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只聞著都覺得苦，“都說良藥苦口，想必是不假的，我看著姐姐這樣子，心裡也跟著難受，也不能分擔一二，罷了，你將藥給我罷，我來親自喂姐姐喝，也算是盡一點心了。”她可不傻，纔不會相信先前宋安都是喝了藥的！

說著，她接了藥碗，用調羹一勺勺往宋安嘴裡喂藥。

宋涼月聰明，宋安也不傻，嘴巴緊緊閉著，死活都不肯喝藥。

可宋涼月此時卻格外有耐心起來了，命一禾撬開宋安的嘴巴，那一禾也是個實心眼的，一手撬開宋安的嘴巴，另外一隻手，則牢牢扶著宋安的下巴，生怕她亂動。

就這樣，宋涼月一勺又一勺喂著藥，就算是宋安半吃半吐，這藥也吃進去了不少。

進來的依雲見到這樣，卻不免有些傻眼了，驚聲叫道：“二姑娘！”

宋涼月看著她，納悶道：“怎麼呢？”

依雲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二姑娘，這等粗活還是讓奴婢們來罷，二姑娘您是金枝玉葉，素來沒有做過這種伺候人的活兒，還是讓奴婢來罷！”今日的事情大姑娘定會大發雷霆，她還是別給大姑娘添堵了。

宋涼月卻是長嘆了口氣，說道：“我不過是給姐姐喂藥而已，怎麼能說是伺候呢？若真的要說，也該是照顧，這是我應該做的！”

依雲卻說道：“可奴婢瞧著大姑娘眉頭緊皺的模樣，像是覺得十分難熬似的，莫不是這藥太燙呢？二姑娘，要不您將這藥涼一涼罷！”能拖一會是一會！

“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好像我這是在故意刁難姐姐似的，虧得我之前還覺得你懂事妥帖，難道你覺得我還會害了姐姐不成？你別忘了，你們家姑娘可是我的親姐姐，我在喂藥之前，還專程嚐了一口的，又怎麼會燙著姐姐？”宋涼月只嚐了一小口，就苦的直咂舌，“我看該不會是你們在躲懶罷，這幾日，揚州的名醫不知道來了多少，可姐姐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到了如今，竟白的像宣紙似的，只怕是之前的藥都沒吃罷，這病怎麼能好？你們不是偷懶是什麼？”

依雲嚇得跪在了地上，一個勁認錯。

就在這個時候，宋元嘉卻帶著梅氏進來了，瞧著這樣子，眉頭皺了皺說道：“涼月，你姐姐還病著，怎麼就開始訓斥起落雁軒的丫鬟起來呢？”

莫不是因爲方纔的事，找人撒氣？可就算是撒氣，也要挑時候纔是！

宋涼月站起身來，說道：“爹爹，不是我想要訓斥依雲，我知道，依雲是太太給姐姐的，從小跟著姐姐一起長大，雖說是主僕，但姐姐向來對依雲她們像是親姊妹似的，可依雲倒好，方纔我給姐姐喂藥，她卻是百般阻攔，我瞧著該不會是她們之前壓根就沒給姐姐喂藥罷，怕我這藥一喂，姐姐就好起來了，到時候她們可就不好交差了……”

“還有這種事？”宋元嘉臉色更難看了。

依雲自然是不認的，“老爺，是奴婢看著二姑娘給大姑娘喂藥的時候手法生疏，大姑娘更是一副難受之極的樣子，只是……只是二姑娘到底是一片好心，奴婢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又怕得罪了二姑娘，只好推脫……奴婢是一心一意爲大姑娘著想的，還請老爺太太明鑑！”

梅氏也出來幫她說好話，“這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就連安兒都在我跟前誇她懂事，想必她的話是真的了。”意思就是宋涼月故意趁著宋安病重，刁難宋安了。

可女人家的小心思，粗枝大葉的男人一般是聽不出來的，這話落在宋元嘉耳朵裡，倒是覺得小女兒長大了不少，不僅不生氣，還以德報怨，“就算是二姑娘做的不好，可這片心卻是好的，你在旁邊，也該提點纔是！”

“想必是依雲覺得我是主子，不敢隨便得罪我罷！”宋涼月淡淡一笑，就讓她們佔點便宜又如何，反正她也不將這點小九九放在心上，“只是爹爹太太，我瞧著姐姐的臉色倒是愈發不好看了，雖說這幾日有太太在姐姐身邊照顧著，可太太到底是我們宋家主母，平日裡多有走開的時候，這姐姐身邊也就只剩下依雲以晴她們了，她們衷心不假，可說到底，她們也只有十幾歲，平日裡伺候姐姐吃吃喝喝倒是不打緊，但是照顧病人，也不光是盡心盡力就能行的，其中多的是門道，我看不如專程爲姐姐身邊請人罷！”

