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嬤嬤臉色變了變，不過還是強撐著說道：“奴婢可是蔣府的人，是太太的陪嫁丫鬟，這太太沒了之後，蔣老夫人將奴婢們的賣身契都收了去，說起來，奴婢也是蔣府的人，就算真的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兒，也是該有蔣府處置！”那梅氏算是什麼蔥什麼蒜，還能處置她？
上一世，宋涼月可沒發現胡嬤嬤是這樣一個蠢笨之人，可想著胡嬤嬤到底是忠心的，耐著性子說道：“嬤嬤這話不假，可嬤嬤想過沒有，如今你呆在宋家，就算你沒有犯錯，太太想讓你犯錯，那可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別說鬧到了外祖母跟前，就算是鬧到了玉皇大帝跟前，只怕都保不住你！”
上一世的她可是安平侯府主母，雖不大管事，但對內院中的事情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別的不說，隨便往胡嬤嬤屋子裡丟兩錠銀子，胡嬤嬤就算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宋涼月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胡嬤嬤，聲音倒是愈發嚴厲了，“更何況這麼多年來，嬤嬤是一點都沒有掩藏自己對太太的厭惡，你以爲太太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是怕了我們不成？太太可是個聰明人，她就是要留著你，讓你四處亂說話，讓我得一個不敬長輩，讓蔣府留個縱容下人，讓娘得個識人不清，讓她落一個賢良大度的名聲！”
不得不說，梅氏還真是好手段！
胡嬤嬤這會兒子已經是面色慘白了，驚愕道：“奴婢……奴婢之前壓根就沒想這麼多！”
“嬤嬤，我也不是怪罪你的意思，畢竟你在娘跟前伺候了那麼多年，又照看著我長大，我怎麼捨得訓斥你？我只是覺得，你以後說話還要注意些，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可明面上該拿出來的態度還是要有的！”宋涼月揉了揉眉心，說道：“好了，我今兒忙活了一天，嬤嬤也跟在我身邊伺候了一天，都累了，嬤嬤還是早些下去歇著罷！”
胡嬤嬤白著一張臉下去了。
今扇見狀，上前爲宋涼月散了髮髻，輕聲說道：“姑娘，胡嬤嬤也是好心辦了壞事兒，別說是胡嬤嬤了，就是奴婢，有時候想著先太太的好，心裡就覺得堵得慌！奴婢是七歲那年到先太太身邊伺候，那一年就連姑娘您都還不會說話了，也不過是伺候了先太太三四年的光景，別說胡嬤嬤打小就和先太太一起長大，又千里迢迢跟著先太太來到了揚州，這其中的情誼，只怕是我們想不到的！”
透過琳瑯鏡，宋涼月看著今扇那張溫順的臉，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今扇，你是一進宋府就到了娘身邊伺候嗎？”
上一世，她只曉得今扇一直都很敬重她娘，原先她並未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如今想想，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當年娘死的時候，今扇不過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就算是有真感情，這麼多年，只怕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更何況，今扇後來對她做出了那樣的事，難道，從一開始今扇對她孃的感情都是裝出來的？
今扇點點頭，輕聲道：“是的，當年奴婢進府的時候，按道理來說是沒有資格去先太太身邊伺候的，可恰好先太太身邊得力的丫鬟放出去了些，先太太身邊的丫鬟們按資排輩提拔了幾個上去，所以這小丫鬟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人伢子看奴婢老實敦厚，再加上奴婢姑姑與那人伢子有些相熟，所以就將奴婢送到了先太太身邊。”
“奴婢還記得，當時奴婢纔去稻香村，連路都摸不清楚，有個媽媽叫奴婢去取個什麼東西，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兒，奴婢竟走進了先太太的房間，當時老爺也在，您一直哭鬧個不停，老爺和先太太都沒法子，偏生一看到了奴婢，就不哭了也不鬧了，當時先太太就賞賜了奴婢幾塊糕點。”
“先太太覺得奴婢合姑娘的眼緣，就將奴婢調到了她身邊伺候，還親自要老爺給奴婢賞了名字，更是讓奴婢跟著胡嬤嬤學規矩，從那之後，奴婢領的就是三等丫鬟的月例銀子了，待奴婢更是和和氣氣的，就算奴婢做錯了事，也不曾有過一句重話……說起來，若是沒有先太太，就沒有奴婢的今日！”
若真的按照資歷排下來，想要做到稻香村的三等丫鬟，起碼得她滿了十二歲之後，更別說蔣氏身邊多的是從京城帶過來的人，又怎麼會缺人？
這感激，自然也是真的了！
這些事，之前涼月並不曉得，如今並未說話，任由著今扇服侍著梳洗了，誰都看得出來，前幾天她對今扇態度不冷不熱的，這會兒子倒是好了不少。
等著宋涼月躺在牀上之後，才細細想這事，按照今扇所說，她娘對今扇可謂是恩重如山了，那今扇上一世爲何又要做出那種背信棄主的事來？
缺銀子？可今扇是她身邊的大丫鬟，月例銀子夠他花的了，就算是真的不夠，與她開口就是了！
爲了情郎？也不會，如今今扇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成親的日子也定在了明年正月十二，今扇的夫君是宋家的世僕，忠心耿耿！
……
想來想去，宋涼月想的腦袋都疼了，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也就不想了，昏昏沉沉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胡嬤嬤進來伺候宋涼月梳洗的，主僕二人眼瞼下都是一片青紫，一看就沒有睡好。
宋涼月像是沒看見似的，也不說要她下去歇息的話，只吩咐她準備刺繡繃子。
胡嬤嬤卻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了，“姑娘，您，您這是要做刺繡？”
這闔府上下，誰不曉得，二姑娘最喜歡的就是撫琴，其次就是吹笛，再不濟，也是作畫，對那刺繡，可是厭惡透了的。
宋涼月點點頭，道：“對啊，怎麼呢？”
“姑娘，先前您不是說做繡活兒不僅傷眼睛，還勞心傷神嗎？怎麼就突然想起做繡活兒起來呢？”胡嬤嬤只覺得今兒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要知道，先前梅氏可是請了好幾個繡娘來教姑娘女紅，可那幾個繡娘不過是剛踏進聽雨軒的大門，被姑娘給趕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