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就這樣潤物細無聲般過去了。
這期間,顧知秋依舊瘋瘋傻傻,每天坐在窗臺上發(fā)呆,只是他手上多了一個小冊子,每天,他都會拿著毛筆在冊子上寫寫畫畫,有時候顧天瑜會來翻看,看到上面寫著許多斷斷續(xù)續(xù)的語言,基本都是當時沈知微所說的隻言片語,還有他們未完成的約定。文字依然蒼勁有力,然顧天瑜看了,只想落淚。
這夜,她百無聊賴的坐在窗前,望著被福伯裝扮的滿是喜慶的院子,心道,公子玉簫,沈知微等到了一直愛她的顧知秋,而我呢?是否能等到心中所期待的那天?
“小公子。”這時,張伯急匆匆自院外跑進來,急匆匆道:“小公子,來......來人了。”
歐陽少衡將目光從書案上收回,他起身,推開窗戶望著同樣倚在窗前的人,此時她依然漫不經(jīng)心,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便起身自窗上輕盈跳下:“什麼人?”
“不知道,只是那些人都蒙著面,看起來很恐怖。”張伯忙跟著顧天瑜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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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少衡放下書起身,走了幾步,想起剛剛顧天瑜的眼神,又緩緩?fù)说綍盖埃溃櫶扈ぐ档匮e一直都在尋找什麼,並且爲了找到這樣?xùn)|西,她找到了江湖上一個組織幫忙,這個組織叫“隱蝴蝶”,專門幫人尋找東西。
今日,定也是這些人過來,所以顧天瑜纔不想讓他過去。她的秘密,他還是......無法靠近。
......
顧天瑜與那些人聊了許久,直到日出東山,才送走他們。她走至院內(nèi),眉頭緊蹙,眼底滿是失望。見歐陽少衡房間的燈還在亮著,不知道他是一夜沒睡還是已經(jīng)醒來。她緩緩來到他的窗前,立在一棵瓊花樹下,斑駁的樹枝後,濃密密格紗窗後,歐陽少衡依舊只著了一件青衫,以手撐頤,偶爾點頭,似是已經(jīng)睡著。
顧天瑜淺笑著搖搖頭,繞過瓊花樹,她單手叩了叩窗戶。歐陽少衡從夢中驚醒,他轉(zhuǎn)過臉來,晨曦第一道光劃破天際落下來,落在那窗外含笑的女子臉上,一時間,如夢如幻,讓他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已經(jīng)醒了。
“在想什麼?”看著歐陽少衡緩緩打開窗戶,顧天瑜笑著問道。
歐陽少衡搖搖頭,一股冷風襲來,將他的思緒衝散,他轉(zhuǎn)過臉,指了指書本,勉強道:“昨晚翻看醫(yī)書,結(jié)果不小心睡著了。你呢,終於說完了事情麼?”
顧天瑜點點頭,“談完了。”她轉(zhuǎn)過臉,看了看天空:“再睡一會兒吧,今兒個年三十呢。張伯和福伯一直忙碌,等著今晚過年呢。”
歐陽少衡點點頭,想起過年,他微微嘆息,剛要說話,卻見顧天瑜轉(zhuǎn)身,折了一塊樹枝道:“給你,放在口袋裡,來年有財氣的。”
“我怎麼沒聽過這麼個說法?”歐陽少衡斂眉,忍不住好笑道。
顧天瑜咯咯笑著,把玩著樹枝道:“嗯......好像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過年的時候,折一根桃樹枝放在口袋中,就可以驅(qū)散一年的厄運,帶來來年一整年的好運。”
歐陽少衡望著她無比憧憬的模樣,好似往年她一直這麼過一般,潛藏在心底的一個想法又冒了出來。他斂眉,似是在開玩笑道:“有時候,我總覺得你不像這裡的女子。”
顧天瑜微微一愣,她轉(zhuǎn)過臉來,臉上洋溢著一分笑意,眼底卻帶著小心翼翼,若葉尖露出,閃亮,然而也時時有墜落的危險。她側(cè)過臉,也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回道:“我表現(xiàn)的有這麼明顯麼?”
模棱兩可的回答,一時間讓欲探尋秘密的歐陽少衡愣在那裡。
下一瞬,顧天瑜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自己房間去了。
“我不過是在開玩笑而已。新年快樂。”
她的笑意在這個清晨,如一朵嬌俏的芙蓉花,在他守望的目光中,靜靜綻放,爲他留下盪漾的清香,隨後,無聲消散。
回到房間後,顧天瑜有些鬱結(jié)的往牀榻上一躺,然後長長嘆息一聲。
好不容易找到了七彩琉璃珠的下落,然而這一次得到的消息,讓她無計可施,難道真是命運捉弄麼?
就這樣渾渾噩噩睡著了,醒來時,窗外已經(jīng)掛滿了彩燈,今夜,萬里無雲(yún),亦沒有一顆星星,只一輪月亮朦朧婉約的掛在那裡,顯得那般孤單。
窗外,炮竹聲連綿不斷,一聲高似一聲,門外,歐陽少衡輕叩門扉,問道:“天瑜,起了麼?”
顧天瑜跳下牀,整理好衣服道:“進來吧。”說話間她已經(jīng)開始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
歐陽少衡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她手忙腳亂的模樣,忍不住斂眉道:“我以爲你只是要小憩一下,只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睡到現(xiàn)在,知不知道福伯和張伯忙了一天,現(xiàn)在都準備好了,所有人就等你過去吃飯了?”
