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越來越陰暗,氣溫也越來越寒冷,加上雪太厚路根本就不好走,車子好幾次都熄火拋錨,等他們到達目的地,已經是下午了,天也完全黑了下來。
隊伍一共來了十個人,由錢串子和穆家兩兄弟巴音和蘇德領隊,一看大家站在凜冽寒風中瑟瑟發抖,於是決定在洞口紮營生火,邊吃晚飯邊等待吸血蝙蝠的動靜。
因爲實在太冷,剛盛到碗裡的熱粥很快就涼透,不立馬喝掉那就能變冰碴,這種鬼天氣恐怕也只有宋阿拽一人覺得舒服。
等了許久不見一隻蝙蝠出動,可能它們已經察覺有人侵入全都藏了起來準備突襲。大家不願再等下去,收拾好裝備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相安無事,來到之前遇到蝙蝠襲擊的無數岔路口,錢串子叫大家停下,低聲對衆人說:
“這裡山洞太多,難免走岔路。大家兩人一組,相互照應,千萬不要分開。”
一聽要分組,封鬼理所當然的就和二胖站在一起,沒想到宋阿拽也走了過來,毫不客氣的說:
“你跟我一組。”
“爲什麼?”封鬼反問,這誰和誰還不都一樣,跟你個又冷又拽的悶瓜在一起不得憋死。
“你的血太招蝙蝠,我可以幫你降溫。”
封鬼想起上次在礦井遇到宋阿拽的情形,要不是他的致寒體幫自己遮掩了一身純陽熱血,自己的小命早就沒了。
“對對!還是宋老闆想得周到,小封你就聽話跟他一組,我去跟江大小姐一組哈!”二胖一聽這話連忙鑽空子走人,八成他早就想好要跟江大美女一起了。
封鬼一見那見色忘義的主拉著江寧不就撒手,而宋阿拽說的也是實話,就不再反對。剩下的人錢串子和穆蘇德一組,鴉門和穆巴音一組,繼續沿著佈滿洞穴的隧道前行。因爲怕驚動那些蝙蝠,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更不敢用射程遠的探照燈。
“哎?我說,怎麼今兒個沒碰上那些豬鼻大蝙蝠啊?”
走了許久,二胖終於耐不住性子發問,其他人也納悶。上一次來那些蝙蝠老早就出來迎接了,怎麼這回都走了半天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呢?
二胖話音剛落,就在前方引起了不小的回聲,隊伍一直沿著礦車的軌道走,大家沒怎麼注意周圍的環境,這一嚷嚷不要緊,才感受到礦井中的空間距離,連忙拿狼眼手電四處照去,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到頭,早就超出了照射範圍;再往頭頂上看,更是恍恍惚惚遙不可及。
就在衆人身處巨大的黑暗之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封鬼突然感覺手上一緊,有人牢牢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一個冰冷得透著寒氣的聲音說:
“小心!蝙蝠就在上面。”
封鬼一扭頭,就看見宋阿拽擡頭盯著上方,神情異常緊張。可是剛纔自己擡頭看過,並沒發現什麼蝙蝠的影子啊。
“關燈。”宋阿拽又說了一句話,這句話稍微擡高了些聲調,應該是說給整隻隊伍聽的。而所有人對宋阿拽都是比較敬畏的,一聽他這麼說,全都乖乖的關上了燈。
等所有照明設備全都熄滅之後,封鬼突然發現原本漆黑一片的隧道頂部竟然出現了一些紅色的小亮點,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等他睜大眼想再看個清楚的時候,那些小紅點竟然變大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礦井的頂部,一種“吱吱吱”的聲音也開始迴盪在巨大的空間中。
這時候不用任何人提醒封鬼已經徹底明白了,那些小紅點不正是蝙蝠的眼睛嗎?!這幫狗日的吸血鬼竟然如此狡詐,一直沒有現身就是爲了誘敵深入,將大家引入蝙蝠的巢穴好將他們一網打盡啊!
“不好!快點火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可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些小紅點移動的速度很快,跟流星雨一樣朝他們砸了下來。隊伍一下子就亂了套了,紛紛四處逃竄,放槍的點火把的扔火焰彈的,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幹什麼好了。
兩臺笨重的噴火器分別在隊伍中最壯的二胖和穆巴音手裡,其他人就只能用火把和火焰彈,封鬼本想也點著一個火把扔出去,可宋阿拽拉著他一直往前跑,根本連哪個方向都不知道。耳邊全是蝙蝠那吱吱吱的嘶叫聲,在廣闊的洞穴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迴音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宋阿拽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封鬼根本就跟不上,腳下一軟,不知踩到什麼東西跌倒在地,頓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臉上身上全是粘稠滑膩的感覺,封鬼知道這是蝙蝠的糞便,敢情這倒黴的宋阿拽把他倆帶到糞坑裡來了。
“鑽進去!”宋阿拽突然大喊一聲,封鬼以爲自己聽錯了,沒想到他又喊道:
“快鑽進去!”說完就按著他的肩膀把封鬼往糞池裡塞。
這下封鬼可不依了,讓他鑽蝙蝠糞坑?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嗎?!他是多麼愛乾淨的一個人啊,平時連鞋面兒上沾點灰都要擦上老半天,如今竟讓他鑽這又髒又臭的屎尿坑子?這不是成心讓他噁心死嗎?!
