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若琳和血煉與琉璃告別後，便是下了山，剛到山腳下時，血煉忽然神色一動，只見一個小小的腦袋在巨石後面露出來，一張俏臉都因爲那山上的動靜嚇得白了，似乎在躊躇著該不該上來。

“這丫頭怎麼跑這來了？”血煉有些疑惑的輕咦一聲，希雅若琳聞言偏頭一看，可不是葉翎那妮子麼。

藏在巨石後面的小腦袋顫了一下，顯然是察覺自己被發現而有些慌張，希雅若琳頓時輕笑一聲，喊道：“翎兒，過來吧。”

聽到是希雅若琳的聲音，葉翎小臉一喜，大鬆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任何的擔心和顧慮，兩步跑了上來。

看到希雅若琳身邊的血煉，她有些不解的將其上下打量了一遍，聽他的語氣，似乎是認識自己？可是她怎麼沒有印象見過這個人呢？

“林風大哥，他是……”葉翎跑到希雅若琳面前，將視線收回，疑惑的問道。

儘管知道了希雅若琳其實是女子，她還是喜歡“林風大哥林風大哥”的叫，對於這一點，希雅若琳也是頗爲無奈。

“他是血煉，其實早就認識你了，只不過一直藏在暗處沒有現身?！币娺@丫頭滿臉的問號，希雅若琳笑著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血煉大哥你好！”葉翎恍然的點點頭，將雙眸瞇成月牙，手負在身後，甜甜地叫了一聲。

血煉雖說是靈體，可表面上看去卻也與常人沒什麼區別，長得並不嚇人，甚至可以說是北州難得一見的帥哥，任何人第一眼看去，都會升起一種好感，何況是心思單純的小丫頭。

原本抱著手臂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的血煉，在聽到葉翎的稱呼之後，修長的身軀明顯的僵了一下，那雙紅眸中似乎在一瞬間閃過了什麼遙遠的東西，竟出奇的沒有用那種傲然的臭脾氣來回應，而且其臉色，竟也是柔和了幾分，隨即在希雅若琳瞪大的眼睛注視中，伸出手揉了揉葉翎的頭頂，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真是……”希雅若琳錯愕的感嘆道，“真是不容易啊，能讓你這傢伙露出這種表情……”

血煉用鼻子哼出一聲作爲迴應。

“林風大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大家都很擔心你呢，你是在山上閉關了嗎？”葉翎眨眨眼睛，對著希雅若琳問道，“今天聽到山上有動靜，我就上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呀?！?

“先去找你哥哥他們吧，回頭我慢慢解釋。”希雅若琳聳聳肩。

……

北州的天空，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繁星了。

自從血煉自爆了超神器本體，毀了整個北州的生機之後，這裡的天空，就常年被灰色霧氣籠罩著，像今日這樣漫天星光閃爍，那是斷然不可能的事。

“看來，連天地都知道你這災星終於要離開了，撥雲慶賀呢?！毕Ｑ湃袅兆诨鸲堰?，百無聊賴的用精神力控制著火苗形成各種奇異的形態，遠望去，就如同幽幽鬼火在不住的跳動著，甚是嚇人。

雙臂枕在腦後躺在草地上的血煉哼了一聲，不答話，肩上的暗紅色輕鎧反射著草尖上露珠一樣的冰冷顏色。

“葉翎那丫頭呢？”

“跟他哥一起出去打獵了，我們現在準備長途跋涉離開北州，向中州進發，得多儲備一些食物?！毕Ｑ湃袅沾鸬?，隨即又有些八卦的問道，“你好像對她很上心?。俊?

血煉翻翻白眼，卻是依舊不回答她，直接閉上眼睛：“我要睡一會兒，別打擾我。”

希雅若琳無奈的聳聳肩，自顧自繼續擺弄著火苗。

閉上眼，血煉的意識卻是格外的清醒，一些深藏在心底的記憶，被他慢慢的翻開，胸腔之中的空氣，被那股懷念的意味漸漸地堵塞。

紫御也有一個妹妹，年齡就似葉翎這般大。

聽到她叫的那一聲似曾相識的“血煉大哥”，一瞬間就勾起了他不少的往日回憶，所以，難能與人親近的他，也是罕見的對這小丫頭溫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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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這就是你契約的那個超神器器靈？”

“沒禮貌，他是我兄弟，你要叫血煉大哥。”

