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城裡僅存的一棟大樓之中,市政廳臨時辦公點。艾貝爾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救援隊和醫(yī)療工作組發(fā)來的臨時報告,臉色異常沉悶。一百人的死亡數(shù)字在以前根本不算什麼,可是近十年來,意外傷亡事件已經(jīng)大爲(wèi)減少,一百人已經(jīng)是個大事件了,恐怕會迅速傳遍整個神域。
市長見他神色陰鬱,勸慰道:“這已經(jīng)很好了,誰能想到他說來就來,而且又那麼強大呢。”艾貝爾嘆口氣道:“你好好善後吧,我趕著回去見陛下,就不打擾你了。”市長點頭道:“代我向陛下問好。”艾貝爾微笑道:“我會的。”說完話,便走出房間,向北方飛去。
……
黑灰兩道光芒一前一後向南而去,黑光越追越快,漸漸接近了前面的灰芒,眼看著就要超到前面,忽然從後邊急速飛來又一道黑光,以驚人的速度,偏巧不巧地插在前面兩道光華之間。灰光遠(yuǎn)去,剩下的兩道黑光則停留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拉克菲爾小心地盯著面前這個突如其來的人。這人全身披著黑衣,頭上帶著黑色的頭罩,形象古怪無比,看起來異常的神秘。這人拉克菲爾認(rèn)識,就是那天救走卡爾涅的人。這個時候,這人忽然伸出手來,稍稍掀開頭罩,露出兩隻眼睛。拉克菲爾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被吸引到眼睛上面,盯了片刻,拉克菲爾忽然感到一陣眩暈,心下大驚,知道對方眼睛裡必然有鬼,然後把自己雙目閉上。眼睛一閉,果然神清氣爽。小心地往對方眼睛看去,只見那裡閃過一絲遺憾,隨即他又放下頭罩,把眼睛也包在了裡面,只留下一道縫隙,從外面便再也看不見了。
沉默片刻,拉克菲爾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那人壓著嗓子說道:“卡爾涅的朋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拉克菲爾嘴角露出嘲諷的微笑,道:“卡爾涅有你這種朋友,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那人哦了一聲,似乎很感興趣地說道:“爲(wèi)什麼這麼說?”拉克菲爾笑道:“卡爾涅變成那樣,不就是你搞的鬼嗎?用你現(xiàn)在對我用的手段。”那人呵呵地笑了,道:“沒錯,可惜他自尊心太強,始終不受我迷惑,我只好封閉他的部分神智,強行加以控制。要不是因爲(wèi)這樣,你也不能這麼輕鬆擊敗他。”拉克菲爾道:“那麼他之所以攻擊城市,也是因爲(wèi)你的原因了?”那人道:“知道又何必再問。”
拉克菲爾道:“他攻擊城市對你有什麼好處?”那人道:“這與你無關(guān)。”拉克菲爾道:“那好,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剛纔你想要控制我又是因爲(wèi)什麼,你需要我來爲(wèi)你做什麼?”那人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道:“你想用幫我做事來換取性命,還是想在臨死之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會死?”拉克菲爾道:“我不可能服從你的,也不想現(xiàn)在就死。我只是想知道答案罷了。”那人笑道:“那好,我就告訴你吧。我是想讓你去演一幕戲劇罷了。”拉克菲爾道:“什麼劇目?”那人道:“我自編的,題材是父子相殘。唉,可惜,可惜。”