“要鑽你鑽!我情願讓蝙蝠咬死!”
封鬼誓死不從,甩開宋阿拽的手就往外爬,宋阿拽哪裡能容他?一發力跟拎小雞一樣將他扯了過來往糞坑裡壓去,封鬼眼見抵不過抓著最後一秒深吸一口氣。就在他整個腦袋全都沒入糞便的時候,一隻蝙蝠的翅膀從他耳邊呼嘯掠過。
雖然被惡臭的糞便包圍,可因爲憋著氣倒是聞不到臭味兒,但封鬼還是忍不住那鋪天蓋地的噁心感覺。他甚至聽到那些糞便正在溶解成一個個的小分子,直往自己的汗毛孔裡鑽,更別說耳朵鼻孔裡早已填滿那些噁心的穢物了。
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封鬼只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抓著,也正因爲這樣才讓他有了一點點的安心,不會噁心的直接暈掉。同時他也很清楚,這人正是害自己陷入如此窘境的罪魁禍首,就算是救了自己的命,那也該千刀萬剮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久到窒息的肺部快要炸掉,封鬼被一股力量拉出粘稠的糞坑,等他一接觸空氣開始大口喘息的時候,滿滿的惡臭與糞水一股腦兒的往他鼻子嘴巴里灌了進來。
“呸!呸!我他娘……”
抹了把臉封鬼剛想開口大罵,就被人捂住嘴巴,更多的糞便隨之進入了自己的口腔,身體也被人鎖入懷中。
這個姿勢他太熟悉了,之前就經歷過一次,也是宋阿拽爲了幫自己躲過那些蝙蝠。可他孃的這回情況不一樣啊,兩個原本乾乾淨淨的人都變成了屎殼郎,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騷不臭的,這下又貼在一起,那不更是屎上加屎噁心到家了。
不過封鬼也沒工夫掙扎了,因爲他聽見無數的蝙蝠從頭頂上飛過,可是那些畜生以爲下面只有自己的糞便,更是除了臭味什麼都聞不到,紛紛飛過不做停留。
等蝙蝠大軍飛走之後,宋阿拽就拉著封鬼緩慢向前移動,終於摸到一個洞口,也不管危不危險就鑽了進去。洞內又窄又底,二人一前一後只能半蹲著前行。往前走了十來步,覺得安全宋阿拽才停下。這時候封鬼已經是筋疲力盡了,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就一下子癱倒在地嘔吐起來。
宋阿拽從揹包裡掏出礦泉水給他洗臉,又讓他喝了點水,封鬼這才恢復過來,再也不顧對方身上多髒多臭,一拳打了過去。
打完之後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怎麼說人家都是救了你的命,在那種生死存亡的危險關頭,要不是宋阿拽做出這個理智的決定,他們可就要被蝙蝠吞吃入腹變成真的糞便了。
雖然罵不出口,可滿腔的憋屈得找地方發泄,封鬼只好又吐了起來。直到嘔出酸水,這才覺得肚腸裡乾淨了點兒,宋阿拽又遞過來水,封鬼漱完口之後虛弱的開了口:
“現在怎麼辦?去哪找其他人?我這身大糞又怎麼辦!”
語氣有點無理取鬧,不過人家宋阿拽根本就不和他計較,用礦燈往山洞深處照了照,又摸了摸四周的石壁,低聲說:
“把衣服脫了。”
“啊?!”脫衣服?!封鬼不敢相信的瞪著宋阿拽,心說他不是被蝙蝠屎薰壞腦子了吧,當著個大男人的面耍起了流氓?
“幹,幹嘛?”
宋阿拽見封鬼一臉的惶恐,將礦燈照向石壁上滿滿的爪痕說:
“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是蝙蝠的飛行通道。不想它們進來,就用衣服堵上洞口。”
聽完這話,封鬼嘿嘿傻笑兩聲,連忙脫下衣褲,裡裡外外扒下來一堆,只剩下最乾淨的T恤和大褲衩,竟然發現一點兒也不冷,還有微微熱風從黑洞深處吹來。
這可真奇怪了,外面分明是滴水成冰,怎麼這小洞裡竟是溫暖如春啊?難道前方是另外一個世界?
