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人在水裡生死未卜,趙廷琛還在這兒胡攪蠻纏就是不肯救人,雲小芽又氣又急,眼淚都下來了,她眼淚汪汪的喊,“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如果奴婢不願意,那什麼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兒奴婢就不肯去你能怎麼滴?不就是死嗎,我自盡也不去,你能怎麼滴?”
她這一起性子,趙廷琛還沒說話,邊上的小七和三寶都面面相窺驚恐萬分,小七慌得直叫,“雲姐姐,你……你在說什麼瘋話?”
雲小芽兩眼含淚,看著趙廷琛語氣譏諷,“咱們這位尊貴的二少爺,哪裡知道我們這些出生低賤命如螻蟻之人的苦呢,我不過是物傷其類罷了,誰知道哪一天就輪到我自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呢?”
雲小芽這話說的悲嗆而又傷感,衆船工的臉色就都一黯,船主囁喏著向趙廷琛道,“趙公子,這位雲姑娘說得……”
看著趙廷琛陰沉的臉,他到底不敢再說下去。
趙廷琛看看四周,再看看雲小芽,他嘴角終於慢慢溢起一絲冷笑來,向雲小芽道,“好,這是你說的,我救他上來,不管他是死是活,你今後都要無條件的答應我一件事!”
“嗯,”雲小芽使勁點頭,“不管是什麼事,我都答應。”
但她隨即搖頭,“但傷天害理的事不行。”
趙廷琛卻只輕曬一聲,便轉頭進了艙房。
外面的人愣了愣,便都歡呼起來,“快,快救人啊。”
便有水性好的人立刻解了小船撐過去,三下五除二的將水裡的人拉了上來,船主一摸他的心口,就叫起來,“沒死,心口還有點熱乎氣兒。”
遠遠站著的香蘭就趕緊拉著雲小芽去燒熱水煮薑茶,不多時薑茶煮好給那人灌下,有經驗的船主帶著人先是用冰在他的身上好一頓搓,再用毛巾蘸了熱水滿身的揉,忙活了許久,那人的鼻翼間終於有了絲氣息,也有了心跳。
衆人見此人終於被救了回來,都鬆了一口氣,船主來向雲小芽道,“這個人的命可是雲姑娘救回來的,我常聽廟裡的和尚們說,‘救人一命,生造七級浮屠’,雲姑娘,你可是積了大德啊。”
雲小芽尷尬的笑笑,忙擺手,“哪裡哪裡,全是劉大哥和衆大哥的功勞,小芽不敢居功。”
香蘭端著一碗熱粥過來,放到丈夫手裡,邊一拉雲小芽,“好妹妹,這份功德你可推不得,若不是你求得趙公子開了口,我們也不敢救啊。”
說到這兒,她吩咐船工,“你快去喂那人吃點東西,肚子裡有了熱乎食兒,這好的也就快了,等他能動彈了,拿些饅頭給他,趕緊著送他上岸,別讓趙公子生惱。”
劉船主端著粥碗,卻只搖頭,“只怕……沒那麼容易。”
“咋?不是說有氣兒了嗎?”香蘭詫異的問,“咋又不容易?”
“他除了又淹又凍,身上還有很多傷,唉喲那一道一道的傷口被水泡的都發白,誰知道流了多少血啊,”劉船主邊說邊嘖嘖砸嘴,“他這怕是遇上了歹人了,咱們船上沒醫沒藥的,光憑碗粥想救回他
,只怕難。”
“這……,”香蘭就傻眼了,扎巴著兩隻手,“這可咋辦?”
雲小芽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此人在入水之前就已被人殺了個半死,竟不知他是被人扔進這運河的;還是他自己掉進這運河的?
嘆了口氣,她向劉船主道,“你先去給他喂喂看吧,這粥若能喂得進去,抱住他的命就多了絲希望不是?至於藥……”
雲小芽蹙眉看了看趙廷琛的艙房,出這麼遠的門,別說是藥,便是那能續命的好人蔘,也是帶了好幾支。
可是這些東西,趙廷琛未必答應拿出來。
這些東西都是預備著危急時候用的,平日裡絕不肯露出來招人眼目,更別說是爲了個他不願意救的無關之人拿出來露人眼目。
香蘭夫婦倒不知道雲小芽腦子裡的糾結,看雲小芽看著艙門發愁,香蘭只因爲她是想求趙廷琛派人去請郎中,她擺手讓丈夫端著粥快去喂那傷者,自己拉了雲小芽的手回後廚房,邊輕聲細語道,“雲姑娘你心腸好,但生死有命,你已經把他救上來了,能不能活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你就不要太過掛心了,若爲個不相干的人觸怒了主子失了寵,你自己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雲小芽低頭苦笑,她早就觸怒趙廷琛不知多少次了,哪裡還在乎多這一次呢?