拉克菲爾眼中神光一閃,道:“你認(rèn)識我父親?”那人道:“神域沒人不認(rèn)識他。”拉克菲爾心中一凜,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父親是誰,你怎麼會知道的?”那人恨聲道:“因爲(wèi)我太瞭解你父親了,我對他恨之入骨,所以我上次一眼看到你,就認(rèn)出來了。”拉克菲爾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卻還是問道:“他是誰?”那人冷哼道:“神域最有名的人,除了皇帝王祺之外,還能有誰?”見拉克菲爾低著頭,怔怔發(fā)呆,那人道:“可惜的是,你現(xiàn)在知道,已經(jīng)遲了。”拉克菲爾擡起頭來,道:“只怕未必。”
那人哈哈一陣大笑,從長袖中伸出手來,指尖突然爆出一點金光,演化無數(shù)光線,霎時穿透了拉克菲爾全身,拉克菲爾措不及防之下,立受重傷。那人又揮手凌空一抓,拉克菲爾便覺身邊似有無限壓力,將他壓得難受無比。正在此時,對方頭罩之中,兩點金光彷彿夜間的明燈一般亮起,直直照射到拉克菲爾眼中。拉克菲爾
只覺得頭腦越來越迷糊,勉強道:“原來你還沒有放棄要控制我……”那人笑道:“當(dāng)然沒有,我好不容易想出一個報復(fù)的法子,我又怎麼能輕易把它放炮。我要讓你們父子倆自相殘殺。在我編的劇目好好演完最後一幕,現(xiàn)在就讓你死,實在太可惜了。”拉克菲爾道:“你控制不了我的。”那人道:“不必嘴硬,我有的是時間跟你僵持下去,看誰笑到最後吧。”他的眼睛越發(fā)亮了。
“仇恨的力量真是強大,只可惜,我要讓你失望了。”拉克菲爾忽然遺憾地說道。忽的,他頭上的長髮不受控制地飄舞起來,越變越長,越變越長,逐漸包圍全身,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圓球。那人瞪大了眼睛,忽然驚叫起來,道:“我怎麼忘了這個,可惡啊,你別想跑——”拉克菲爾在圓球裡面虛弱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怎麼察覺的,但你察覺了也沒用了,你把力量都集中在精神控制上了,還有能力攻擊我嗎?再見了,我父親不知名的仇人。”圓球忽的變小,越變越小,終於完全消失。那人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忽然咆哮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怨毒。良久,他才平靜下來,恨恨離去。
……
“塔卡爾,你爲(wèi)什麼總能在我受傷的時候出現(xiàn),有什麼秘訣嗎?”西格森望著面前的男子,淡淡地說道。塔卡爾哈哈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是秘訣,就不該問。”西格森道:“對一個死人是從來不用保密的,你不告訴我,是因爲(wèi)你並沒有自信解決我嗎?”塔卡爾笑道:“你不必激我,這是一個充滿意外和奇蹟?shù)氖澜纾l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麼。雖然我有足夠的自信解決掉現(xiàn)在的你,卻也害怕有個萬一。”西格森道:“原來如此,你很謹(jǐn)慎。”塔卡爾道:“所以我每次都失敗,還是能活到現(xiàn)在,而且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加強大。”西格森道:“我感覺到了。”塔卡爾道:“既然如此,你還準(zhǔn)備反抗嗎?”西格森道:“沒有人會坦然赴死,我也不例外。”塔卡爾搖頭調(diào)侃道:“這就太讓我失望了,我本以爲(wèi)你與凡夫俗子會有所不同的。”
話音剛落,兩人氣勢陡然上升,西格森身上紅光泛起,漫射開來,頓時把天地染成一片血紅。血紅之中,靠近塔卡爾的地方,卻是一種妖異的綠色,與紅光交響輝映,隱隱發(fā)出暗黑色光芒。塔卡爾連笑三聲,忽的往西格森身上一撲,彷彿想要給西格森來一個熊抱似的,但西格森明顯不領(lǐng)情,一揮手,放出數(shù)道彎月形的弧光。塔卡爾避也不避,就勢給弧光劈成數(shù)段,卻好像沒事的人的似的,每一部分都依舊向西格森身上撲去,軌跡一點變化也沒有。西格森連忙轟出一道能量,同時身體一閃,躲到一旁,然後全身紅光大盛,源源向塔卡爾衝去。塔卡爾將幾段身體偏了一偏,照舊被劈成數(shù)段,依然向西格森打去,前後左右,不斷地旋轉(zhuǎn),尋找機會攻擊。西格森連發(fā)數(shù)招,沒給塔卡爾造成致命傷,卻引動了自己的傷勢,臉色白了又白,情況不妙到極點。