想不明白就只好去看個究竟,再說他們也沒有退路,宋阿拽將兩人脫下的衣服堵在狹小的洞口,由他打頭陣二人一前一後繼續前進。
越往前走空氣就越溼熱,封鬼忍不住擦了把額頭的汗,發現山洞越變越底窄,不得不匍匐爬行。虧了自己比較瘦,向二胖那魁梧的身材肯定是要卡殼的。宋阿拽就沒自己那麼輕鬆了,他的身材雖然不及二胖卻也是又高又大,遇到窄的地方還得封鬼在後面推才能勉強通過。
好不容易熬過一段艱難的路程,洞穴又寬敞了些,不過兩人還是無法直起腰板走路。
走著走著,封鬼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腳下開始打滑,好像踩在鏡面上一樣。前面的宋阿拽也發現異樣,停下來將礦燈往地上照去,這一照不要緊,竟發現地面有反光,一塊塊黑亮的石頭堆積在腳下,層層疊疊,好像墨塊一樣。
“是煤炭!”封鬼一眼就認出這是什麼,不禁嘖道:
“果然是寶藏,這礦井下面還真有煤礦啊。”
再看周圍四壁,佈滿了黑色石炭,在燈光映照下閃閃爍爍,就如同寶石一樣熠熠生輝,不愧是墨色瑰寶啊。
說著,封鬼就取出登山鎬敲下幾塊煤炭裝進包裡,這才隨著宋阿拽繼續往洞穴深處走。可沒走幾步,封鬼就聽見有什麼聲音從自己的身後傳來,以爲是在狹小的空間裡時間太長產生了幻聽,可當他豎起耳朵再仔細聆聽,卻嚇得再也不敢挪動一步,扯著前面的宋阿拽就停了下來。
宋阿拽應該也察覺到了那個聲音,側過身用礦燈朝後面照了過去,封鬼也大著膽子往後面看,可身後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你也聽見了?”封鬼壓低聲音詢問,宋阿拽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封鬼到自己前面來,由他墊後。可洞內實在太窄了,根本就容不下兩人並行,試了半天都換不了位置,反而這麼一折騰大汗淋漓,封鬼怕宋阿拽的體溫受到影響連忙叫停。
等靜下來之後,他們發現那個古怪的聲音消失了,又等了一會兒沒再聽見動靜,便又放心的往前走。
然而沒過多久,那種聲音就又跑了出來,封鬼這回聽得真切,那是一種相當有規律的呼氣聲,呼……呼……呼……就像是垂死掙扎的病人帶著呼吸器所發出來的喘息聲一樣,雖然聲音不大,卻因爲在狹窄的隧道中異常的清晰,那種帶著迴音的聲響好像無數的小爪子在皮膚上搔癢一樣,讓封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二胖?鴉門?是你們嗎?”
封鬼忍不住朝身後輕喊了一聲,按理說如果他們也跟著進了這隧道,那不應該只有喘息聲,還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啊。果不其然,後面沒有一點兒迴應,就在他喊了這一嗓子之後,那個聲音又突然消失了。
這下封鬼可是渾身不舒服起來,在這黑暗幽深的狹窄洞穴內,身後有個半死不活的人類喘氣聲跟著你,而實際上壓根就不可能有人,那發出這種怪聲的,除了鬼魅還能是什麼?
就在他胡亂猜測的時候,宋阿拽又將燈光照了過去,除了洞壁上石炭反射的光斑外,依舊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種詭異的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和他們搗鬼?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恐懼那可比洞外的吸血大蝙蝠更加的危險,就連一點對付的辦法都沒有啊。
“關燈。”宋阿拽突然開了口,說完就關上礦燈。封鬼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這黑燈瞎火的豈不是更可怕?可按照以往的經歷他做的決定那都是正確的,只好也將手電關上,四周頓時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沒想到燈剛一滅,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就又響了起來,而且是由遠及近,用很緩慢的速度向他們二人靠近。封鬼嚇得連連後退,直到撞上宋阿拽的肩膀才停下。
身處絕對的黑暗之中,人就跟個瞎子一樣滿眼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可隨著那喘息聲越來越近,封鬼就模模糊糊的看見,在離他們身後不遠的洞穴頂部,有點點綠色熒光在閃爍。那種光極其微弱,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難察覺,而且是忽明忽暗,從暗到明的時間間隔很長,所以不留心根本就發現不了。
那是什麼鬼東西?難道說喘氣聲就是它發出來的?它在這裝神弄鬼的嚇唬人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封鬼正想著,眼前突然一亮,宋阿拽已經重新打開了礦燈,迅速的朝著那個詭異的亮光照了過去。然而洞穴頂部除了灰白的巖石仍然是什麼都沒有,那聲音也隨之消失。等再次關上燈適應黑暗之後,那幽綠的熒光又再次出現在他們頭頂,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呼呼的喘氣聲。
再也受不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心說死就死吧,封鬼打開手電朝那個發光的方向挪了過去,一掌就拍上那一大塊會發光的巖石。這一拍不要緊,竟拍到個涼冰冰軟乎乎的東西,而那塊軟軟的巖石也隨著封鬼的這一拍從洞頂脫落下來。
沒想到那塊帶著斑點的大巖石一落地就原地打轉動了起來,那詭異的喘氣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幾乎充斥了整個隧道!封鬼舉起登山鎬狠狠朝那塊會動會喘氣的巖石砸了過去。
原本自行轉動的石頭一下就不動彈了,封鬼倒吸一口涼氣,徹底看清了那塊喘氣怪石的真面目。