但香蘭的話確實有道理,凡事可一不可二,她剛剛已經當著衆人的面頂撞譏諷了趙廷琛,趙廷琛沒有立刻將她扔進運河,實在已是仁慈了。
若她再蹬鼻子上臉,就果然是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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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哄哄忙過後,船上恢復了平靜,太陽卻已到了頭頂,雲小芽在後廚開始給趙廷琛準備午飯,待飯菜做好,她突然就有些害怕,推脫著想讓香蘭幫她送進艙房。
香蘭笑了,“便是這一頓我送了,晚飯呢?就算晚飯也是我送,你晚上不睡覺了?”
雲小芽的臉頓時就紅成了猴子屁股,想想避得了初一,避不開十五,一咬牙,她端了飯菜回艙房。
趙廷琛回艙房後就一直沒出來,也沒喚她進去伺候,雲小芽進門後,就見趙廷琛正對著本帳冊子,臉色陰沉的坐著。
雲小芽到底有些心虛,她將飯菜在一個小圓桌上放好,就思量著要不要叫他一聲,趙廷琛已轉過頭來,問雲小芽,“你繡花的手藝是跟誰學的?”
雲小芽一愣,“繡花?”
趙廷琛看看她,就指著放在牀尾的一個包袱,“這件裘袍上的花,不就是你繡的嗎?”
雲小芽一看,那包袱裡裝的正是她前些日子連夜趕出來的銀狐裘袍,在月白色的邊襟上,她用淡青色的絲線細細的繡了幾片竹葉,令這件裘袍在華貴之外,更添了幾分清雅。
她吃不準趙廷琛問這話的意思,卻也不敢不答,便點頭,“是,這是奴婢繡的,奴婢是自小跟著孃親學的刺繡。”
“那你母親可是江南人?”趙廷琛又問。
雲小芽大驚,脫口問,“你怎麼知道?”
趙廷琛就起
身去盆裡洗了手,來到桌邊坐下,倒指著一碗芙蓉豆腐湯吩咐,“這個瞧著不錯,你也喝一碗吧。”
這就是賞賜擡舉她的意思了。
雲小芽正提防著這位主子收拾她,趙廷琛越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的,她就越是戒備,趕緊搖頭,“不,奴婢不敢。”
“你不敢?”趙廷琛笑著看她,“剛剛若我不答應救那個人,你都要把我推運河裡去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看吧,看吧看吧?
雲小芽一邊哀嚎一邊感嘆自己對趙廷琛的瞭解,她將頭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老天爺,您老人家可得保佑這主子爺千萬別在這船上發作,不然他真有可能將她扔進河裡去。
啊不對,是他真有可能讓她自己跳進河裡去。
她答應過他,會無條件答應他一個條件來著。
趙廷琛將湯喝了一口,這才又道,“你母親是蘇州人嗎?”
“二少爺?”雲小芽被趙廷琛這一會兒一變的話題驚得頭皮直髮麻,她差點就給趙廷琛跪下了,難道,趙廷琛要對付她娘?
他昨兒才說過,如果他有什麼,不會要她的命,只要她孃親和弟妹的。
趙廷琛不耐煩了,將筷子啪的一拍,喝道,“坐下。”
雲小芽噌的就坐下了,動如脫兔。
趙廷琛親手舀了碗湯放到雲小芽面前,“喝。”
雲小芽乖乖喝湯,一邊想,“難道這湯裡被他放了毒?”
不可能啊,這湯是她親手做的,就沒離過她的眼,而他自己剛剛也喝了來著。
喝湯的小碗不大,也就三兩口,雲小芽喝完後將碗一放,帶著將死的悲絕問趙廷琛,“二少爺,您……是怎麼知道我孃親是蘇州人的?”
趙廷琛看了她一眼,就慢悠悠喝湯,半晌,才淡淡道,“因爲你這針法是蘇州秦家的梅花針。”
雲小芽的心似被人用重錘狠狠一擊,她脫口叫道,“二少爺竟然認識梅花針?”
梅花針,乃是蘇州秦家繡坊獨創的針法,這樣的針法在針黹縫製和繡花上落腳細膩風格獨特,以梅花針所繡的雙面繡,更是活靈活現毫無痕跡,在雙面繡中屬楚翹!
是以秦家繡坊向來只接皇親國戚王公大臣家的活兒,普通人家哪怕千百金,也難求秦家繡坊一件衣服。
“梅花針,貴似金,”趙廷琛道,“京城中誰不知道秦家繡坊?我趙家既做遍天下生意,這梅花針便也是要留意一二的,是以你在這狐裘上一落針,杏兒便知道了。”
雲小芽面如土色的做著,不知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孃親曾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無論如何不許用梅花針法。她進了趙府後,家裡娘病弟妹弱的,自己的那點月例銀子根本不夠補貼家裡,雲小芽便在閒暇時繡些帕子枕巾好補貼家用,她謹記孃親的叮囑,不敢使梅花針法。
【抱歉,第46章被我錯發到第一卷裡去了,也不知道怎麼修改,大家可以去第一卷裡找下第46章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