當時的他，靜靜的坐在篝火邊，看著這兩兄妹打鬧，清清冷冷的面龐上，也是難得的染上了柔和，那樣的日子……真的好懷念啊。

歲月一晃而過，已經過去了千年之久，可是故人的面容，卻反而更加的清晰起來，血煉漸漸地繃緊了眉頭——當今世上，卻是隻剩下他自己了。

紫御在數名神尊強者的圍殺中，在他面前被貫穿了胸膛，他猶記得當時前者的表情，儘管面對死亡，也依舊沒有絲毫的懼色、依然狠戾不屈的眼神，以及看向他時，那眼神中的一絲溫暖和希冀。

“說實話，和你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我還是很留戀啊，真是不想就這麼死掉……”他下巴上掛滿了血絲，粲然笑道。

“主上——！”他瞬間就紅了眼睛，欲要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與那些敵人同歸於盡，卻被紫御踉蹌著攔住了。

“別反抗，阿煉，活下去?！?

儘管胸前已被勁力徹底穿透，那一身衣衫都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染的通紅，那個青年依舊面色平靜的抓著他的肩膀，用了平生最大的力量，將他按住——

活下去。

因爲這三個字，他在一次次神志快要泯滅的時候，再度的清醒了過來，用這自爆之後殘存的一絲虛弱的靈魂，撐了這千年之久，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說他忍辱負重也好，茍且偷生也罷，一切都只是爲了紫御的一句託付而已。

“帶著我的命，活下去?！?

血煉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胸腔裡的堵塞幾乎讓他窒息，他猛地坐起來，大口的喘息著，用手掌遮擋住了彷彿有些溼潤的眼睛，儘管靈體是並不會流淚的。

“你醒了?！?

有些關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放下手，望了一眼身邊那個看著他的黑衫青年。

“我睡了很久嗎？”血煉頓了頓，然後方纔聲音有些嘶啞的開口。

“是啊，血煉大哥你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比~翎的小腦袋從旁邊擠過來，大眼睛裡帶著一絲擔憂。

他扶著額搖搖頭，隨即看了一圈四周，天已經濛濛放亮，葉語、左玉行以及墨千殤都在，看起來，是已經準備出發繼續趕路了。

血煉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跟上他們的腳步。

“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恢復力量的目的，是去一個地方。”希雅若琳似是看出了他的遲疑，與其並肩而行，主動開口道，“要是你有自己的事情，我不會勉強你跟我一起去中州的?！?

“是啊，本以爲我時間不多了，我想，我如果要死，也一定要死在那裡?！毖獰捖柭柤?，並沒有多大在意的樣子，“但是現在我已經在逐漸恢復，也許，也許……會有恢復巔峰的時候，那也就不著急了吧?！?

他是在微笑著的，只不過這種笑容，讓人並不覺得溫暖，而是含著絲絲的苦澀和難以察覺的悲傷。

“……我能問問，是什麼地方嗎？”希雅若琳沉吟了一下，緩緩問道。

血煉抿緊了脣瓣，睫毛微垂，沉默了下來。

半晌，他才輕聲答道：“是我主上紫御的隕落之地?！?

希雅若琳微微張口，終究還是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說。

千年的時光，都沒有讓他淡忘那段傷痛，又怎是一句兩句言語就能夠減輕的？

只是……

哪怕是在地底，可能還能再存活千百年，他卻寧願費盡千辛萬苦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到那裡，寧可耗盡所有精元，僅僅能夠支撐他走到那裡便會倒下，他也在所不惜。

有句話——叫做落葉歸根。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唯一的戰友，第一個……”血煉最後的兩個字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做出了口型，似乎是沒有勇氣念那兩個字，希雅若琳從那口型中卻猜出了那兩個字。

——主人。

希雅若琳心中感同身受的涌起一股酸澀之意，望著腳下的快速掠過的沙土，陷入了沉默。

從第一次遇見血煉的時候，她就曾有過這種感覺——這個人，或許會與自己有著很深的交集，但是她卻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好像早晚有一天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那種沒來由的心悸是她從未發生過的，而隨著對這個人的深入瞭解，她卻並不認爲，如此重情義的血煉會做出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

但如果反過來，以她這點微末道行，又可能傷害到曾爲神尊強者的血煉嗎？

儘管這個感覺來的毫無緣由，甚至似乎有些不可理喻，但是她卻堅信不疑，因爲她絕不會蠢到認爲，領悟了至性大道的自己會生出如此荒謬的錯覺。

所以，她的內心，一直都是複雜和困惑的，因爲這個人，是她從未接觸過的強大，也是她始終沒辦法徹底看透的。

希雅若琳暗自嘆了口氣，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現在，每一個可能用上的資源都不能放過，將近一年沒有迴天炎閣，還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興許，又有什麼大戰在等著她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