心思,是在一看到他的身影便會無端涌出的喜悅,是在能夠天天追在他身後轉悠時的滿足,是在爲他去食堂排隊打飯時的樂意以及心甘情願,是在無拘無束和他頂嘴時甜而不膩的愜意,是在被他牽手過紅綠燈後的糾結,是在他忽然靠近時不能抑止的羞澀以及不知所措的慌亂,是在看到他在臘梅樹或者其它地方等她時的雀躍,是在聽到“老闆老闆娘”、“煮婦煮夫”、“你家那位”這些字眼時的甜蜜和不由自主產生的幻想和期待……
這一頓飯,趙子墨終於清晰地了悟並承認,她心房裡已經(jīng)換了住的人,也就是說——
她對極品,已經(jīng)日久生情了!
趙子墨此刻的心情是忐忑而羞怯的,雖然她已經(jīng)明瞭自己的心思,可是,她覬覦的這片浮雲(yún)之上的浮雲(yún)呢?
橫穿車如流水的馬路時,趙子墨偷偷望一眼身旁的顧城歌。
車燈、路燈和霓虹燈交相輝映的夜色裡,他的步子邁得不疾不徐,他從容地審視來來往往的車輛,他……
他他他還輕輕地牽了她的手!
這一瞬間的發(fā)現(xiàn),趙子墨的心都凌亂了。
什麼時候牽的?她怎麼才發(fā)現(xiàn)啊!
可是可是,被他牽著的手,貌似已經(jīng)被電得軟到使不出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