塔卡爾的聲音在四面響起:“西格森,不必在掙扎了,之前你的幾位對手都是我從南方荒原精心挑選出來的,我知道你的傷勢有多嚴(yán)重。”西格森道:“原來他們攻擊我,也是因爲(wèi)你的策劃。”塔卡爾道:“呵呵呵,不然你以爲(wèi)是怎麼回事。”忽然,包圍在西格森四周的塔卡爾肢體開始蠕動變形,只一會兒,就化作一個個噁心的肉`團,肉`團上射出血光,血光彼此結(jié)合,彷彿千萬道鎖鏈向西格森身上拋去,一眨眼功夫,便將他包圍得結(jié)結(jié)實實,絲毫動彈不得。西格森只隱隱在身體表面覆蓋了一層能量保護,無數(shù)肉`團便向他黏附而來,把他包裹成一個蠕動的人形。剩下的肉`團慢慢形成塔卡爾的上半身,懸浮於空中,放聲大笑起來,道:“西格森,畢竟你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的。這次我贏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身後不遠(yuǎn)處忽然響起了細(xì)微的噼啪聲,塔卡爾笑聲戛然而止,驚愕回頭,卻見那空無一物的空中忽然出現(xiàn)強烈的電光,接著中心一點黑芒驟現(xiàn),繼而不斷變大,卻是一個黑色圓球,閃電在圓球大小不再變化的時候,終於完全消散,只有那個黑色圓球靜靜地飄在空中,並緩緩降落到地面。塔卡爾見了這等空間異像,不由得驚疑不定,不敢靠近。等了小半會兒,見圓球始終沒有動靜,他才飛上前去,就在那時,圓球忽然張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出現(xiàn)在那裡,渾身是傷,雙眼緊閉。塔卡爾先是一愣,隨後感應(yīng)能力一開,不由失笑出聲,原來這哪裡是個少女,分明就是個青年男子。塔卡爾罵了一句:“男人長成那樣還真是天下少有。”他回過頭,見人形肉`團依舊在蠕動,卻並沒有變小,不由得冷笑連連,道:“西格森,你就繼續(xù)撐吧,看你能撐到幾時。”
他又一轉(zhuǎn)身,向地上的青年飛近兩步,到了他的身邊,上下掃視幾遍,忽的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滿臉都是驚愕之色,喃喃道:”這怎麼可能,他的生命形式竟然比西格森還要高級,有沒有搞錯?”他盯著青年足足有半天,還是一臉不信之色,到最後,哈哈哈地連笑三聲,道:“而且還傷成這樣,真是上天的眷顧,我塔卡爾終於時來運轉(zhuǎn)了,哈哈哈哈哈哈——”他再也忍耐不住,忽的將身一撲,就想抱住青年,將他變成與西格森一般。忽然幾根細(xì)細(xì)的髮絲迎面射來,措不及防之下,霎時穿透了他的身體,生命精華和能量即刻源源流出,塔卡爾臉上的喜色頓時僵住,接著驚恐萬狀叫了起來。沒叫兩聲,整個人便乾癟下來,變作半具蒼老的屍體。地上的青年睜開眼睛,笑道:“我拉克菲爾雖然長成這樣,但並不是同性戀。”隨手一推,將那半具屍體推到一旁,他動了動身體,只覺得身體狀態(tài)前所未有的好,笑了笑,隨手一指點出,將屍體燒成了灰燼。
西格森身上覆蓋著的肉`團忽的膨脹起來,隨即從上面化出一個人頭,正是塔卡爾的模樣,他盯著拉克菲爾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什麼怪物?”拉克菲爾笑道:“你還活著啊,真是出乎我的預(yù)料之外。不過你現(xiàn)在這模樣,還有資格說別人是怪物嗎?”塔卡爾咬牙切齒,心中驚恐之極,卻又不甘放棄西格森的身體,只得在心裡暗暗祈禱拉克菲爾不要在西格森被吸收之前動手。但拉克菲爾並不如他所願,盯了人形肉`團片刻,臉上漸漸露出訝異之色,對塔卡爾道:“放開他,我讓你安全離開。”塔卡爾臉色難看之極,道:“你不能這樣,我好不容易纔抓住他的。”拉克菲爾笑道:“你要搞清楚現(xiàn)實,眼下我可以隨時殺你,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若是換了別人,一早就把你殺了,根本不會給你留下性命。”塔卡爾咬咬牙,道:“你真的肯放過我?”