只要不是宋安身邊的人，受了宋元嘉的命，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宋安的，別的不說，這一日三餐的藥那是少不了的，更別說有個人時時刻刻在宋安身邊盯著，宋安想動都動不了，只能躺在牀上裝死，這滋味可不大好受！

宋元嘉點頭，可梅氏卻搶先說道：“涼月可真是個好孩子，只是到底大姑娘這病是見不得人的，要是鬧出什麼事情來，對大姑娘的名聲也不好聽，我看，不如就派周瑞家的在落雁軒伺候了，我也會經常過來，想必是出不了什麼差錯的。”

“我也曉得周瑞家的是太太身邊的，只是，她管家看賬不錯，可照顧病人，也不過是個半吊子！再說了，太太如今本就往落雁軒來的勤，只怕這內院的事少不得要麻煩周瑞家的，要是再讓周瑞家的前來照顧姐姐，只怕這內院要亂套了。”宋涼月也是一點都不讓步。

宋元嘉頷首道：“涼月說的有道理，我看不如就請一個女娘子來照顧安兒，我聽說周大夫家人丁興旺，大多也是醫藥出身，待會我就請周大夫推薦一個人過來。”

“可……”梅氏還想說什麼。

宋元嘉卻打斷了她的話，“你倒是糊塗了，都到了這個時候，到底是安兒的命重要，還是名聲重要？再說了，這幾日揚州城的大夫都來遍了，只怕安兒的病情也是瞞不住的！”

無緣無故被魔怔了，和被人下蠱那可是兩碼事，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宋安無緣無故被魔怔了，只怕到時候名聲也就毀了！

梅氏只得點頭。

宋元嘉看著“一臉關切”的宋涼月，難得誇讚道：“涼月，如今你曉得爲太太分憂，照顧你姐姐，還真的是長大了。”

“這是女兒應該做的！”宋涼月淺聲答道，可不是嘛，要是被人欺負到頭上還不知道還擊，那可真的是白活了兩世。

宋安的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藏在被子下的一雙手也握成了拳頭。

這小動作，自然沒能逃出宋涼月的眼睛，她又繼續說道：“對了，爹爹，方纔您說想要請周大夫推薦個女大夫前來，您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周大夫的大女兒倒是個厲害的，原先我命懸一線的時候也是靠這周娘子悉心照顧，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當然，她沒說，這周娘子是個厲害有手段的，當時她的病好了七七八八，不想喝那藥，可週娘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更是抓著她的嘴直接將藥灌進來了，連藥渣都沒剩！

以至於後來她看到周娘子，腿肚子直打顫，這周娘子可是她重生之後除了許慕原之外，最不想見到的人了！

當時醒著的她都是如此，更別說“昏迷”中的宋安了。

宋元嘉說道：“要是周娘子真的這麼厲害，那就請周娘子過來照顧安兒罷！”

宋涼月可不怕宋安不曉得這周娘子是誰，畢竟當初周娘子就是宋安提議請過來的，無非就是因爲覺得當時她已經沒了活路，派周娘子走了個過場，誰知道竟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將她救過來了。

爲了這件事，後來她可是聽說宋安氣的在落雁軒摔了好幾個茶蠱，可後來知道周娘子“整治”她之後，也就消了點氣！

想到這兒，宋涼月心頭暢快不少，也就優哉遊哉回到了聽雨軒。

只是她一走，梅氏也送宋元嘉出去了，依雲曉得宋安的脾氣，藉故將屋子裡的丫鬟婆子們都遣出去了，要是這會子不讓宋安將氣撒出來，到時候，她們的日子就更難了。

果然，屋子裡一沒人，宋安就坐起來，伸手將一旁案幾上的藥碗掃落在地，“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麼辦的事？怎麼會什麼東西都沒有搜出來？”

以晴早已經嚇得跪在地下了，顫聲說道：“姑娘，當初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將那巫蠱娃娃埋在了香樟樹下，爲了引人耳目，還特意在很多地方就晃盪了一圈，奴婢敢保證，一定將那東西藏的好好地，也不曉得怎麼就被二姑娘給發現了……”

宋安是曉得以晴的衷心的，要不也不敢隨便用她，“蠢得像頭豬似的，當初你是怎麼與我保證的？說這件事一定是萬無一失，可如今你們看看，我被宋涼月整治成什麼樣子呢？”

說著，她朝地下啐了一口，可還是滿嘴苦味，又覺得氣不過，將案幾上的八角宮燈砸向了以晴，偏偏以晴也不敢躲，只一個勁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