年夜飯?她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多久沒有過年了,即便是在現(xiàn)代,連續(xù)好幾年以來,她的大年三十晚上,都是在偷盜中度過,因爲這一天,許多地方的防備都沒有平時嚴......
而來到這裡,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中度過,去年過年的時候,恰好出了些事情,以至於他們?nèi)烁具B過年的時間都沒有。而今......
這個大年三十,總算是來了。
“怎麼了?又在出神?”歐陽少衡見她怔忪站在那裡發(fā)呆,不免有些疑惑。復(fù)有想到顧天瑜當初在丞相府的情景,知道她定是從未過過一個溫暖的年夜,而他,亦是如此。這麼多年的漂泊,這麼多年揹負著仇恨和恥辱而活著的他,早已經(jīng)忘記了何爲溫暖,更別提是過年時候的事情了。
顧天瑜搖搖頭,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今天過年,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你何不......也換上女兒裝?”歐陽少衡思量許久,建議道。
顧天瑜含笑搖搖頭,“不了,不需要這麼麻煩,何況,我喜歡男裝,這樣行動起來很方便。再者說了,我根本就沒有冬天可以穿的衣裳,你該不會,想讓我凍死吧?”說罷,她指了指門口,語氣輕鬆道:“好了,我們走吧。”
歐陽少衡站在那兒,望著她依舊清瘦的背影,還是沒有說出心底的話。
其實,他早已經(jīng)讓人按照她的尺寸,爲她做了一套漂亮的裙子,只是他知道,或許她根本就不需要。
“小公子~您起來了。”張伯此時正在佈菜,看到顧天瑜後,他忙笑著說道。
福伯此時正教顧知秋這一道道菜的名字。今天的顧知秋,與往常一般被福伯打扮的清爽乾淨,只是原本烏黑的發(fā),有細小的一束垂落下來,上面,染上了刺眼的銀色。
顧天瑜盯著那銀髮望了許久,心道,原來當年名滿天下的顧知秋,有那麼一天,終於也蒼老了呢。
顧知秋擡眸,波瀾無光的眸子,在看到顧天瑜的那一刻,若載滿了星輝,一時間光芒萬丈,他拍著巴掌興奮道:“天瑜!天瑜!”
顧天瑜含笑走到他身邊坐下,柔聲道:“是,爹,天瑜就在這裡。”
顧知秋伸出手,動作生硬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小心放在她的碗中,笑瞇瞇道:“吃。”
顧天瑜望著那塊肉,眼中有欣喜還有感動。
“吃,吃......”
她默默的將肉放入口中,隨即也爲他夾了一塊肉道:“爹也吃。”
顧知秋擺擺手,四周環(huán)視一圈,看著衆(zhòng)人一眼,他有些疑惑道:“知微......知微在哪裡?”
所有人均是訝異的望著顧知秋,沒想到這麼久他還是在每天找尋。
他拉著顧天瑜的袖子,癡癡的問道:“知微是不是還在生氣?她氣我娶了個小妾?”
顧天瑜斂眉,神情中帶著幾分驚訝和意外,“爹......你想起了什麼?”
“不,我不要娶小妾,她爲什麼要逼著我娶小妾?她說要陪我過年的......那年家宴,他爲什麼沒有過來?”顧知秋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臉上滿是痛楚,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從未出現(xiàn)過的情況。
歐陽少衡安靜的坐在那裡,望著情緒越來越激動的顧知秋,巋然不動。
“知微!知微!”
顧知秋轟然一聲站起來,將桌子上的碗筷撞落在地,他不斷的搖著頭,面色忍不住抽搐,一雙眼睛滿是赤紅,顧天瑜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她忙望著歐陽少衡,喊道:“少衡,快來看一看,我爹......我爹他怎麼了?”
三個多月的相處,讓顧天瑜早已經(jīng)心無芥蒂,甚至因顧知秋的深情而感動。然而,現(xiàn)在,他突然變成這副模樣,她如何不緊張?
只是,當目光觸及歐陽少衡的目光時,她心中忍不住一顫。她搖了搖頭,“不......不......”
“噗”,顧知秋突然仰起臉,吐出一口黑血,他仰躺著倒下,早已經(jīng)嚇傻了的福伯這時候才衝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老爺......老爺!”
歐陽少衡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的抓著。他面色冷淡,眼底如往常般波蘭不驚,然,他的眼底深處,一片虛無,望著顧天瑜痛苦的表情,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有些事情,註定不能如願以償。
顧知秋睜大眼睛,大手在虛空中不斷的抓著,似是抓著一隻玉手,不斷咯血的口中,喃喃念著:“知微,知微......”
漸漸黯淡的眼底,似有一個容顏姣好的女子,她站在竹林中,含笑逆光望著他......
大手,終於頹然放下。
顧天瑜接住那雙手,冰涼的溫度,讓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切是真實發(fā)生的。
然而,如何接受?
轉(zhuǎn)過臉,她死死瞪著巋然不動的歐陽少衡,質(zhì)問道:“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他已經(jīng)瘋了,你們卻還不放過他麼?”
歐陽少衡搖搖頭,在那憤怒而怨恨的眸子裡,他終究無法淡然,於是,他蒼茫轉(zhuǎn)身,踉蹌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