“這個問題你不該問的。”拉克菲爾笑道,“我可以隨時殺你,還有必要騙你嗎?”塔卡爾一想也是,知道再拖下去只會白白惹他生氣,雖然心中不甘,還是慢慢從西格森身上退下,在一旁糅合重組,重新變作人形。西格森呼出一口氣,散去包圍全身的光膜,看著拉克菲爾露出驚異的目光。拉克菲爾看著他的目光也同樣充滿驚異。塔卡爾悄悄離遠(yuǎn)了一些,卻沒有就此離去。
西格森身上忽的釋放出紅光,一波一波地振盪開來,沒過多久,拉克菲爾身體上也出現(xiàn)了淡紅色的光芒。西格森忽道:“你是王祺的兒子吧?”塔卡爾嚇了一跳,望著拉克菲爾貪婪的眼神頓時收斂了許多。拉克菲爾道:“別人是這麼說的,但我並沒有見過他。你怎麼知道的?”西格森道:“因爲(wèi)一次意外,你父親的身體大部分來源於我,而你又繼承了他的基因,所以我們之間有力量共振。”拉克菲爾擡起手臂,望著手上淺紅色的光芒道:“是嗎,我以前從來沒有使用過這種力量。”西格森道:“那是因爲(wèi)你的幾種力量完全結(jié)合在一起,沒有單獨分離的原因。”拉克菲爾恍然道:“原來現(xiàn)在這種能量是在你的力量場下引出來的。但以我看。這種能量與你的明顯有所不同。”西格森解釋道:“那是因爲(wèi)你父親的緣故,他跟我不一樣,並不純粹,何況你似乎糅合了那個女孩的因子。”拉克菲爾訝然道:“你認(rèn)識我母親?”西格森道:“只有一面之緣。”拉克菲爾道:“西格森先生,我想向你請教一些身體方面的問題。不知你有沒有空。”西格森道:“我本來就答應(yīng)過你父親要把身體方面的事情告訴他,既然你是他兒子,告訴你也一樣。”拉克菲爾笑道:“那就多謝了。”
他轉(zhuǎn)過身,對遠(yuǎn)處的塔卡爾道:“你還呆在那裡幹什麼?我答應(yīng)不殺你,西格森先生可沒有答應(yīng)。”塔卡爾躊躇半晌,咬牙道:“我想跟你們化敵爲(wèi)友,你們覺得如何?”拉克菲爾驚訝了一下,笑道:“我倒是沒有意見,畢竟你也沒怎麼得罪我,可是我做不了主。西格森先生,你作爲(wèi)受害者,願意答應(yīng)嗎?”西格森道:“你做主就行了,他想的是跟你迴天空城。”拉克菲爾臉上微訝,隨即釋然,道:“隨你的便。”轉(zhuǎn)身道:“西格森先生,請。”
王城,皇帝寢宮所在的空闊原野。這裡除了中央一座宮殿之外,到處都是高低起伏的綠地,數(shù)十棵稀稀拉拉的漂亮的樹散落其中,樹之外,是彷彿寶石一般的清水碧池,隨便那一面望去,都可見到模樣可人,性情溫順的大小動物在那裡爬走玩耍,在某處小樹林邊上,還有幾隻長毛獸在那裡角力。雖無皇家的貴氣,卻顯得寧靜安詳,很是個適合居住的地方。
王祺對這一切無動於衷,此刻,他正無聊地躺在長滿綠草的斜坡上,以手枕頭,仰望著天空,那裡,六芒星依舊放著絢麗的光彩,但即使是王祺這個超越大導(dǎo)師級別的十六級法師,也很難察覺其中魔力波動的變化,即使從整個十七年來看,變化也極其微小,幾乎已經(jīng)成爲(wèi)天空城景緻的一部分了。“看來還真等上一百年。”凝視半晌,王祺不覺嘆了口氣,從腦後縮回一隻手,一根手指在空中看似隨意地扭動幾下,魔力能量頓時從天而降,在他手上縈繞起來,不時演化出種種形態(tài),或冰或火,或電或霧。玩弄一會,王祺把魔法散去,一動不動地直立起來,向北面看去,那裡,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微笑著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