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與願違，陳天明和左力判斷是正確的，劉大媽穿刺活檢出來了，確診肺癌。

陳天明打電話給左力說了檢驗結果。

左力沉默片刻，問：“你打算怎麼辦？”

陳天明沉重地說道：“這事得跟蔣主任說。畢竟是他的病人，也好讓他心裡有個底，怎麼跟病人家屬交代?！?

左力點點頭，掛了電話。

……………………

下午。

蔣峰來中醫科找左力。

此刻的他，整個人都像霜打的茄子，走路再不趾高氣揚，而是滿腹心事似的低著頭。雖然依舊雲淡風輕，步伐速度很快，但是總給人一種蒼涼的感覺。

蔣峰出現在左力辦公室門口時，壽桃和川芎他們有些受寵若驚，都迎了打招呼：“蔣主任，哎呀稀客，你可是我們中醫科的稀客啊?？煺堖M！我去叫常主任來?！?

“不用了，我不是來找常主任的?！笔Y峰苦澀地說道，望向左力，“左醫生，我能單獨跟你聊聊嗎？”

常建國就在隔壁，已經聽到這邊的動靜，趕緊過來了，聽到蔣峰這句話，趕緊說道：“你們到我辦公室聊吧！”

蔣峰也沒客氣，走進了隔壁的常建國的辦公室，無力地在會客沙發一端坐下。左力坐在他旁邊，瞧著他。

蔣峰慢慢擡頭，望向左力，苦澀地說了一句：“謝謝！”

這簡簡單單的二個字，要想從胸肺科主任，三醫院的第一刀蔣峰的嘴裡說出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現在，他就實實在在的說了出來。

左力卻明白他指的什麼，點頭道：“不用客氣，我也沒有做什麼。”

蔣峰又低頭不語，好半天，才又說道：“你真的……只是用手指頭切脈就……確定了她病位在肺，才讓她去做胸透嗎？”

左力點點頭。

蔣峰說：“實際上這個問題我已經知道答案，之所以說出來，只想表達我對你的神奇切脈的本事的一種讚歎。當然，也想表達我的慚愧。按理說這麼淺顯的問題我能想到的。可是我的腦袋中不知怎麼想的，就短路了。只想著既然是腿上沒有力氣肯定是神經或者骨骼出了問題，卻沒想到她是肺癌引起的非轉移性的癥狀。”

“不過，這一次一定層面上改變了我對中醫的看法。當然，總體上我對中醫的看法沒有改變，我始終覺得中醫太落後，有了先進的西醫，落後的中醫就應該擯棄，不過中醫還有一些經驗醫學的東西可以保留，比如你這個切脈，西醫就取代不了?！?

左力搖搖頭說：“實際上，我切脈判斷病位在肺，只是一個大致感覺。要確定是肺積水以及肺癌，需要現代醫療手段來加以確認的。沒有現代的穿刺等檢驗，光靠中醫切脈是無論如何確定不了。這的確是中醫不足的地方。但是中醫有很多東西都是西醫無法取代的，不僅僅是切脈，也不僅僅是經驗醫學的東西。如果你持續關注中醫，你會發現的?！?

蔣峰點點頭說道：“這個我承認。我來找你是想表達我的歉意。以前我說中醫是僞科學，這是不對的，我收回。中醫在很多地方能發揮重要的作用，你證明了這一點。不僅因爲這一次的病，還包括這之前你來我們胸肺科會診治療的幾個病人。雖然我沒有過多參與，但事後我都做了瞭解的。你參與的每一個會診的病案我都看過，中醫的療效的確讓我很驚詫?！?

左力笑了笑，轉開這個敏感話題，問：“這個肺癌病人現在怎麼樣？”

“確診肺癌晚期，全身已經開始擴散，沒辦法手術。病人情緒非常低落，整天哭。她女兒也哭，雖然她們對我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可是這比打我罵我還讓我難受。因爲是我的誤診錯過了她最好的治療機會，甚至可以說是我斷送了她的生機。如果她雙腿沒有力氣第一次來求醫的時候，找到的不是我，而是去找你，你肯定已經發現她病位在肺。而肺癌早期完全可以治癒?！?

“我這幾天都沒睡好，一閉眼就想起她絕望的眼神和悲痛的哭泣，我都要被折磨瘋了。對了，我已經跟醫院領導談過了，我覺得這是一個醫療事故，我請求院裡對我處分。病人家屬雖然沒有主動要求賠償，但是不能因爲病人家屬不要求我們就睜隻眼閉隻眼。我也跟院領導說了，希望拿出我一年的工資來賠給他們，算是彌補一點我的愧疚?！?

左力非常讚歎：“蔣主任，你敢於擔當的態度讓我佩服，沒有幾個醫生能像你這樣敢於直面自己的錯誤?！?

蔣峰望著左力：“你們中醫，還有沒有辦法救她一命？”

左力苦笑搖頭：“當然沒有。——蔣主任，其他人說這樣的話那是因爲對醫學不瞭解。你這位主任醫師，咱們醫院的第一刀也這麼說，只能說你關心則亂。”

蔣峰長長了嘆了口氣：“我真心希望中醫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發揮出令人意外的醫療效果，可是我的理智又告訴我這不可能。不管是西醫還是中醫，都是醫學，按現在的人類醫學水平，還不能夠完全戰勝癌癥這個世紀的難題，我的確是給你出難題了。”

左力說：“如果需要，我可以幫助開些中藥給她調理一下，改善一下她的心情。同時讓精神科醫生介入進行心理疏導，希望她能儘快平靜接受這難以接受的事實?！?

蔣峰說道：“好的，只能如此了?！?

說著，蔣峰扭頭出了中醫科的辦公室。

………………

姚明明給左立打了個電話，邀請他晚上聚聚。

胖虎、探照燈和左力他們三個現在成了臭位相投的好朋友，左力當然答應了。

他們在醫院附近找了個小餐館吃東西喝酒。探照燈酒量不錯，但因爲晚上她要值班，不敢喝多，只喝一杯啤酒。

胖虎見探照燈眼睛紅紅的有些腫，顯然一直在哭，他當然知道原因，便在她結實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我知道你心裡難受，閨蜜的母親被確診患上癌癥。可是沒辦法，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