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香見此立刻緊張起來，手指按在琴絃之上警惕周圍的幾隻鬼面猴，有敢動的立刻一道音波掃過去。

觀察了這小白猴半年多，金凌覺得這小白猴和自己很像，靠著那點聰明和不屑的努力，艱難的在猴羣中生存。

看起來它和猴羣的猴子是一樣的，一個種族，可是它的毛色註定了它無法和猴羣共生。

它的力氣小於尋常鬼面猴，但它的敏捷卻高於它們，小白猴竭盡所能的抓住自身的長處，努力練習，用它的聰慧爲自己謀取它想要的一切。

這種種，都讓金凌看到了自己。

她和黃泉界的人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可根本上她無法融入其中，她終歸都是要離開此處的。所以她也是自己一個人獨立的奮鬥著，在夾縫中生存，努力保持著自己的本心，不想被黃泉界的人同化。

可是到頭來，她和這小白猴一樣，險些被所謂的同伴要了性命，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金凌走到小白猴跟前，它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金凌伸出手，那小白猴卻突然擡起腦袋，呲牙嘶吼想要嚇退她，將懷中之物抱得更緊了。

半年前它只是一階妖獸，現在已經是二階了，可它一個還是對付不了一羣鬼面猴。

金凌搖頭自嘲的笑了笑，取出一粒回春丹放在它手夠得著的地方，“你沒有多少時間，猴羣馬上就會趕到，到時候你必死無疑。”

妙香的琴音漸漸密集起來，越來越多的猴子想要撲過來攻擊金凌。

金凌幾步返回了枯樹範圍內，妙香這才鬆了口氣，問道：“爲什麼不把它帶進來？”，妙香也知道金凌這半年來即便忙碌，也要抽出一定的時間去觀察這隻小白猴，它在金凌心中一定有不輕的分量。

金凌不說話，背靠枯樹坐下，和那隻艱難掙扎的小白猴四目相對，她也想知道，這小白猴能做到什麼程度。

四周樹葉沙沙作響，還伴隨著密集的腳步聲和樹枝被大力搖晃的聲音，猴王帶著猴羣就要趕來。

小白猴眼裡流露出掙扎，但也只是那一瞬，它抓過那顆回春丹塞進口中，清涼之意席捲全身，傷未好但力氣卻恢復了一絲。

猴王帶著猴羣從三面包圍而來，因爲對那枯樹的懼怕，所以留下了這一面。

猴頭攢動，嚎叫不休，幾隻長得高大的鬼面猴想要一撲而上解決了小白猴，但猴王卻突然擡起了前肢，示意猴羣退下。

“吼——”猴王呲著獠牙對小白猴狂怒的吼，那氣勢撲面而來，後面的金凌也感覺得到猴王的憤怒。

猴王四肢著地慢慢靠近小白猴，伸出了前肢，示意小白猴將東西交出來。

小白猴的胳膊動了動，似乎是在將壓在身下的東西拿出來，猴王看到那露出的一點光芒，立刻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異變突起，小白猴突然竄起，細小的前肢以極快的速度朝猴王的腦袋抓下，同時身子跳起，兩條後退奮力蹬出。

猝不及防的猴王瞬間被抓破了臉，還被蹬得退了好幾步，小白猴一擊得手直接退到了石頭界限的邊緣，只需再後退一步，它就進來了。

金凌看到小白猴的身軀顫抖著，不知是對猴王的懼怕還是對它身後神壇的恐懼。

而猴王被小白猴偷襲，看到它站在界限邊緣，卻只是怒吼著不敢靠近，狂暴的轉來轉去，將旁邊的樹木連根拔起威懾。

這神壇似乎對巫蠱遺境之中所有的妖獸都有威懾作用，這是深藏在它們血脈之中的懼怕，沒有任何生靈敢上前挑戰。

可是小白猴敢，它站在界限邊緣，身上的血順著毛髮往下滴落，它當著猴王的面，攤開它傷痕累累的手，露出那顆櫻桃大小的紫色果子，虛弱的‘吱吱’了兩聲，然後在所有鬼面猴的注視下，仰頭吞了那顆果子。

“吼——”猴王惱羞成怒，不管不顧的衝了過來。

小白猴邁開僵硬的腿，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退了一步。

這一步，它不但挑戰了猴王的權威，更挑戰了所有妖獸信奉的法則，這對它來說的一小步，卻深深撼動了金凌的內心，她聽到心底傳來碎裂的聲音。

這樣一個圈，是鬼面猴羣心中的死亡之地，可小白猴所打破的，卻是猴羣心中虛無縹緲的束縛，這一步不是猴羣所以爲的死，而是小白猴所爭取的生。

金凌從樹下站起，默默的走到小白猴身後，一小一大，一前一後，一妖一人，彷彿在這一刻融爲了一體，身子顫抖著，面對著致死境地。

這個圈，何嘗不是金凌心底，自己所謂的本心，所謂的道德束縛，她將自己困在其中絕不踏出一步，也絕不去摧毀，甚至害怕去碰觸。

可是現在，她已經被逼得如同這小白猴一樣，站在了圈的邊緣，小白猴退一步得生，而她得踏出去才能活。

金凌回頭看著那乾枯的神樹，她所堅持的何嘗不是像這棵神樹一樣，早已乾枯死亡，早已成了一副空殼，只是這剩下這虛無縹緲的餘威。

簡直是虛僞，可笑，無可救藥！

“呵呵……”金凌低聲笑了起來，身後的妙香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金凌身上那可怕的氣息逐漸強烈起來。

猴王衝到跟前卻還是剎住了腳步，抓耳撓腮捶胸頓足，不敢靠得太近。

小白猴抓著臉‘吱吱’的嘲笑著，然後它轉過身撅起了它血淋淋的屁股對著猴王，毫不猶豫的拍打了兩下。

“啪啪”

整個猴羣都震驚了，震驚得都沒了聲音，只有那‘啪啪’聲迴盪在森林之中，被越傳越遠。

猴羣的所有鬼面猴瞪大眼睛看著小白猴，在它們的種族裡，這個動作是惡劣的挑釁，而對猴王做出這個動作，便代表著要挑戰猴王。

輸了是死，成則爲王。

此時此刻，金凌的心中和小白猴有著同樣的念頭，一個人，再強大也終會被一羣人打敗，古往今來，哪個曠世魔頭不是被一羣自詡正道之人圍攻而死。

就連面前這鬼面猴羣也是一樣，小白猴奪了猴王的東西就要被圍攻而死，而它爲了活，只能去挑戰猴王，讓自己成爲猴王。

‘沙沙沙’

風聲漸漸大了起來，黑暗的虛空聚集起大朵的烏雲，狂風帶著剔骨的冷意刮來。金凌一笑，被風拂去臉旁亂髮，一張俊臉，一雙冷眼，風華無雙，她狂傲的笑道：“那就成王吧！”

成了猴王，這小小森林哪裡去不得？有了猴羣，即便是這蠻荒林也去得，巫蠱遺境之中，都去得！

鬼面猴王之於小白猴，巫蠱族月姆之於金凌，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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